眼前的那個人的身體晃晃悠悠,彷彿快要不省人事的醉漢,隨時都可能會倒地不起。
勉強地、也是下意識地擠出笑容,下意識地環視周圍,儘可能收集信息——即使,此時的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就連自己看到的是什麼都理解不了。這麼做是必須的,即便不記得為什麼要這樣,但,知道這是必須的,那就足夠了。
眼前的那個人嘴唇活動,似乎在發聲。聽不清楚——不,聽見了,聲音清清楚楚地傳入耳中,然而,無法理解。並不是那話語多麼晦澀,而是自己彷彿失去了處理這些信息的能力。
但是,必須要做出回應。無論如何,必須要做出回應。
「……特別的個體……」即便其餘的詞語還無法理解,但這個詞傳入耳中的時候,卻如同平靜的湖面上燃起的一團火焰,耀眼,奪目,瞬間奪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是,特別的個體,的意思是……」竭盡全力地擠出了回應,自己的思考能力也逐漸開始恢復,對於目前的情況有了大致的印象,於是,意識到了這個詞語后隱藏著的東西,危險的感覺瞬間攝住了自己,勉強擠出的笑容無法繼續,有些急迫地追問,「你知道了什麼?」
「哈哈,還能是什麼?」那個人明明自己都面色蒼白,體冒虛汗,身子站都站不穩,一副離死不遠的樣子,說話的聲音和語氣卻意外地精神飽滿,甚至過度亢奮,其中的那種得意、傲慢,還有挑釁的意味都是那麼的明顯,令人厭惡。
「還不就是~~~」那個人——好像,就是叫林清來著,是一個知道很多事情,精神卻很不正常的本世界居民。雖然還沒有想起為什麼,但對他的精神不穩定的判斷非常鮮明地刻印在腦海中,而且像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的一口濃痰一樣令人難受又無法忘懷。
這種印象是由這個人惡劣的品性產生的吧?想也知道了,這種漫長的顫音,只是為了吊人胃口,或者說嘲諷自己,其中的被稱為「賤」的品格特徵,就如同有了實體一樣顯而易見。
可是,即便是犯賤,這聲音也太長了吧?吊胃口吊過頭的話,反而會沒有效果。在印象之中,那個叫林清的傢伙應該不是會犯這種錯誤的人,才對。
努力地掙扎著,重新把頭抬了起來,結果看到林清並沒有如自己所想,一臉得意地壞笑,做好了嘲諷自己的準備,反而滿臉痛苦地搖晃著,雙手按住額頭,最後真的摔倒了,從他所站立的階梯上——直到這時才想起來,原來他站在階梯上方——一直滾到地。
究竟是怎麼了呢?究竟發生了什麼呢?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呢?為什麼我會認識這樣的人呢?想不明白,怎麼都想不明白。沒有答案的問題本就太多,這本沒什麼好奇怪,然而,仔細想想,這些問題似乎不應該在沒有答案之列,至少,不應該像現在這樣毫無頭緒。
我難道不應該在家裡么?過著雖然稱不上富裕,但衣食無憂,從來沒有什麼真正值得特別擔心的生活,只有在遊戲里才能體會到驚險刺激,難道不應該是這樣么?為什麼,我會對這種異常的感覺好像非常熟悉一樣?為什麼,我好像已經經歷過這種事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啊?這種熟悉的感覺很奇怪不是么?難道我會有一睜眼就處在完全陌生,甚至於連看到的事物都令人無法理解,這樣詭異的經驗么?難道我會經歷過渾身上下都感覺對周圍不適應,彷彿整個世界都在排斥我,這種事情么?怎麼可能?!
