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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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覺得這種可能性還是很有可能成立的,畢竟鄧飛光想要設個圈套讓陳和去充當那個“借刀殺人”的刀,就不可能跑去跟他串通一下——“喂,你先別著急對你姐夫下手,先讓我確認一下他的意外死亡險有沒有生效”,也不可能在陳和出獄要去找朱信厚之前,先跑去問問朱信厚——“我說,之前我建議你給你自己和你兒子買的意外死亡險,你抓緊時間買一下吧,要不就來不及了”。
所以鄧飛光如果真的是這樣策劃了一個作案流程的話,那麽這個方案高明的地方的確是有的,但是同時也因為沒有配合沒有銜接,隻能靠一種根本就不能算是真正存在的“默契”去實施,這中間出差錯的環節也實在是不少。
最終可能導致的結果,就是像朱信厚的案子現在的這種狀態。
不過推測是推測,再怎麽覺得能夠成立,還是需要進一步的驗證才行。
快要抵達市的時候,羅威給紀淵打過來一通電話,紀淵一看來電話的人是羅威,索性沒有用耳機,直接開了揚聲器來接聽這一通電話。
羅威給紀淵打電話的時候,會比平時顯得一本正經一點,不過比起早些時候,已經算是放鬆許多,至少稱呼上他已經不給紀淵什麽特殊待遇了。
“喂,老紀,你和夏青在X市那邊辦事辦得怎麽樣了?回程了沒有?這邊有點事兒,挺急的,我得趕緊跟你們倆商量商量!”電話一接通,羅威就有些急吼吼的開了口,當然,他也沒忘先詢問一下兩個人這邊的進度。
“你說吧,我開的免提,夏青在旁邊。”紀淵一邊開車一邊說。
“哦,小夏,你也在呢?太好了太好了,那我就能同時跟你們倆人一起商量商量這事兒了,齊天華說這件事不能太草率的做決定,但是我倆也真的是搞不定,幸虧你們倆那邊沒有正忙著,不然找不到人,還不得把我急死!”羅威說。
夏青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她忽然想,幸虧沒有把羅威和康戈這兩個人湊在一起,不然的話這一天到晚,周圍的人還不得被他們倆吵死!
“羅威,先說說到底是什麽事讓你們那麽著急吧!”她開口提醒對方。
電話那邊傳來啪的一聲,很顯然是羅威拍自己額頭發出的聲響:“對對對,趕緊說正經事!是這麽回事兒,我和齊天華現在就在醫院這邊呢,朱學名又鬧起來了,不過這一次他鬧的不是不想活,他是鬧著要出院,說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問題了,不想每天在醫院裏麵躺著,想要回家去!”
“沈文棟去哪兒了?”紀淵皺了皺眉頭,問羅威。
“誰知道呢!”羅威語氣聽起來也有那麽一點不大高興,“關鍵時刻掉鏈子,聽護工說是身體不太舒服,還沒過來呢,護工找不到人,就給咱們隊裏打電話,這不,剛好我和齊天華在附近,就急急忙忙的趕過來了。
那個朱學名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見了我們倆,說不認識我們,也不信任我們,不跟我們說,就要見沈文棟,如果實在是找不到沈文棟,找你們倆也行!
你說這不是開玩笑麽!沈文棟那邊電話一直無法接通,你們倆我和齊天華都知道,一大早就去了X市那邊,除非你們倆自己開直升飛機,否則不管怎麽樣也不可能馬上趕過來,到朱學名這裏跟他談判吧!
後來我們倆也是好說歹說,總算是願意搭理我們倆了,一開口也沒有第二個要求,就是要出院,要回家,說什麽也不要在醫院裏麵呆著了!”
“可是這也不現實啊!”夏青一想到朱學名之前鬧脾氣時候那個執拗又不講道理的模樣,就立刻能夠想象到羅威和齊天華兩個人之前麵對的情境了,不由的也覺得有些頭痛,“朱信厚死了,先不說他們家房子作為案發現場的這件事,就算是同意他回去,他的那個身體狀況,誰來負責照顧他的生活?”
