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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貓與黑桃7(其十一)

  鬼人正邪稍微核算了一下夏科洛斯爵士所提出的條件。


  雙方都賭上全部的賭局,一回合定勝負。如果她贏了,那她便能拿回自己的錢,還能得到一個親手做掉這兩隻貓的機會。要是她輸了,那她只能恥辱性地喝下這杯苦酒,眼睜睜地看著那隻白貓拿著從她手裡贏來的錢揚長而去,並且永遠地失去向他復仇的機會。


  再三權衡之下,她做出了選擇。


  「我接受你的提議。」


  她將那十二枚藍綠籌碼壓上了桌,向著一旁的服務生招了招手,道:

  「洗牌吧!」


  「我就知道你不會拒絕。」


  夏科洛斯爵士深深地微笑著,將剛贏過來還沒捂熱乎的那一大堆籌碼往前推了些許,又將代表著生命的兩枚藍綠籌碼放到了籌碼堆的頂上,正如皇冠上的寶石。


  「你也就趁著現在,還能在我面前跳一跳了。」正邪瞅著那隻得意洋洋的白貓,便是相當厭惡地皺起了眉,放話道,「我也做個預告吧,接下來我會抽到黑傑克,好運不可能背叛我兩次。上一把你僥倖騙過了我,這一回,你會敗得體無完膚。」


  「呵呵呵,」白貓笑道,「這可說不定吶……」


  二人的嘴戰在侍者洗完牌退下以後戛然而止,隨之而開始的,是決定命運的最終回合。


  這一輪,先抽牌者是鬼人正邪。她維持著自己的一貫風格,不思考、不猶豫,一上來就直接摸了兩張牌——這正是那無解的強運讓她養成的習慣。


  看清楚手牌的那一刻,鬼人正邪很是明顯地愣了一下,她的臉色也愈發地難看起來了。


  「不是黑傑克!」橙瞅著正邪那難堪的模樣,條件反射般地想到,「若是黑傑克,這傢伙早就跳起來了!」


  也就是說,有機會!


  橙捏緊了拳頭,手心裡全是熱乎乎的汗。


  這牌打到現在,這還是她第一次,如此真實地嗅到勝利的味道。最初的三局是正邪的神抽表演,她幾乎看不見一丁點的希望。第四局只是靠著心理戰險勝,假如正邪沒那麼急躁,不上夏科洛斯爵士的套,以她的手牌,勝利的機會幾乎無限大。


  但這一局不一樣,這一局,橙是真真切切地感覺到,自己這邊的運勢如同正午的太陽,亦或是傍晚的潮水,已經完全升起來了。那是一種相當玄妙的、說不清楚的感覺,或者說,預感。就像是聽見水壺的尖嘯便知道水開了,亦或是看見空中的烏雲便知道風雨欲來,「結果」還沒有產生,但它的「徵兆」已經提前到來了。


  對於橙來說,「勝利」已經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實物了。


  「明牌,結束回合……」


  正邪低聲嘟囔了一句,按下了一張正面朝上的紅桃5。隨後,她便抄起手,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不吱聲了。


  「知道你為什麼抽不出黑傑克了嗎,鬼人正邪?」夏科洛斯爵士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因為你缺了那張,必不可少的A牌。」


  「因為你抽中A牌的可能性,從第四輪開始,就已經被徹底抹殺了。」


  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完成了抽牌,並將一張沒有數字的圖案牌置於桌上明示。


  那張紙牌上印著一個「喪」氣十足的藍發少女,她光著腳丫、手裡拿著個裂了紋的破碗,一頭過腰長發隨意散亂著,破舊的衣服上貼滿了亂七八糟的字條,儘是些「欠債」、「地契」、「抵押」一類不知所云的玩意——仔細一瞧,那其實都是補丁。


  就這麼一個乞丐一般可憐兮兮的女孩子,正在那紙牌之中,用幽怨的小眼神瞅著外頭,如同餓了好幾天,想討口飯吃一般。在她的身下,印著兩行與她的發色相同的字:


  「依神紫苑」


  「Ghost」


  是的,這就是老虎機里那位中獎即可免費連抽的「紫苑」。而這張牌,則是象徵著不幸與虛無的鬼牌,其點數為0。


  「我的回合結束了,請吧!」


  夏科洛斯爵士一手握著暗牌,另一手輕輕一伸,便將機會交回到了正邪的手中。


  「這犢子.……」


  鬼人正邪瞅著那張沾滿了頹喪氣息的鬼牌,一口尖牙咬得嘎吱作響。她手裡頭的那張黑桃5,幾乎被她捏得變了形。


  正邪此時的總點數為10點,也就是說,她下一張無論抽中什麼,都不可能爆掉。安全,這就是她此刻最大的優勢,但她絲毫沒有身處優勢一方的感覺。


  其原因,就是這張鬼牌。儘管沒有點數,這卻是一張,比自選點數的小丑牌用處更大的,戰略級好牌。


  明牌的規則,實質上是一種「底線的透露」,即選手的最低點數=明牌點數+手牌數量*2。老練的選手可以通過明牌的點數,外加手牌的數量,大致地估算出對手此時的總點數,以此為基礎調整自己的抽牌策略。


