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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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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紀淵放下手上的東西,對夏青點點頭,認真的看著她。


  “剛才你在反複嚐試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想要靠兩邊擺放著固定的東西,達到你想要的那種效果,支好了這些,人還能夠爬下來,在下麵的落點處等待著重物下落,這需要的時間根本不可能夠用,而且咱們當時在案發現場也沒有找到符合傷口的重物,不然這個疑點早就浮出水麵了。”


  夏青迅速的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開始對紀淵闡述起來:“所以首先我想到的是,要用什麽東西來做這個砸下來的‘凶器’,才能夠不需要朱學名費心在事後進行藏匿,又可以讓我們在趕到現場的時候找不到。


  本來對於這個問題,我也是一直都沒有什麽頭緒,但是後來在朱學名出院之前,咱們第二次到現場去重新檢查的時候,你著重留意了一下他們家的冰箱,這倒是讓我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那就是他們家冰箱的冷凍層。


  咱們在現場都看得到,朱家的那台冰箱並不是什麽新家電,很明顯在那個家裏已經有一些年頭了,你打開的時候我還特意看了一眼,冰箱門上的密封膠條都已經老化了,冰箱門關不嚴,存在透氣漏風的情況,這種情況下會導致冷凍層透氣上霜,結厚厚的那種大冰塊在裏麵,影響使用容積。


  但是那天咱們看到的冰箱冷凍層裏,就隻有一層薄薄的冰霜而已,基本上可以算是幹幹淨淨,沒有那種大塊大塊冰凸凹不平的情況。


  我想了一下,最有可能的一種情況就是,原本冰箱的冷凍層裏麵放過比較大的容器,因為容器占據了幾乎整個冷凍層的空間,並且那容器也並不是一直放在裏麵不動的,而是時常的拿進拿出,讓周圍的冰霜沒辦法存得住。


  所以我覺得冰塊可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現在的室內溫度雖然不算暖,但是在正常的室溫下,冰塊還是可以慢慢融化,變成一灘水的,水再慢慢變幹,這就徹底消失於無形了!換句話說,哪怕案子被人發現報警的時間更早一些,水還沒有完全幹透,咱們也未必會覺得現場有一塊濕的地麵有多可疑啊!”


  紀淵對她點點頭,微微一笑:“我考慮的也是冰塊,冰塊重量夠的話,從規定上掉落下去所產生的力足夠把朱學名砸出那種程度的腦外傷。冰塊落下的同時,複合地板也掉落下去,落下的時候邊角砸在下麵的木地板上,就會留下那種凹痕,朱學名也不可能一步到位,一次就成功,我推測他也是反反複複的在實驗和改良自己的方案,確保萬無一失之後才著手實施計劃,這樣一來,地板上的特定位置就會留下了許多的凹痕,正如我們所見的那樣。


  但是前麵放置的重物是冰塊,並不能夠解決我現在的疑問,後麵用來暫時壓住複合地板的東西需要什麽樣的體積和重量,這還是確定下來。朱學名出院那天,現場的那些零零星星的跡象隻是引起了我的懷疑,思路還沒能夠被串聯在一起,所以立櫃上方我們也並沒有去看過,不知道上麵有沒有什麽東西。”


  “如果我的想法沒有錯的話,櫃頂可能會有點東西,但是未必是多沉的物件兒。”夏青對於這個問題,此刻也有了一個猜測的答案,換成是別人,她或許會考慮自己冒冒失失的說出來,會不會被人批評太異想天開,推測太過於草率,但是麵對紀淵,她就沒有這方麵的顧慮,不懼怕分享自己的想法。


  紀淵自然也是對她的答案很感興趣,一臉認真的看著她,等她公布。


  夏青吸了一口氣:“原本壓住複合地板懸空一端那塊冰的重物,應該也是一塊冰,兩塊冰的體積和重量應該沒有什麽顯著的區別,差不多,所以就能夠讓那塊複合地板在立櫃的上方保持住一個平衡的角度,讓朱學名能夠有充足的時間從高處爬下來,躺在地上早就已經計劃好的掉落位置,等著被砸傷。


