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複賽結束（中三）

  對參賽者陣營來說，想要擊敗雙色球這件事本身也許存在一定難度，但找到擊敗雙色球的方法完全不成問題。因為不管怎麼看，漂浮在空中的那太陽般的金黃色物體，也只不過是之前那團小火苗的放大版而已。總之先用精神攻擊試試總不會錯。


  對於玩家們而言，他們早在通關第一層的時候就習慣了讓小蒼、騎士等人領導，現在自然也沒有去爭搶領導權的興趣；至於大部分NPC，他們雖然也是參賽者，但在無論玩家還是他們自己都不認為他們擁有力量的情況下，基本可以認為他們不存在。


  因此，騎士簡單地把他的判斷和分析給小蒼等幾個本書中出過場的認識的玩家分享過之後，對抗雙色球的基本方針便已經確定，戰鬥也開始無聲地籌備起來。


  就在此時，騎士突然問道：「那啥——死宅1號上哪去了？林清也不見了？」


  小蒼疑惑地轉過頭仔細地看了一圈：「好像真的沒在。不過他們都和雙色球是熟人不是嗎？可以算是老朋友吧？不來參與我們的作戰，也算是比較正常的？」


  「……那黃金天秤也是跟著林清走了吧。」騎士皺著眉沉思了一會，「誰知道呢，那兩個瘋子在想些什麼我可懶得去猜。總之，我想應該不是來阻止我們的，所以，不管他們了。」


  …………


  漂浮在空中的雙色球，就像他之前說過的一樣，在這個副本里，他真的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神」。當然，現在的他暫時無法移動，也無法進行攻擊，但是，在副本內發生的幾乎所有，對他來說都是「已知」的，只要翻閱記憶就可以了解的。


  具有全知能力的神在空中俯瞰著凡人，並聽聞，這些凡人的確掌握了弒神的方法。


  這樣的時候，神會怎麼想呢？


  只是自稱為「神」的雙色球並不清楚，但是，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淡淡的恐懼，輕微的緊張，以及，如果他還擁有身體，一定會讓他全身發抖的，興奮感。


  此時發生的一切，正是他一直所追求的「幻想」中才存在的事。與一群超人的存在，進行一場勢均力敵、你死我活的較量，這種脫離「現實」很遠的故事，令他熱血沸騰。


  而且，他並不是完全沒有贏面。以下方總共才一千人出頭的玩家數量，想要打出能夠切實地殺死他的精神系攻擊，也是很難做到的，這就意味著，他有「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他可以殺死目前還有隊伍的參賽者，如果他能切實地不誤殺的話，理論上，他只要殺掉256個人就可以讓複賽徹底結束，那時候，所有這些玩家以及NPC，都無法繼續呆在他的副本里。以玩家目前還停留在第二層的進度，再次爬到他這裡的時候，他的副本的重建和本人的修整恐怕都早已完成了。


  不過這不能說是一個好主意。首先，強調過很多次的一點，為了不得不平衡副本難度的前提下儘可能地讓這個副本滿足他旺盛的好奇心和惡趣味，他對自己進行了大量的限制和削弱，以使副本可以儘可能複雜，其中一個限制是，他永遠只能反擊，不能主動攻擊。


  其次，也是他認為最重要的一點，他所渴望的「幻想」里才存在的與超人們你死我活的戰鬥機會，也許永遠都只有這一次了。因為他不會主動把自己逼到這種境地，冷靜狀態的他，從來都是未慮勝先慮敗，給自己留好十條退路才行動的極度惜命的人。


  所以，他準備採取的是另外一種方案。


  當然，採用這種方案，去體會真正意義上你死我活的戰鬥激情，首先要從這顆除了結實一點以外毛用沒有的太陽上離開。「靈魂之火」這裡要多少有多少，只是存放「虛無軀殼」的房間——也就是全是COS服的房間已經毀掉，要想造一個新的「虛無軀殼」，也需要時間。


  …………


  即便是基本等於「全知」的雙色球，也不是對這個副本里發生的任何事都知道的。這當然也是他對自己的限制，但是那個先不提——發生在「月亮」當中的事，他就一無所知。


  「咳血男，好久不見了？最近過得好嗎？說起來，如果稱呼自己寵物的妹夫，叫女婿就可以嗎？」銀白色的神殿大廳中，正在閉目養神的雷火突然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雷火猛地睜眼，詫異道：「……啊！……是你！……你怎麼來這了！」


  「……」林清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是一下子忘了你對我的設定了嗎？是『引導者』啊，『引導者』！一個中二病連自己的設定都記不住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啊！」