「……終於,想起來了。」嘴角情不自禁地上勾著,然而卻並不是覺得喜悅,而是莫名地覺得悲傷,因為悲傷,又感覺到了可笑,又察覺到了某種瘋狂的味道,所以,嘴角才會勾起來吧?「哈……確實有過呢,這種事。不過這次,貌似是我想多了,哈哈。」
…………
右手高高抬起,接著狠狠地落下,手上閃爍著碧綠的光華的刀刃便嵌入了對方的脖頸,接著繼續蔓延向下,最終使得對方身首異處。蕭逸的身體就這樣定格,似乎是忽然間走神了,靜靜地看著在地上一圈一圈滾著的頭顱,一動不動。
「……多,多謝你幫忙。」溫柔的女聲在耳邊響起,令蕭逸的身體抖了一下,「那個——你,沒事吧?是覺得累了嗎?還是哪裡不舒服?果然,我不應該這樣勉強你的。對——」
「不用道歉。呼……我沒事。」蕭逸挺直身子,手上的短刀便已經消失,環視了周圍遍地四分五裂的各種動物屍體,還有在地上偶還抽出的觸手之後,終於長出一口氣,「剛才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只是忽然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情而已。」
「啊。」那女孩有些驚訝地捂住嘴,「你以前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么?」
「這樣的事……」蕭逸又有點走神,接著猛地搖了搖頭,笑道,「你是說像這樣砍怪的事嗎?只在遊戲里做過這類事情啦,不過那些也不是什麼值得紀念的東西,剛才想起來的也不是這種事情啦~總而言之,是和現在的狀況好像沒什麼關係的事情,哎呀,在生死關頭走神可真不是好習慣呢,差點就讓蘭花姐你陷入危險了。」
「嗯,沒關係。」女孩,張蘭花,也笑著搖了搖頭,「我本來也是非要自己跟著來的,你也不需要保護我啦。再說了,你來這裡清理怪物,我也還沒有好好感謝你呢!」
「大家都是朋友嘛~這種事是小意思啦~」蕭逸聳肩,做了一副誇張的表情,引得張蘭花笑了起來,「好了,我們再在周圍看看,會不會有漏網之魚吧。」
「嗯,還真是盡職盡責啊。」張蘭花的笑容非常明媚,「多謝你啦,大英雄。」
不是,並不是這樣的。在心裡否認了對方的稱呼,然後,嘲笑著像這樣,明明是主動去欺騙,卻還會在心裡感到欺騙的自己。但表面上,蕭逸的神色毫無破綻,有些害羞地撓著頭,發著似乎是發自內心一樣的傻笑,有些慌張似的走在前面。
「不過,還真是奇怪啊。」也許是想從這種自責和壓力中逃脫,蕭逸強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扯到了別的地方,「那天之後,林虎和我便再也沒有任何接觸,我也被那個奇怪的QQ群踢了出去,不知怎麼不在能和GM聯繫之後,就連之前我可以很大程度上左右行為的官方也不再那麼信任我了。但是,只有蘭花姐——張蘭花卻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現在還像我的原計劃一樣和我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問題是,那天,張蘭花最後到底怎麼了?」
「……安排那些手下聚在一塊喝酒,在他們進入相對混亂的狀態的時候,把——張蘭花從那個小房間中解救出來,藏在另外一個看起來比較隱蔽的地方。然後配合著演一齣戲,讓張蘭花成功脫離,並且令她相信我為此付出了相當巨大的代價。這就是本來的計劃。」
「但事實上,這之後各種各樣的事糾纏在一起,讓人有點應接不暇的感覺。」
「那一對小孩組合,雖然都是一副天真蠢萌的樣子,但是,那個NPC小男孩好像是林清的熟人,之後也表現出一副對林清的出場有所意料的感覺;那個玩家小女——呃,小男孩,年齡恐怕還不夠在遊戲中學習魔法的年紀吧?那幾手高階幻術也不像現在的這裡就能學到的樣子。兩個傢伙背後都有著奇怪的勢力呢,他們的目的真的像事後調查的時候那麼單純?」
「林清的出場可真是嚇了我一跳。而且看他後來又是放歌,又是埋伏人手抓人,還準備了一個副本隨時準備跑路或者反殺的樣子,恐怕早就做好了準備吧。他肯定不會是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為了給那個小倒霉蛋幫忙去泡另外一個男孩子而已。」
「這些東西都很奇怪——但那不是問題,問題是這個時候,張蘭花——她在做什麼?」
蕭逸低著頭,斜眼盯住了張蘭花那有什麼好事似的笑臉,心中的陰霾卻愈發濃郁了:「因為出現了意料之外的高階法術入侵,我倉促之間就衝出去應付場面了,張蘭花自己的意識應該還是清醒的才對。難道之後那麼長時間,她就縮在那裡什麼都沒做么?」
「她是林清的手下,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但她是被林清格外看重的人沒錯。」蕭逸的眼睛眯縫起來,「被那種瘋子格外看重,攏做手下的人,難道只是因為恐懼和聽話一類的原因就縮在那裡一動不動的乖寶寶嗎?不能相信啊,不如說無法想象才對。」