  既然兩邊都是冰,體積重量又都差不多,那融化的速度也差不多,萬一是外麵懸空那一端的先融化那就功虧一簣,所以朱學名還需要一個東西,一個出現在任何地方都不會讓人覺得很突兀的東西,來幫忙加速櫃子上麵那塊冰融化。”


  “這個東西就像你說的,本身不能具有特別大體積,功能來講也必須足夠日常,不能夠引起任何人的懷疑,並且加熱使冰塊融化的速度還必須適中,太快仍然回到我方才嚐試的那個怪圈,太慢的話等待的過程特別長又容易生出一些變故來。”紀淵並沒有去質疑夏青的推測,而是順著她的思路繼續討論起來。


  紀淵的認同也讓夏青又平添了幾分底氣,她對紀淵說:“有一樣東西,你們男的可能用得少,不太熟悉,但是女性還有老人用的就比較多一些。”


  紀淵聽她這麽說,臉上倒是露出了一點疑惑:“那是什麽?”


  “暖寶寶貼,你知道吧?一共就隻有巴掌那麽大,厚度也比較薄,通過過氧化反應來生熱,內裏的原材料幾乎沒有能夠與水產生什麽其他反應的,也就是相當於說,把那種東西貼在冰塊上麵,它依舊會繼續按照正常的速度與空氣當中的氧氣發生作用,生熱,融化下麵的冰塊。


  更重要的是,因為功能需要,一般的暖寶寶貼都會在透氣膜的透氧程度上做一定的限定,避免與氧氣發生反應的速度太快,升溫太快,把人給一下子燙傷了,所以貼上之後並不會馬上就開始變熱,把冰迅速融化掉。


  那麽這個暖寶寶貼暴露在空氣中,等待與氧氣充分反應釋放熱量的過程,就等於給朱學名創造出了一個爬下來,就位的好時機。你方才不也說了麽,朱學名那屋地板上,那個位置上有那麽多被砸的坑窪不平的地方,很顯然是朱學名私下裏沒少實驗,所以我相信他對於這個掉落的時間一定有很精準的掌握,所以除了暖寶寶這種不顯山不露水的融冰工具之外,冰塊的體積大小也需要比較準確,他們家冰箱冷凍層裏麵,估計原本就是被他放了凍冰的模具了。”


  “朱信厚白天在倉庫那邊工作,晚上去工廠打更睡覺,回家的次數不多,從朱學名他們父子倆被發現時候家中的食物儲備,還有調查期間了解到的朱信厚的另外一麵,恐怕朱信厚對朱學名的日常照料並不是他自己對外塑造出來的那麽用心,所以冷凍層沒有被發現異常,也是有可能的。”紀淵點頭表示同意。


  “所以我的大膽猜測梳理好,就是由於一直以來朱信厚都是一個表裏不一的人,在外麵裝得人五人六,在家裏卻對妻子兒子非打即罵,在疼愛自己的母親因為受不了丈夫的虐HX待,尋了短見之後,朱學名對父親的仇恨也被加深了,繼而有了想要殺死朱信厚的這樣一個計劃,他通過某種咱們現在還沒有掌握的途徑,經過一段時間的布置和籌備,獲取到了實施計劃需要用到的藥品,然後反複實驗之後確定了自傷的方法,在順利地對自己父親下手之後,又把自己成功偽裝成了幸存者。”夏青說。


  說完之後,她又提出疑問:“在我看來,利用暖寶寶貼或者類似的東西,讓涼快體積重量相當的冰塊融化速度不同,這個好奇比較好理解,但是屋外鎖門,再返回屋內,這個我就覺得比較有難度了。


  我知道你們那天特意提取了廚房那個窗口外麵,還有朱學名臥室窗外的痕跡,我那天可離開張阿姨家之後還特意在樓下看了看那棟樓那兩扇窗子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算很近,如果是身材比較高,四肢也比較有力氣的人,先在家中從門外將臥室門鎖住,再從陽台窗戶爬出去,跨到相鄰的臥室外窗台上去,從那個窗子鑽進屋內,還是成功幾率比較大的。