  雷火尷尬地笑了兩聲，撓了撓頭：「有道理哈。說起來，我也好久都沒有辦成那副癆病鬼的樣子了呢。引導者你就不能好好叫我的名字嗎——現在說出這個稱呼有點羞恥唉……」


  林清的眼皮跳動了一下：「哦？長大成人了嗎？」


  雷火眨了眨眼睛，笑道：「嚴格意義上不算吧。不過不管怎麼說，已經上了一壘了。」


  林清臉上的肌肉整個都在抽搐，沉默了一陣之後，他主動轉移了話題：「……咳，我們不說這種無聊的話題了。小蒼的妹妹——小紅呢？沒跟你在一起？」


  「一天到晚膩在一起也容易彼此厭倦。」雷火九成是炫耀一成是解釋地說了一句，從林清的臉上讀到了他之前說「不說這種無聊的話題」時是多麼認真，便打了個哈哈，撓了撓頭，這才正兒八經地回答道，「她想要探索這裡。我沒有跟著去。」


  林清點了點頭：「這裡只是最後用來發放獎勵的布景而已，的確沒有什麼探索的必要。你知道的很清楚嘛。那想必，你也知道，在雙色球化身太陽過來給你們發放獎勵之前，理論上是不可能從這座神殿里離開的了？」


  雷火抿了抿嘴唇：「嗯。雙色球之前跟我簡單地介紹過。而且我想，他暫時應該是不會來給我發放獎勵了。現在我能做的，就只有在這裡等著外面打完了吧。您是進來躲著的嗎？」


  「你倒是令人意外地很了解我嘛。我之前跟雙色球說這類話的時候，他可是一副吐槽不能的樣子來著。」林清笑了笑，「不過這次並不是那樣的理由。因為和雙色球打，就算我在外面，我也有一定能夠活下去的信心。我到這，是來找你的喲。」


  雷火愣了一下，皺眉思考了三秒鐘之後，果斷地搖了搖頭：「請回吧。」


  「……」林清嘴角一抽，「你是不是了解我了解地過頭了？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雷火不屑地撇了撇嘴：「仔細考慮一下，像你這種自信心炸裂的自戀狂，越是困難的事越是會自己去做的吧？那你在什麼情況下會拜託別人去辦事呢？第一，這事很可能會死，你不願意去冒這個風險；第二，這事要付出你不願意接受的代價；第三，你挖了個坑，想要通過這種方法把別人引到坑裡。」


  雷火收起了邊說邊豎起的三根手指，攤開雙手：「想到這一步，問題就很清晰了。不管是哪一種可能，對我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我要拒絕根本就沒必要聽你說什麼吧？」


  林清用食指撫摸著自己繃緊的下嘴唇，笑容怪異而冰冷：「聽起來，確實沒錯。不過你少考慮了一種更關鍵的可能。就算我是自戀狂，我也是個理性的自戀狂。我明白，有的事情，是只有某些特定的人才能做到的，即便是我也是如此。現在就是這種情況。」


  「要真正殺死雙色球，我做不到，1號做不到，小蒼做不到，騎士做不到，在下面的那兩千多個人沒有一個人能做得到，只有你——雖然你不喜歡這個稱呼，但是，我還是要這麼說，咳血男，從出場那一刻你們的命運就已經註定了，只有你能殺死雙色球。」


  「這是命運的安排，是上天的指引。雷火，你真的要拒絕么？」


  …………


  目前的場面可以說簡單而清晰。地下廢墟上一處，空中日月兩處，都在暗中風起雲湧，目前卻沒有一個人動手。所謂的戰前準備階段就是這樣，我們當然可以說看似和平的場面暗藏殺機，明明是光芒萬丈的環境，溫度卻彷彿接近冰點，令人發顫，但實際上，就是所有人都在進行開戰前的準備，等待某個契機，並且在此之前，可以說就是啥都不幹。


  之前說過了，雙色球要做的事是儘可能的拖時間，雷火那邊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下手，唯一在做事的參賽者聯盟的那伙人，現在還在為湊人手的事奔波忙碌。如果非要說，他們的確是在做些什麼，但從實際價值上來講，也確實等於啥都不幹。


  一開始他們還時刻戒備著雙色球可能發動的突襲或者偷偷憋出的大招，可是折騰了十幾分鐘，發現雙色球和之前一樣呆在天上一動不動之後，就算他們的幾個領導者依然保持著相當的警惕，並且不斷告誡他們，這種戒備還是不可避免地鬆懈了下來。


  如果雙色球能抓住這個機會，很有可能一舉擊破他們脆弱的聯盟，只要他們沒有在整齊劃一配合良好的前提下相互幫忙，通過各個擊破的方法，很快就能殺夠足夠的人，結束這場複賽了。不過之前說過，雙色球並不想這樣結束，而且他不能主動動手。


