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所以我們來解釋一下情況吧
十分鐘前。
發現門打不開之後，一瞬間整個房間里的玩家就都慌了神。
雖然這樣來自外部的危險似乎確實不那麼需要擔心，但是，如果就房間內真的按照蒼白之炎的說法那樣相安無事，按照這次複賽必須要死夠足夠的人才會結束的規則，也許他們就要永遠困在這裡了。想到這一點並不難，不如說注意一直在這方面打轉的人一定能想到這。
就算考慮到外面的種種死亡，被永遠困在這裡的可能性並不高，而且本人也真的不想去平白無故地殺人，多生事端，一想到別人也能想到這一點，就令人放心不下。
沒有誰能知道別人在想什麼，沒有誰能確信別人是什麼樣的人。更何況這個房間里的人從一開始彼此之間就充滿了不信任，保不齊那個人腦子一抽，一發無規則攻擊就會把自己乾死。所以也許還是先下手為強來得更好——考慮到這裡，更要防止別人先下手為強了。
這樣的心路歷程說起來很漫長，實際上只需要短短一兩分鐘的時間。雖然小蒼並沒有想到這麼多，但他還是敏感地嗅到了緊張的氣息，並做出了需要給這些人一個著落的正確判斷。
於是，在有人先下手為強之前，這個房間里的參賽選手迫於蒼白之炎的淫威，開始尋找離開這個房間的方法。雖然這活跟小蒼之前所說的抵禦來自外部的威脅相互矛盾，但並沒有人在這個時候吐槽找茬。
根據他們的觀察，這個房間的裝潢和布置類似於這個世界被稱為「遊戲廳」的一種建築物內部的樣子。因為面積有限，所以只有三台造型古怪的遊戲機，以及一個櫃檯。
這三台遊戲機以紅黑為主色調，上面繪製的圖案混亂而瘋狂，雖然看不出畫的是什麼，但給人的印象是很明確的三個詞，「黑暗」、「火焰」、「鮮血」，綜合一下的話，可以說是地獄。在屏幕上顯示的遊戲初始畫面，則是色調造型同樣扭曲獵奇的一串文字。
且說，雖然這個房間中的NPC們來自多個不同的國家，但他們在看到這一串文字的時候，都像是看到自己的母語一樣輕鬆地理解了它的含義。
「絕望遊戲機，只需要體驗一次最深沉的絕望，就能為您提供數量驚人的分數。實在是殺人、放火、自虐、自殺必備之絕品，你值得擁有。」
雖然這玩意怎麼看怎麼不對勁，但是在房間里也找不到其他值得注意的東西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決定派出一個代表來嘗試一下這玩意。在小蒼自告奮勇的提出要當這個代表之後，其他人瞬間幹勁十足地表示一定為小蒼排除使用這機器的一切困難。
在櫃檯後面一個伸手指進去會切斷的看上去很像收銀機的獵奇機器里，一個倒霉的玩家在不慎獻祭了三根手指的情況下拿到了三枚遊戲幣，這也為正和遊戲機大眼瞪小眼的小蒼帶來了突破口。
周圍人退散開來空出一個巨大的圓形空地之後，小蒼信心滿滿地簡單地熟悉了一下遊戲機上的搖桿和按鍵，然後對周圍一圈人笑著豎起大拇指，最後把遊戲幣投進凹槽，蓄勢待發——然後，遊戲機的屏幕突然開始波動，產生了一股強烈的吸力……
…………
現在。
「怎麼樣？」七嘴八舌的關切問候聲讓人感到無比溫暖。
蒼白之炎笑容滿面地爬了出來，調整了一下姿勢，對一旁滿臉關心的一大幫人豎了個大拇指：「放心吧！我沒有問題！你們看，毫髮無傷，紅光滿面！」
「我們不是在問這個——」一個面容很青澀的人嘟囔了一句，但他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就在周圍一圈人很不和善的眼神下閉上了嘴。
一個三十歲左右，算是比較成熟的玩家咳嗽了兩聲，讓其他人安靜了下來，作為代表，臉上露出友善而關切的笑容，發言道：「是嗎？太好了。那也就是說，裡面是安全的？」
「嗯。」小蒼也許是沒有聽到之前那個少年的話，也許是他沒有想太多，也許是他根本不在乎這些人到底是關心自己還是在關心那裡面的情況，總之，他還是保持著一如既往的陽光燦爛的笑容，「我進去以後啥也沒幹，就跟一家很親切的人一起吃了頓飯，就結束了。」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玩家代表嘴上這麼說，眼神和表情卻清晰地顯露出了疑惑。
一眾玩家驚疑不定、帶著猜疑和困惑地對視了一陣，接著，還是先前那位玩家代表繼續做出發言：「嗯——就只是吃了頓飯嗎？還有別的什麼——我不是在懷疑您，只是——」
小蒼咧開嘴大笑了兩聲：「我知道我知道，畢竟這玩意造型這麼獵奇，裝飾這麼扭曲，還起了個『絕望遊戲機』這麼倒霉的名字，內容這麼和善確實很讓人難以置信。」
包括玩家代表在內的一群玩家都露出了尷尬的表情，還有人張口企圖解釋：「不——」
「其實我也覺得無法理解來著。但事實就是這麼簡單。」小蒼直接打斷了那些人的否認，也不去理會他們更加尷尬的樣子，笑了笑之後，皺眉開始思考起來，「對了，我在裡面呆了多久？剛才有發生什麼意外么？」
