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娘娘腔
那名自稱是經理的人說完之後就先一步離開了會議室,順便還把門從外麵幫他們給關了起來,好像生怕一會兒真的有別的閑雜人等不小心走到這一層,會到會議室門口來聽到裏麵人的談話內容似的。
經理出去之後,原本一直沉默著的那個姑娘抬頭朝門口看了看,撇了撇嘴,對夏青和紀淵說:“你們別介意啊,我們經理那個人就是那樣的,隻要不是他的命,他都不會多在乎,眼下最發愁的就是怕學校裏麵出了事情,回頭學生家長擔心這邊不夠安全,以後不送孩子來我們這裏學習了怎麽辦。”
“二位怎麽稱呼?”夏青一邊問,一邊悄悄的打量一下這兩個姑娘。
這兩個姑娘都挺年輕的,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很顯然她們也都是舞蹈老師,並且和馮星波顯然是屬於同一類舞蹈的舞蹈老師——芭蕾。
兩個姑娘都穿著淡粉色的連身舞蹈服,因為會議室這邊的溫度有些涼,二人一個穿著粗毛線的針織開衫,一個肩頭披著一塊大大的羊毛披肩,開口主動和他們說話的這個穿針織開衫的姑娘還算是臉色正常,旁邊她那個裹著披肩的同伴看起來就一張臉白的好像紙一樣,兩手攥著披肩,有些瑟瑟發抖。
“我姓白萍,你們叫我小白就行了,她叫吳菲菲,平時學生都叫她菲菲老師。”報案人的同伴還算比較愛說話,替一直沒開口的報案人做了個自我介紹。
“當時發現馮星波出事的時候,你也在場?”紀淵開口問。
“哦,那倒是沒有,是菲菲最先發現的,她被嚇了一大跳,嗷一聲叫出來,我剛好在旁邊的一間教室裏,以為又有人怎麽著她了呢,就跑出來看看,一看她都嚇得癱坐在地上了,趕緊過去,這才看到星波在他更衣室那邊出事了!”白萍提起當時的場景,也覺得有些不太自在,“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死人呢……當時腦袋嗡的一下子,自己也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就下意識把那屋的門給關死了。”
“現場是誰幫忙保護的?”夏青一聽當時的情況似乎和羅威聽說的還有出入。
“關了門之後我也嚇傻了,冷靜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趕緊想打電話報警,讓菲菲去叫經理過來處理一下,別讓學生在那邊等著,更不能讓學生看到,已經出這種事了,再嚇著學生,那就影響更不好了。”
白萍回答說:“但是當時菲菲實在是被嚇得太厲害了,我就讓她坐在那個更衣室的門口,別讓別人隨便過去開門什麽的,順便緩口氣,打給電話報警,我去找經理過去看看怎麽個人學生那邊解釋一下,之後經理就來了,跟等著星波去上課的學生說了一下,也沒敢說實話,就說星波突然身體不舒服,課暫時取消。後來等你們公安局的人來了,我估計現在外麵也都猜到怎麽回事了。”
夏青點點頭,對這個白萍還挺有些刮目相看的,她自己作為一名年輕女性,盡管在警校已經有了三年多的學習和準備,實習期間更是勤加磨練,增加了許多的實踐經驗,但是第一次直麵非正常死亡的屍體帶來的那種心理衝擊,時至今日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曆曆在目,仿佛還能清楚的感受到。
所以不管白萍當時的舉動是不是巧合,這姑娘的膽色都很不一般了。
“你剛才說聽到同伴的叫聲,以為‘有人又怎麽她了’,這是什麽意思?”紀淵沒有在白萍說完關於現場的經過之後,就馬上繼續詢問和馮星波有關的事,而是從白萍之前的講述當中抓住了一個一帶而過的信息詢問起來。
“哦,就是我們那層外麵那幾個跆拳道的唄!”白萍一臉嫌棄地說。
一旁原本瑟瑟發抖沒有開口的吳菲菲聽到白萍的話,連忙鬆開一隻原本緊緊攥著羊毛披肩的手,扯了扯一旁白萍的衣襟,衝她搖搖頭:“萍萍,有什麽說什麽,跟星波這事情沒有關係的人,你就別把人家給扯進來了吧!”