  所以，結果是，他們的鬆懈沒有引起任何惡果，即便主觀意識上理智告訴他們那些保持警惕的人才是正確的，潛意識裡，對於領導者們這樣「過度緊張」的行為，也是頗有不屑的。這種不滿現在還沒有顯現出來，但的確在暗處形成了裂痕。


  俗話說，千里之堤，潰於蟻穴。細小的裂痕最終會導致整體的崩壞，在場沒有誰是真正的傻瓜，大家都明白這一點。但是沒有一個人提起，因為說到底，他們的聯盟也只是一個暫時的聯盟而已，只要在殺死雙色球之前沒有明目張胆地背後捅刀子，一切都可以接受。


  於是，四十五分鐘之後，1034名玩家當中，表示自己具有遠距離精神攻擊能力的728名玩家，經過篩選之後，最終確定了450人的集合攻擊。其餘582名玩家的任務就是保護這450人，確保他們有足夠穩定的輸出環境，並且儘可能保證他們不會減員。


  至於其他沒什麼存在感的一千多名NPC，他們都不願意冒險參與這種危險事件——因為願意發這種神經的NPC，如果沒有死，那就一定是在本書中有戲份的出場角色了——玩家也不覺得自己需要他們的幫忙，所以就讓他們重新躲回了廢墟下方。


  就這樣，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後，這些人還進行了一次排練，這才開始真正動手。


  特別的圖形可以加強魔法的使用效果，這是上古時代的玄學，那一點微乎其微的輔助效果，即便是現代的魔法研究成果也認為那點效果可以包含在誤差範圍內。但是，在此基礎上建立起的魔法陣的技術，卻從上古時代一直流傳到現在，依舊非常實用。


  當然，現代魔法陣的根本思路並不建立在那種虛無縹緲的玄學上。有意安排的站位使得陣內每一名法師都能儘可能發揮作用，並將本來無法用來達成目的的那部分力量，也在別的法師別的法術的影響下，為促進目的達成做出貢獻，這才是現代魔法陣的思路。


  用更形象的方法說明，假設單個魔法師力量是100，他要發出精神攻擊，所能發出的力量是60，而形成魔法陣之後，450個法師發出的精神攻擊總力量，在扣除損耗之後，也有40000，遠遠要比每個法師各自為戰所能輸出的27000要大得多得多。


  現在雙色球面對的，就是這高達40000的第一波攻擊。他最開始設定的時候根本就沒打算讓「太陽」參與戰鬥，所以幾乎完全沒有行動能力的他，現在只能強行吃下第一輪攻擊。


  精神攻擊之所以叫精神攻擊，其一大特點就是在於這種攻擊是沒有實體的。即便剛才那450人齊心協力地攻擊在能夠看到這攻擊的人眼裡如同海嘯一般聲勢浩大，彷彿要淹沒一切，但實際上這種人並不存在，對幾乎所有人來說，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然而，那只是一般情況的概括而已。在此時此刻，在這裡，所有人都親眼看到了這波攻擊是何等的驚人，具有何等浩瀚的偉力。花了四十多分鐘選出的人、商量出的陣型，並經過了十幾分鐘的準備最終打出的攻擊之強，甚至遠遠超出了哪怕想得最誇張的那個人的想象。


  打個比方，現在打出這一發攻擊之後的法師們，就像拎著一顆「大號炸彈」飛到本子島上空炸人的米帝軍人一樣，對於自己造成的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難以置信，震驚地無以復加。


  不過更震驚地當然還是被攻擊的那一方的人。


  那一波攻擊在打出的瞬間，目前可以說完全就是靈魂狀態的雙色球就感受到了這攻擊中蘊含的強大的魄力。不過他也沒什麼好做的，而且出於對他像太陽一般熊熊燃燒的「靈魂之火」的自信，他也不覺得那些人的第一波攻擊就能做到什麼。


  所以，雙色球就一動不動地呆在那裡，就好像那股攻擊完全不存在——直到那股攻擊真正打到他身上的時候，他才明白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麼天真。


  玩家們當然看不到精神攻擊的存在，但他們親眼看到，在攻擊打出之後，掛在天空中，彷彿真的太陽一般散發著刺目光芒的金黃色球體上的火焰，像是燃燒濕柴又被狂風吹拂的篝火一樣搖擺不定，冒起黑煙，並且光芒一瞬間便黯淡下來，整個空間都彷彿被黑暗籠罩。


  這一發攻擊，幾乎已經吹熄了太陽的火焰！哪怕是神，也被這攻擊震得失魂落魄。


  到這時候，雙色球一個人孤軍奮戰的優勢就體現出來了。群體的反應遲緩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在玩家群體還基本上都在被這攻擊的威力所震驚，或者個別逗逼興奮地跳了起來準備慶祝的時候，雙色球已經穩定了心神，並作出了它該做的反應。


  他不能主動攻擊，所以，現在挨了打的他，可以反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