這時，密密麻麻的人群終於逐漸分散開來，武安素得以從外面擠了進來，笑著說道：「你只是在裡面呆了兩分鐘而已，就算有什麼意外想發生，那也來不及啊。」
小蒼瞪大了眼睛：「只有兩分鐘么？可是我感覺在那吃飯至少吃了有接近兩個小時……嗯，那麼，無論大家有沒有要體驗的打算，總之先過來聽一聽再說，有備無患嘛。」
小蒼稍稍思索了一下，就聲音洪亮地對著面前的一大群玩家說道：「也許我還有沒注意到的地方，也不知道這兩點是不是普遍情況。但是，以我這一次的經驗，在這個所謂的『試煉』里，需要注意的只有兩點。」
「第一，剛才我在和那家人吃飯的時候，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的身份是一個12歲小孩。從其他人和建築物的高度參考，還有鏡子里的長相來看的話，我當時應該的確是一個12歲小孩沒錯，而且並不是我本人。」
說到這裡，小蒼停頓了一下，看到玩家們在為自己提到的這一點議論紛紛，一時間為自己把握重點的能力進一步提高感到相當得意，於是就多等了一會，等那些人討論結束，重新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時，才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
「第二，在進入之後脫離之前的這一段時間裡，我失去了對之前的事的記憶。而且不是那種一下子就知道失憶的那種，而是對之前的事的印象都變得模糊，呃，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個人比較傻的原因，我沒有去努力回憶之前的事，或者說，我根本沒有朝那個方向思考。」
小蒼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總之，在吃完飯脫離前的那段時間，我完全就是把自己當成是那個12歲小男孩了——等一下，鏡子里那貨，總感覺很眼熟，而且有點討厭啊……」
小蒼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小，頭也低下，眉頭皺起，眼睛眯上，還下意識地咬起了大拇指，儼然是在認真思考著什麼，直到武安素湊上來拍了一下他的頭，這才算是回過神來。
「想什麼呢？」武安素很溫柔地笑著幫小蒼整理著衣服，同時問道。
「不，沒什麼，不是什麼大事。」小蒼用傻笑回應，看到他這樣的笑容，的確是讓人很難相信他剛才是在思考多麼深入的東西……
就在這時，旁邊討論的那一群參賽當中，有一個人突然說道：「等一下，如果會失憶的話，咱們討論這些有什麼意義嗎？不如說，從一開始，他說的那些有意義——嗎……」
這哥們說到一半，就感覺周圍的氣氛突然就變僵了，連溫度都直降了好幾度，接著他才意識到，他這是在吐槽一個戰鬥力比他高到不知道哪裡去了，而且腦子貌似有點不太好使的強者，換句話說，他就是在作死。更重要的是，這哥們是個NPC。
體會到氣氛變化之後，這位雖然考慮不夠周到但腦子轉的很快的哥們，在電光火石之間便意識到自己犯下的愚蠢的錯誤，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唾沫，緩慢地轉過頭去，和正煞有介事地看著自己的蒼白之炎四目相對。
在這一刻，他無比痛恨自己過去居然沒有老老實實聽自己爹媽的教導，注意管住自己的嘴，並深刻地檢討著自己過去虛度的年華，深感有違介紹自己讀《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的小學老師的諄諄教誨，感嘆著從未幻想過的未來時光看來永遠不會到來——
他就沉浸在這樣複雜的情緒中和小蒼對視了足有一分鐘之久，然後終於接受了現實，眼睛緩緩地合上，過去遇到的種種或大或小的人與事如同走馬燈一樣在他眼前劃過，無論當時他覺得那些事情是好是壞，現在他都貪婪地想要重新經歷這些，對這些無比留戀。
就在這時，蒼白之炎代表著終結的聲音終於響起：「對啊！好有道理的樣子！」
「就這樣，我的一生結束了。雖然不是很遺憾，但是，也感覺不到滿足。無比的空虛，這就是死亡的感覺嗎——唉？」一番感嘆之後，發覺自己還沒死的這位NPC，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蒼白之炎在說些什麼，不可置信地看了過去。
很顯然，蒼白之炎不是在說什麼刻薄的反話來諷刺挖苦，他就這麼帶著真誠的尊敬和好感向自己走了過來，同時說道：「你很聰明唉。說起來，你也看出來了吧？我腦子不太——咳咳，我是說，我反應比較慢，有時候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你可以幫我想想嗎？」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