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變
“嘖嘖,這陸青暖還真敢來啊,這都大半年了,竟也不見她退縮!”
“也是個可憐人,她父親就是仵作,去歲摔斷了腿,陸家沒收入,陸青暖隻能女承父業了。”
栗山縣衙門裏,一眾衙役圍著一名年約二十上下的女子議論不休。
“一個女人來當仵作,實在是,有傷風化……”
有人急忙嗬斥說這話的人:
“小點聲!這話要是被咱們大人聽到了,又要罰你去做苦力了!”
想到上一次被罰清掃一個月茅坑的囧態,陸二終究是不甘心地癟了嘴,沒再吭聲。
話題的主人公陸青暖,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一把解剖刀使得飛快。
短短半年時間,協助本縣縣官——溫訣,破獲了數起命案,是以很得溫大人的維護。
眼下那些不懷好意的議論聲、探究的目光,似乎都不曾影響陸青暖的心情。
她還是平日裏那副從容的模樣,接過賬房手裏的一錢俸祿,片刻都沒停留,轉身離開了。
臉上波瀾不驚的陸青暖,其實心裏正在MMP。
就這點俸祿,給老爹抓完藥,連一塊肉都買不起啊!
天知道!從前無肉不歡的她,從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朝代以來,都多久沒開葷了!
她捏著荷包裏的銀錢,躊躇地往家走。
今日是端午,衙門放假,也是她穿過來之後第一次領俸祿,她得想辦法改善一下夥食。
正廂房內,簡單的書桌旁,一名身形高大的男子,正在看從京城傳來的密信。
此人一頭墨發如瀑布,雙眉似刀鋒般凜冽,丹鳳眼似洗墨江的江水般深幽。
“查來查去,竟然是他。”
他抬手招來暗衛,吩咐下去:
“去把人請過來。”
暗衛立刻領命離去。
按理說一個縣官是不能養暗衛的,但溫訣並不是真正的縣官。
而暗衛的存在,是為了他能更快地完成當今聖上的囑托。
……
陸青暖骨子裏是個樂天派,雖然俸祿低了點,但很快安慰自己,好歹也算是有錢了。
她按著大夫開的藥方,去藥鋪給老爹抓了補身體的藥。
路過包子攤時,猶豫了幾瞬,最終還是掏錢買了倆包子。
肉包子也是肉啊,對不。
陸青暖這樣安慰自己。
她喜滋滋地推開破敗的家門,忍不住揚聲道:
“陸老頭,看我給你帶什麽好東西回來了?”
若是往常,陸震山聽到這聲,一定會探出頭、昂著脖子罵:
“沒大沒小的東西,叫爹!”
可今日,整個家裏卻靜悄悄的。
以往這個點,陸震山要麽是起床打拳,要麽在陽光下擦拭他那箱寶貝工具。
怎麽今日這個點了,房內一點動靜也無?
陸青暖又高聲喊了一句,還是沒人應答。
她察覺一絲不對,迅速步入東廂房。
卻發現房間內被褥疊得整整齊齊,入手沒有一絲溫度,看來已經起床很久了。
桌上留著一方信箋:
“去好友家幾天,勿念。”
字跡匆忙,收筆慌亂,還有一點墨汁濺在旁處,不像陸父平時謹慎的作風。
陸青暖隻覺得心頭略過一絲不安。
她穿越過來時,原主發燒燒了兩日,而那時陸震山剛摔斷腿,是以沒有發現女兒的異樣。
原主就是那個時候沒了,讓陸青暖撿了個空。
陸青暖和本尊的性格相似,平日都是大咧咧的,陸震山一個大老爺們,愣是沒發現不對。
陸青暖觀察了一圈周圍,桌椅凳整齊,被子也是陸父平日的疊法,不像是被強行擄走的。
難道陸父是心甘情願跟來人走的?陸青暖有些不太相信。
縣衙裏,聽完暗衛的報告,溫訣眉頭微蹙:
“人被誰帶走了?”
那暗衛深知任務失敗的下場,是以冷汗直流:
“屬下,屬下沒追上。”
溫訣摸索著手上的黑玉扳指,這一刻,屬於皇家的氣度展現無遺:
“下去領罰。”
“是——”
暗衛如喪考妣,一臉愧色地退了下去。
陸青暖還在思考父親可能的去向,冷不防自家大門被人“咣咣”敲響了:
“陸仵作,快開門啊!大事不好了!”
衙役因為顧忌著陸青暖的女子身份,很少大張旗鼓地上門找陸青暖去驗屍。
僅有的兩次,是因為出了兩宗大案,不得不立刻來找人。
此刻聽到這聲音,陸青暖隻覺得心裏一沉。
門打開時,陸二泱泱地放下手,似乎是想到上午自己嘲諷陸青暖的事兒,臉上頗不自在:
“西郊竹陸發現一具.……屍體,陸仵作,快跟我們去看看吧。”
陸青暖立刻把父親的事拋諸腦後,拎著工具箱,上了陸二準備的馬車。
待來到西郊竹陸時,衙役們已經把看熱鬧的村民圍在外頭,裏麵空出一個圈。
這是陸青暖教他們的,叫保護案發現場。
下車時,陸二不自在地瞥了陸青暖一眼。
陸青暖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眼神,心頭那種怪異的感覺又浮上來了。
來的路上,陸二不像往常那樣向自己匯報案情發現經過;屍體是男是女也不曾言明,不像他平日做事的風格。
事出反常必有妖,莫非這次的屍體比那兩次大案還要駭人聽聞?
走進了,陸青暖一眼就看到溫訣負手而立,他穿著本朝官員的服飾,腰間一條莽紋式樣的腰帶,更襯得人長身玉立。
黑發如墨,高高束起。
此刻他一言不發地站在屍體旁,周身散發著一股無形的壓力。
陸青暖彎腰向溫訣請安,後者擺擺手,低沉的嗓音裏帶著莫名的情緒:
“先驗屍。”
陸青暖連忙應是。
一低頭,屍體腳上那雙千層布鞋納入眼底。
陸青暖隻覺得心頭一凜,那雙布鞋的針腳歪歪扭扭,怎麽和自己的“針法”如此相似?
有衙役佇立在一旁,遲遲沒有動作。
周圍人正用或遲疑、或同情的眼神盯著陸青暖。
可當事人卻渾然不覺,眼裏隻有屍體。
見旁人一直沒有動作,陸青暖隻得親自動手,慢慢揭去那層白布。
等到那熟悉的、青灰的臉龐露出來時,陸青暖手裏的工具箱“砰——”地一聲,掉落在地:
“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