“說的就是啊,他剛一提出來那個要求的時候,我和齊天華也是那麽說的,但是他根本就不跟我們好好的溝通,就一直鬧脾氣,把東西凡是能摸到手裏去的,就全都往地上亂扔,嚇得護工把稍微值錢一點,或者是能夠劃上了別人劃傷了朱學名自己的那種易碎品也都趕緊能藏盡量藏起來,但是也沒有什麽用,跟他掰餑餑說餡兒的他也聽不進去,真是我長這麽大頭一次說話說到頭疼!”
羅威語氣裏麵的無奈藏都藏不住:“這小子根本不管我們說什麽,就說他可以,他之前也沒有一直靠別人照顧,上廁所啊,換衣服什麽的全都是他自己,沒有人幫他,以前是他自己,現在也是他自己,沒有什麽區別。還說朱信厚死都死了,就算不讓他出院,朱信厚也活不過來,根本沒有什麽區別。
我們說朱信厚出事了,以前你們父子倆也算是相依為命,不管朱信厚白天晚上怎麽忙,最起碼他還能夠賺錢養活你不是麽!最起碼他還會往家裏麵買吃的,給你把飯菜做好了放在那裏,你想吃的時候就吃不是麽?其餘的你倒是可以自己解決了,但是關鍵的事情怎麽辦?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開始鬧了。”
“你們提出來的這個問題很在理,既然占得住理,就不要輕易的妥協讓步。”紀淵打斷了羅威的叫苦不迭,對他說。
羅威在電話那頭歎了一口氣:“這個我們也懂,但是真的是架不住朱學名那麽個鬧法兒啊,醫院那邊都找我們了,說再這麽鬧下去,都影響其他病房的患者休息了,對他們的日常工作也造成了不小的影響,更重要的是怕朱學名這麽大吵大鬧萬一再折騰出什麽問題來,他們醫院可不想跟著一起擔責任的。”
“我讓你不輕易的妥協讓步,不是讓你們就由著朱學名自己在那裏鬧,問題還是要解決的,所以你們也不需要把朱學名的要求一下子就給否決掉,留一點伏線,讓他先把之後怎麽解決生活方麵的問題拿出一個方案來,然後才能繼續討論這個問題,需不需要幫他聯係他外地的阿姨還有外祖父母,如果需要就聯係,不需要的話,也得讓他拿出一個回去之後怎麽解決生計問題的方案。”紀淵說,“先讓他自己去解決這個問題,然後咱們才會跟他進一步的去談。”
“行,我們試試,其實你的意思我明白,你是想要我們先把主動權從朱學名那裏拿過來,隻不過我來試過了,他真的是太能鬧脾氣了,搞不定。”羅威哀歎。
紀淵哼了一聲,這當然不是針對羅威,而是醫院裏麵正在“大鬧天宮”的朱學名:“那你們先試一試,如果實在不行,就等著我們,我和夏青在回去的路上,已經走完了大半程,用不了太久就可以到。”
“行,那我就把你們馬上就要回來了這件事告訴朱學名,看看他的態度吧!我覺得我和齊天華的氣場還是不夠強大,所以得拉老紀你的‘虎皮’用一用!”羅威是一個比較率直性情的人,對於自己和齊天華的震懾力不足的這件事,他可是一點也不避諱,並且不覺得拿紀淵出來嚇唬朱學名有什麽好沒麵子的。
紀淵對此沒有異議,羅威那邊就掛斷了電話,估計是去跟朱學名談判去了。
“這朱學名真是讓人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夏青歎了一口氣,“他執拗這性子鬧脾氣的時候,真的是很讓人頭疼,但是想一想他現在的處境,又讓人覺得他怪可憐的,爹媽都不在了,其他的親戚對他一直親情比較淡漠,關係也疏遠,好不容易有個跟他媽媽最親近的舅舅出獄了呢,這個舅舅還根本就不喜歡他,並且連養活自己的能力都還不能保證,更何況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外甥!