  但是朱學名的情況畢竟不同,他的癔症性癱瘓可以好了之後繼續偽裝沒有回複,但是他的兩條腿是騙不了人的,咱們都看到了,他兩條腿的肌肉並不發達,要不是醫生解釋說癔症性癱瘓並不會導致肌肉萎縮,但是因為長期不使用,腿部肌肉也還是得不到足夠的鍛煉,不可能變得強壯有力。


  朱學名假如說是一直在偽裝,至少案發之後,到醫院裏麵接受檢查的時候,他兩條腿的狀態是把醫生也給瞞過去了,說明他腿部肌肉的力量狀態符合癔症性癱瘓的狀態,並沒有格外的強壯。那他是怎麽做到跨窗進屋的呢?”


  “他的腿隻需要跨過去的一瞬間稍微做一下重心轉移的支撐點就可以了,最主要的力量還可以依賴上半身,”紀淵早就考慮過這個問題,“我之前問過羅威和齊天華,他們兩個人接朱學名出院的時候也特別留意了一下,朱學名的手臂非常有力氣,看起來並不壯碩,但是肌肉比較發達。


  咱們和他打交道的過程當中,他多次像咱們講述他是如何艱難的拖著身子爬到衛生間或者其他地方,一方麵的確是在陳述事實,另外一方麵也是在為他自己提前做鋪墊,讓咱們不要因為他上肢力量比較強而產生什麽懷疑。”


  夏青對於紀淵的這個說法深信不疑,事到如今回頭去看,她也發現朱學名在整個調查的過程當中,非常善於做鋪墊,包括幾次提到一些人,言語當中誘導著警方發現朱信厚在外麵與人結怨的事實,試圖把禍水引向過去和朱信厚有過矛盾的那幾個人,這個年輕人從頭到尾都在和他們耍心機。


  “可是這個計劃總體來說,也算是處處都存在很高的風險。”夏青感到有些困惑,“對朱信厚下手的那部分我覺得還比較容易理解一些,而且他也知道提前讓朱信厚喪失反抗能力,降低失敗的風險。涉及到他自己的那部分,可就真的處處都可以用兵行險著來形容了呀!


  他們家的樓層不高,假如從廚房窗口跨到臥室那邊的過程中不慎失足或者失手,摔下去死是死不了,但搞不好原本癔症性的癱瘓就要變成實質的傷殘了。


  這還不是最險的,最險的就是他為了假裝被害人之一,自傷的那一步!朱學名可以編瞎話騙咱們,但是法醫當時勘察現場時候對他的驗傷結論,還有醫院裏麵醫生的搶救結果,這些都是騙不了人的,朱學名腦後的傷雖然不至死,但是卻讓他陷入了深度昏迷,失了血,再加上被鎖住,斷水斷糧那麽久,隻差一點點就一命嗚呼,要不是樓下張阿姨覺得不對勁兒,報了警,朱學名就要從一個偽裝成的被害人,變成一個如假包換的死者二號了!


  如果我們的推測都能夠被證實成立,那朱學名把這些都計劃得這麽周密,為什麽不想辦法降低對自己的生命威脅呢?”


  紀淵沉默了幾秒鍾,輕輕歎了一口氣:“他肯定是想要脫罪的,但我認為他不是因為害怕法律的懲罰,而是因為他不願意為了朱信厚這樣的一個人去償命,所以才想要策劃一個能讓自己逍遙法外的方案。


  但是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對於他而言,隻要能夠成功殺死害自己母親尋了短見的父親,哪怕讓他自己一失足摔殘、摔死,或者是被砸傷了之後始終沒有人發現他們家的情況,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機,一命嗚呼,也在所不惜。”


  夏青聽他這麽一說,心裏麵就更加沉甸甸的了。


  她能夠猜到一些大概的情況,但仍然忍不住好奇是什麽促成了朱學名的整個作案動機。


  一個兒子,會覺得殺害父親之後需要承擔法律責任是虧了,同時卻又為了殺死自己的父親,寧可把自己的命也豁上去。


  朱信厚他們一家三口的過去到底是一個什麽模樣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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