「你怎麼了?為什麼那樣看著我?」張蘭花的笑容有些僵硬,為什麼呢?也許是因為她心裡有鬼——想到這裡,蕭逸再次自嘲地笑了一下,無論是誰,被人殺氣騰騰地盯著的話,能表現成這個樣子已經算是很不錯,而且對自己的態度很友好了吧。
「嗯,沒什麼。」蕭逸搖了搖頭,「只是剛才從你身後過去的那兩個玩家,一大一小,都穿著一身西裝感覺很奇怪呢。而且——他們看起來似乎有點眼熟……」說到最後,蕭逸的聲音忽然變小,臉色也有點不太好看,再次重複道:「有點眼熟啊,我去……」
「是嗎?他們跟你的關係不太好?」張蘭花作為一個混混少女,意外地很敏銳的樣子。
「呃——如果沒看錯的話,是以前敵對過的人吧。」蕭逸笑了一下,接著又乾笑了一下,「而且,以後也許關係也不會那麼友善呢——蘭花姐,我在現實那邊有點事,需要先下線一下,我們趕緊找個比較安全的地方去吧。能請您等我一會嗎?」
「啊,嗯。放心吧。」張蘭花微笑著,然後兩人走進了旁邊的房子裡面,蕭逸的身影瞬間消失,只留下張蘭花,表情有些疑惑,「唉?下線的話,難道不應該是有一道白光的嗎?」
…………
「噗……」空氣中回蕩著忍俊不禁似的笑聲,很顯然,那屬於此地的主人。
「忽然叫我過來,你在笑什麼?」蕭逸站在水晶似的地面上,面無表情。
「蕭軍師,你不要總犯這種低級失誤啊——不,沒什麼。」金黃色的眼眸在蕭逸面前睜開,「只是剛才忽然發現了一件好玩的事情而已。話說回來,你不能抑制住自己『我是侵入者』這樣的想法嗎?不要產生這樣的想法的話,我就沒辦法監視,更沒辦法這麼隨意地就把你拉到這裡來了哦?我跟你說過的吧?不嘗試一下沒關係嗎?」
「……無所謂,現在的話,我已經沒有什麼值得隱瞞你們的動作和行為了。而且,反正你們也能找到別的方法來監視和控制,而那樣的話,我恐怕也沒辦法像現在這樣過的這麼舒坦了不是么?」蕭逸攤開雙手,聳了聳肩,然而依舊是面無表情。
「哈,蕭軍師看得很清楚嘛。」雙色球放出的那隻眼珠變成了綠色,「不過,這幾天下來,我發現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啊。蕭軍師你,從來都沒有下過線呢~」
「嗯,現在遊戲里發展到這種局面,我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才有可能挽回損失。所以,可預見的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打算再下線了。」蕭逸毫不猶豫地給出了答案。
「唔……看樣子是準備好了的樣子呢,那就沒辦法啦。」雙色球說出了奇怪的話語,接著冷笑了一下,「算啦,那種事情怎麼樣都好。你不是說你知道一個很牛逼的玩家,跟你有一點關係,很有可能能發現先行者體內的種子嗎?我看你並沒有幫忙找那傢伙嘛。」
「……」蕭逸的嘴角扯了扯,「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林清不要參加這次的比賽啊。」
「啊?」雙色球的聲音有些吃驚。
「我希望我能成為第一,去許個願望來著。」蕭逸終於像是擠出了笑容一樣笑了起來。
「別逗了,不是我說,但無論如何第一都沒你什麼事啦。」雙色球的聲音很開心,「就算先行者永遠醒不過來,我也絕不會允許把寶貴的願望浪費在治療先行者這方面的。所以不用多想啦,趕快去找到那位牛逼的玩家吧。我不是答應過你了嗎?交易條件是自由和某些方面的,由我私人提供的幫助,多麼優惠?」
「……好吧。」蕭逸點了點頭,「那樣的話,現在已經被控制的我,需要能夠前往美國的證件和護照。如果可以的話,希望你能提供給我啊——不行的話,請允許我跟先生聯絡一下。」
「嘖……今天這麼配合?」雙色球的聲音好像有點不爽,「好吧好吧,你自己去解決吧。我這邊也不是可以一心十用的程度呢。」
蕭逸鞠了一躬,就被雙色球送出了自己的空間。
「……忽然這麼配合的話,之前是在,等什麼呢?」雙色球若有所思地念了起來,嘴角不禁露出一絲十分開心的笑容,但,也許是毫無來由的關係,那笑容看起來有點扭曲。
……還沒有結束。
「怎麼又走神了?你的時間快要結束了哦?」赤紅之海也許並不是故意的,但那並沒有在生氣的生氣一樣的動作,看起來就跟撒嬌一樣,「嘟嘟囔囔說什麼呢?」
「啊啊,沒什麼。」雙色球如夢初醒,連忙賠著笑隨便挪動了一顆棋子。
「將軍!我贏了!」赤紅之海看起來真的非常開心,「不過,你到底為什麼走神啊?」
「嗯,因為美女在前,猶豫著要不要看,一不小心就陷入了糾結當中。」雙色球笑容滿面地說著非常不要臉的台詞,看到對方羞紅的面孔,發自內心地露出了充滿幸福的笑容——即便自己后心一陣發冷,耳邊產生了「燒死你喲」這樣的幻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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