“這話說的,怎麽就我把別人給扯進來了!那幾個人你敢說他們跟馮星波就一點關係都沒有?”白萍一聽吳菲菲這話,便有些不大高興起來,“菲菲,我知道你這個人膽子最小,平時怕得罪這個怕得罪那個的,但是首先咱們現在是在五樓會議室裏,除了這兩個公安局來的人,誰聽得到你說什麽做什麽了?
再者說了,現在出事的可是星波啊!這要是別人,你說什麽不要扯上誰誰誰,我也沒話講,現在出事的是星波,他當初幫你出頭的時候,你怎麽不說攔著他,讓他別去得罪別人呢?菲菲,膽子再小,也得分個時候對不對?”
“可是之前星波又不是跟他們……”吳菲菲還是有些怕惹麻煩的態度。
白萍被她搞得脾氣也有些上來了:“你是不是就想說,馮星波之前幫你出頭那次,不是衝著那幾個練跆拳道的,是跟別人?但是那幾個練跆拳道的跟你亂開玩笑,惹你不高興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馮星波幫了你的忙?這種時候總不能因為星波死了,那幾個人還活著,那就這種態度,這麽現實吧?”
“不是的,小白你說你這講的是什麽話啊!”吳菲菲被白萍這麽一說,頓時有些窘迫起來,原本蒼白沒有血色的臉也漸漸有些漲紅起來。
“我冒昧的問一句,希望你不要介意,”夏青聽到這裏,適時地開口插了一句,問吳菲菲,“你和死者馮星波之間……是有什麽特殊的關係麽?”
“沒有的,我和馮星波就是普通的同事!”吳菲菲果然是個膽小怕事的性格,一聽夏青這麽問,忙不迭的擺手,生怕自己被人給誤會了。
不過這件事白萍倒是在一旁幫忙做了證:“這件事你們是真的搞錯了,馮星波跟我們都是普通同事的工作關係,聽說他是有個女朋友的,不過不是我們這個圈子裏的人,兩個人好像感情挺穩定的,在一起也有不短的時間了。”
“好像?”夏青聽出了白萍這一番話裏麵的語氣變化,在澄清她們和馮星波之間關係的時候,白萍的語氣十分篤定,但說起馮星波的感情狀況卻又很猶豫。
“嗯,你們是警察,我跟你們講話還是嚴謹一點比較好,我們也是聽說馮星波有一個在一起日子不短了的女朋友,不過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馮星波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比較開,隻是偶爾聽到他打電話,好像是跟女朋友。還有之前他被人給追著問感情狀況的時候才說有女朋友,感情穩定什麽的。”白萍回答。
“這麽神秘啊?”夏青笑了笑,“方才聽你話裏的意思,我還以為馮星波是一個古道熱腸的人呢,以為這樣一種性格的人,平日裏應該和你們都很熟悉的。”
“沒有,你正好說反了!”白萍立刻就否定了夏青的這個猜測,“馮星波從來就不是什麽古道熱腸,他那個人其實嚴格說來的話,挺孤傲清高的。之前他幫過我們幾次,不過那都是恰好遇到了,對方也實在是太過分,他才從道義角度出發,幫我們出個頭,平時的話,也不太和我們這些女的混在一起。
你們來的時候肯定也看到了,我們這邊舞蹈分類還挺細的,這裏頭男老師最少的就是我們芭蕾,還有樓下的形體班,所以有的時候真的遇到那種發生一點矛盾摩擦,對方又欺軟怕硬,看我們都是女的就不依不饒的時候,馮星波就算是平時再怎麽懶得跟我們湊在一起,也還是會站出來的。”
清高孤傲?夏青微微皺眉,雖然這是一個還顯得挺有氣質的形容詞,但是一個清高孤傲,不與身邊人打成一片的馮星波,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倒是也和之前景永豐有著某種共通之處——都想周圍的工作夥伴封閉了自己的真實生活。
難不成馮星波真的是和景永豐同類的人?真要如此,這個案子的性質可就能夠結結實實被確定下來了。
“馮星波平時的學生都是什麽年齡層的?”紀淵很顯然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所以替女同事出頭,與其他人有過摩擦的這件事就暫時被壓在了一旁。
“啊?”白萍估計也沒有想到紀淵的問題問得如此具有跳躍性,先愣了一下,然後下回過神來,“這個跨度可就大了,基本上從四歲多被送過來接受芭蕾舞啟蒙的,一直到十四五歲基本上已經成型的都有!
