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哦！在這裡停頓！
靈魂，是地獄的特產，但對於生活在地獄的——雖然不太確當，但為了便於理解，我們還是用這個詞來稱呼它們——生物來說，並不是多麼稀奇的東西。
地獄是那麼的廣大，那麼奇詭，以至於人類覺得無法理解、並且無所不能的惡魔和魔鬼們，至今也未能了解地獄的哪怕十分之一。靈魂在地獄的不知所處不知為何產生，並在頃刻間化為塵埃，不知何時，從這些塵埃中，卻又會產生出新的靈魂來。
地獄中的生物以靈魂為食，然而一來這靈魂難於保存，二來就這麼吃掉就像是吃生食一樣，味道不好不說，可能會摻雜的這些生物所不需要的雜質，也可能導致它們死亡。
所以，當地獄的文明發展到一定等級之後，這些生物就有了餘裕和閑暇，產生了加工食物的興趣。以苦難為火焰，以幸福為甘泉，以附屬在地獄之上的無數世界為鼎爐，靈魂會有各種不同的口感，各種不同的味道。
體驗過熟食的生物們沉醉於這美味，為之狂喜，為之讚歎，於是把所有精力都著重於此。
「於是乎，地獄的食品加工產業就形成了產業鏈。」
林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為什麼最後這句話突然就畫風突變了？」
「因為那樣端著架子說話很麻煩。我和你們的對話是從你們的靈魂中獲取你們的語言的，雖然我可以想想辦法把它們轉化成另一種風格，但那樣真的很麻煩。」金髮碧眼滿臉陽光笑容的人類帥哥造型的GM惡魔戴斯長老閣下，一如既往地微笑著，「我還沒說完。」
「一開始你們的靈魂當然很珍貴，很值錢，大家都想搶著要。但是，形成產業鏈之後，生產過剩的問題也隨之而來。」戴斯長老聳了聳肩，「你也知道，只是在你們這顆小小的星球，就聚集著70億的靈魂——現在當然沒那麼多了，不過那不是重點。」
「哪怕是最強大的惡魔，對靈魂的食用也只是以百萬為單位而已。你知道你們這個宇宙有多大嗎？承載著可以被靈魂寄生的生物體的星球——恆星、或者別的隨便什麼宇宙空間，又有多少？你又知道，一個地獄上，究竟有多少和你們這所謂宇宙平級的世界嗎？」
「所以，回到開始的話題。」戴斯長老攤開雙手，「你猜錯了，我對你們的靈魂毫無興趣。」
林清沉默了一會，理了理思路：「『被靈魂寄生』的問題現在不重要。地獄那麼大，到底有多少惡魔的問題也不重要……現在的問題是，按照你的說法，作為生活在地獄里的生物的你，為什麼會和這麼渺小的我說話？」
「說話？」戴斯長老歪了歪頭，「不不不不——即使是你，也沒辦法一下子理解么？那也沒辦法。對你來說，我是在跟你『說話』，一對一，只在你面前，似乎是和你平級的。但實際上，我只是——為了方便理解，這麼說吧，我只是動了動手指。」
「我是比你們更加高等的存在。這不只是說說而已。」戴斯長老一抬食指，在他的面前就出現了一道綠色的光幕，「這是一個二維空間——當然實際上並不是，你這麼理解一下就好了。而人類，是在三維空間中都存在的個體。」
隨著戴斯長老的話語，光幕上出現了許多紅色的不太規則的圓：「假設這些圓是生活在這個二維空間中的生物，在我們看來它們的每一次碰撞，都是屬於它們的『說話』。觀察它們的規律，我們發現它們碰撞之後的結果可以與三維空間中的動量守恆定律對應。」
戴斯長老抬起右手，豎起食指，穿過了綠色光幕，攪動了一下，碰到了那些圓的邊緣，並把那些圓撞開來：「作為三維空間的個體，人類不屬於這個二維空間，但是，卻會佔據它。我的手指的截面看起來跟那些圓很像對不對？而就在剛才，我已經完成了和它們的交流，並讓它們按照我想要的方向，混亂地活動了起來。」
林清終於點了點頭：「而它們——如果它們有辦法認知彼此的形狀，它們也不會意識到這個圓究竟有什麼異樣。」說著，林清也張開右手，五指分開插入了光幕當中：「它們也無法理解更高等的物體究竟具有怎樣的特質，五個圓竟然會屬於同一個個體。」
戴斯長老繼續微笑著，點了點頭：「沒錯，這就是我在做的事。我想，你下一個問題，大概還是在問，我做這一切，究竟有什麼目的？」