我覺得這事兒還真的是有點讓人頭痛,朱學名又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肢體傷殘,完全沒有生活能力,就算是真正肢體殘疾的成年殘疾人,隻要還具備一定程度的生活能力,都是鼓勵自力更生的,更何況朱學名他屬於癔症性癱瘓,這種情況根本沒有哪一條法律會強行給他指定一位撫養人必須承擔起這個責任。
所以朱學名現在的情況是,他不出院的話,住在醫院裏雖然暫時有護工照顧著,但是這並不是長久之計,出院回家的話,一下子他生活方麵的困難要怎麽樣去處理也確實是個很大的問題,畢竟之前這麽多年的一種生活模式,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維持著一種平衡的狀態,一下子被打破了……”
“這就不是我們需要操心的事了,難道手頭的事情還不夠你費腦子的麽?”紀淵倒是沒有夏青擔心的這麽多,他對於朱學名的處境似乎並不是特別的擔憂,“你當初可以靠自己的意誌力,克服心理障礙讓自己的眼睛重見光明,為什麽朱學名就這麽多年都做不到?說明他並沒有試圖去逼自己一把,雖然現在的處境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麽好事,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講,或許也是一個契機。”
夏青沒想到紀淵會這麽說,一時之間有一點愣神兒,扭頭看了紀淵好一會兒,把紀淵都看得有些不大自在了,才抿嘴露出了微笑。
“你說的對,在困境當中站起來,比身邊有多少人照顧更重要。”她對紀淵點點頭,這方麵來說,她還真的是相當有發言權的。
過了一會兒,紀淵和夏青都快要下高速的時候,羅威的電話才又打回來。
“還行還行,好說歹說,能跟我們稍微談一談了。”從口氣上聽起來,羅威似乎也是鬆了一口氣的,“總算不是一直鬧,能稍微理智的跟我們有問有答案一下了。他跟我們說,他可以自己解決上廁所的問題,以前他爸活著那會兒也沒空管過他這些,吃的東西他可以打電話叫外賣,他坐輪椅到門口,或者幹脆爬去門口拿都行,或者叫鄰居幫忙買回來一些方便麵之類的半成品放大門口。
朱學名說他以前家裏很多事都是靠爬著去的,所以雖然腿不能動,但是胳膊還是比較有力氣,應付簡單的日常生活可以,遇到什麽困難,就求助鄰居,鄰居應該不會不幫忙,畢竟他們爺倆兒在那一片也算有基礎了。
後來齊天華問了他一個比較尖銳的問題,說就算是他可以解決那些事情,那叫外賣也好,讓鄰居幫忙買半成品也好,都是需要花錢的,他的錢從哪裏來?
他這麽一問,朱學名直接就哭出來了,一邊哭一邊說,他爸死的突然,但是家裏頭應該還有一點存款,之前他爸存著,不知道是要給他去會診腿,還是幹嘛的,反正他知道有點存款的,他沒有什麽花銷,那些存款幫他頂一陣子還不算難,他現在就想先這麽著,把這一段堅持堅持,熬過去,等他恢複好了之後,再考慮怎麽解決生計的事兒。”
說到這裏,羅威歎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兒。
夏青也覺得心裏麵有一些不大好受,朱學名鬧起來的時候實在是讓人頭疼,但是現在聽羅威轉述了他的那一番話之後,想到他才二十多歲,這還不算長的人生曆程當中就已經經曆了哪一些坎坷,又覺得有些於心不忍。
“後來我們就跟他說,實在不行的話,還是聯係一下他阿姨那邊,畢竟是直係血親,如果需要咱們幫忙聯絡溝通的話,盡管跟咱們說,朱學名現在那種情況,馬上要他打起精神來頂著身體方麵的困難,出去找工作賺錢養活自己,也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以後肯定是要打起精神來繼續過日子的,但是眼下這個過渡期也得好好活下去,該求助就求助,別硬抗。”羅威調整一下情緒,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