  而夏科洛斯爵士亮出來的,是一張0點的鬼牌,這等於是根本沒有明牌。正邪唯一能得到的信息,就是夏科洛斯爵士的手牌數量,而這顯然是不足以作為判斷基準的。往後,她只能在信息不對等的情況下摸黑前行。


  更糟糕的是,這張0點的鬼牌,實際上讓夏科洛斯爵士首次抽牌的數量減少到了一張。雙方各自完成抽牌以後,在手牌數量相同的情況下,夏科洛斯爵士生生地比正邪少了一張牌的點數。若是要爆,正邪先一步爆掉的概率,是遠遠大於夏科洛斯爵士的。


  沒有辦法,沒有頭緒,事已至此,正邪完全找不出逆轉這種狀況的辦法。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抽牌,至少,她的這次抽牌是絕對安全的。


  「.……已經被徹底抹殺了……」


  當她把手伸向牌堆時,她的腦子裡不知怎地,響起了夏科洛斯爵士先前說過的那句話。他說A牌已經被抹殺了,這種神棍一般的發言,正邪自然是不信的。可當她真正去抽牌時,這句話卻開始在她的腦中反覆迴響、揮之不去,她的抽牌動作,也因此停頓了下來。


  因為,此時此刻,她最想抽的那張牌,正是A牌。只要擁有了A牌的11點,再加上兩張5的10點,她就能直接宣布勝利。可是,她現在越是想要抽到A牌,便也越是無法忽視夏科洛斯爵士的那句話。


  那句話就像是有著魔力一樣,將她拴在原地,無法動彈。潛意識裡,她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嚴重性,那便是,單憑直覺與經驗來判斷,夏科洛斯爵士並沒有對她說謊。他可能,真的,用了某種她不知道的方法,將A牌從這場牌局中抹去了。


  她快速地掃了一眼牌堆,大致數了一下那裡頭的紙牌數量——約摸著是50張。再加上二人抽出來的4張牌,這桌上的撲克牌總共就有54張,剛好是一整副。如是,正邪便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心口,重重地呼了一口氣,並在心裡頭對自己說道:

  「你在迷信個什麼勁啊,鬼人正邪?」


  「你以前,對上誰不是說干就干?怎麼碰見這麼一隻貓,就變得疑神疑鬼了?」


  「抽牌啊,大膽去抽啊,你到底在害怕什麼?你還覺得自己有什麼可輸的?還有哪條路給你去退?」


  「不,你沒有退路,你只有勇往直前,不成功則成仁。」


  「去賭一把,正邪,大膽地賭上一把。去證明那傢伙是錯的,他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你能看見那張黑桃A,它已經在向你招手了。去把它抽出來,然後結束這一切,去吧!」


  正邪提了一口氣,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一巴掌「啪」地一下,重重地拍在了牌堆上,用手指縫將一張紙牌夾了起來。在外人看來,這就像是在泄憤,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此時的鬥志,究竟有多麼的高昂。


  然而,鬥志是沒有用的。


  在現實的牆壁面前,一切形而上的東西都沒有意義,若是硬實力不達標,翻不過去,那便只能望而興嘆。正邪此時所面對的,正是這種情況。她抽到的那張牌,並不是黑桃A,甚至都沾不上黑桃A的邊,無論是1點還是11點,都離它很遠很遠——那又是一張5,方片5。


  555,三張5。正邪周遭的世界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變為一片白,空無一物的純白。隱約間,她能感覺到,自己氣數已盡。


  她下意識地摸了一下那面戴在胸前的小銅鏡,那個伴她奮戰至此的幸運符,可惜的是,她並沒有從那鏡面上感覺到任何形式的回應。她被拋棄了,被背叛了,她在那黑暗的海洋上獨自揚帆,失去了輪盤與方向,以一葉小舟,迎接命運的怒濤。她瞧著對面的那隻,從始至終泰然自若、不動如山的白貓,發覺他已然是一個不可戰勝的對手了。


  「知道我為什麼不追究你的作弊行為嗎?」


  她聽見白貓這麼說道。


  「因為你並不是這張賭桌上的唯一一個作弊者。」


  「我的主人,凱瑟琳·帕歌斯小姐,有著一種可怕的能力。她能抹除一定範圍之內的能量,直至一切化為烏有。」


  「身為她的眷屬,我當然也有著,『同一類型』的力量。」


  「我能夠,將『事件發生的概率』,從時間之中,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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