林清搖了搖頭：「不，我不想問了。我所能理解的目的，為了樂趣、為了更多的靈魂、為了做實驗——我都能想得到；而我所無法理解的目的，你就算有辦法用我們的語言回答出來，我也還是無法理解……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戴斯長老笑著說道：「你理解力這麼強真是太好了。雖然解釋起來比較麻煩，時間對我這樣的存在也還是有比較有價值的。那麼，我們抓緊時間吧，最後一個問題是？」
林清皺著眉捏著鼻樑：「問還是要問，但我覺得不太現實了啊……最後一個問題，存不存在這樣一種方法——不，我們乾脆點說好了，如果我最後拿到了冠軍，許願的話，我能不能成為像你這樣——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存在？」
「對你來說我也許是，但我並不是凌駕於一切之上的。」戴斯長老猶豫了一下，「成為和我一樣的存在是不可能的，但是成為『像』我一樣的存在卻可以做到。真正凌駕於一切之上連我都做不到，但在你的理解範圍里的一切，是的，可以做到。」
「我可以讓你超脫你們的世界，在你的角度可以說是超越了時間，永生不死。雖然這實際上和我還相差很遠，但我覺得，這應該就可以滿足你的要求了吧？」
林清臉上露出了異常的笑容，就好像外觀正派的房子在窗戶中露出了邪惡的面容：「嘛……差不多。我也沒辦法想要我都想象不到的東西嘛。」
…………
林清扶著額頭從地板上爬起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遠處的死宅1號也同時睜開了眼睛。
「……」林清在餘光始終能把死宅1號囊括在內的前提下掃視了周圍一圈，然後瞪著惺忪的睡眼，對死宅1號說道，「我怎麼就睡著了？」
死宅1號冷笑了一下：「誰知道。我剛才猶豫了很久要不要趁你睡著弄死你來著，你現在還能活著睡醒過來，你應該感謝我才對。」
林清微笑點頭：「有道理啊，你沒殺我真是多謝了。說起來，雙色球到哪裡去了？」
死宅1號愣了一下，身上伸出了幾根觸手，雖然林清沒有看得很清楚，但是他相信那些觸手上都長著不止一隻眼睛：「……24小時又過去了。雙色球大概是去殺人了吧。之前不是說了么？每天沒有達到指定分數的參賽者，就會遇到雙色球——遇到『不好的事情』。」
林清站起身來，若有所思地按著自己的太陽穴：「那麼，複賽就快要結束了？」
「……那要看你是從哪個角度問出這個問題的。」死宅1號又沉默了一下。
「雙色球會死。」林清淡定地坐上了雙色球的座椅，雙手環抱在胸前，「你之前不是暗示過了么？我以為我們三個都已經默認大家都很清楚了呢。雙色球會死，這個副本會崩塌，『艾恩葛朗特』不穩，但『艾恩葛朗特』不會允許玩家活著離開這裡。」
「想要控制玩家有三種方法。」林清打了個響指，「第一，讓玩家失去意識，打暈、幻術、或者用那種特效藥物或者別的毒素催眠。第二，把玩家活著困在某個地方，並且阻止他死亡。第三，在玩家反應過來之前，就殺死這個玩家，持續不斷地進行下去。」
林清笑了笑：「『艾恩葛朗特』算是第二種方法的劣化版。如果玩家可以自由下線的話，他們可不會那麼拚命地還要上線來找罪受。當然——這也是為了和我『反攻大陸』的計劃配合，控制了那邊世界一大群青壯年。但是，艾恩葛朗特不可能永遠困住他們，這是必然的。」
死宅1號挑了挑眉毛：「你們還設定了『艾恩葛朗特』崩塌之後的後續手段么？哼——」
「我們不會允許這些玩家離開這裡的。」林清眯著眼睛笑著，「所以，第二種方法已經不靠譜了，第一種方法又不夠持久，那麼，就只剩下第三種方法可以用了。所以我說——複賽，馬上就要結束了。」
「嘖。」死宅1號響亮地咂了咂嘴。
「說起來，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說了什麼『我有一個問題』之類的話，那是什麼？」林清突然和死宅1號拉近了距離，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那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死宅1號向旁邊看了一眼，很快就回過眼，和林清對視著，「我什麼都沒說啊。你還做夢夢到我了么？好噁心啊。」
林清用古怪地神色看著死宅1號：「1號，說實話，沒有劇本的話，你根本就不會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