馮星波是我們這裏唯一的一個能夠教導男孩子學習芭蕾舞,培養男芭蕾舞者的男教師,他本人的資曆也很不錯,是知名舞蹈學院芭蕾舞專業出來的佼佼者,以前參加過的比賽,得過的證書什麽的一疊一疊,很厲害的,聽說如果不是因為家裏麵條件不是特別好,遇到了一點變故,本來是可以去國外學習的。”
“那馮星波現在手頭上正在教的學生多麽?他隻教男孩兒?”夏青問。
“對啊,他是一個男教師,芭蕾舞課程裏麵難免需要幫孩子們糾正動作,要有一些肢體接觸,讓他教女孩子肯定是不太合適的。而且他都已經是我們這邊碩果僅存的一個男老師了,咱們全市能找到的男芭蕾舞教師都少之又少,怎麽可能再浪費資源讓他去教小女孩兒的芭蕾舞基礎入門那些東西!”白萍的誇讚聽起來倒是還挺真誠的,“你們非要問他的學生多不多,那就得分怎麽看了。
跟女生總數比起來,男孩子家裏支持出來學芭蕾舞的肯定不多,但是女孩兒多,女老師也多,除了我倆之前還有兩個人,男孩兒可就馮星波自己負責,所以論每個老師手裏頭有多少個學生的話,他一點不比我們少,很忙的。”
“你方才說馮星波這個人,比較清高孤傲,又把工作和生活分得比較清楚?那他在你們這個舞蹈學院內部的人緣兒怎麽樣?”夏青問。
白萍這一次倒是沒有對馮星波說出許多的溢美之詞,甚至沒有像之前那樣比較爽快的就做出回答,她有些糾結猶豫了。
“怎麽說呢……大部分對他其實都還是挺友好的,但是我們這邊規模比較大,類型全麵,老師也多,人一多了就什麽德行的都有!我們芭蕾舞這邊男老師稀缺,像是街舞之類的那邊可就一點也不缺了,男老師比女老師還多,跆拳道那邊就更不用提了,一個女的都沒有!
這話怎麽說呢……反正其他的那些男的,或多或少有點瞧不上馮星波,表麵上呢,馮星波不願意多跟他們打交道,他們也不怎麽和馮星波說話,看起來好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但是私下裏他們……他們一直叫馮星波……娘娘腔……”
“這我倒是不明白了,都是男舞蹈老師,為什麽唯獨馮星波不受他們待見呢?”夏青覺得有些納悶兒。
“就……我們跳芭蕾的人穿的衣服不是跟他們別的類型不太一樣麽!”白萍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略微表現出了一點尷尬情緒,“你別看我們現在都穿著練功服,我們這邊有個要求的,就是定期到了招生宣傳的時候,反正就每隔一段時間吧,就會組織那種公開試聽課,那種課上倒是不需要指點學生什麽,重要的就是展示自己的舞蹈功底,需要穿上正式的舞蹈服,跳一段經典片段。
本來放在別的舞蹈學校,能展示一小段就不錯了,我們這邊不是有男教師麽,所以為了凸顯馮星波,一般會找我們誰搭檔他一起跳一段經典選段,比如說胡桃夾子或者天鵝湖,也是為了吸引一下有這方麵興趣的男孩兒來報名。
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去劇院看過芭蕾舞劇,不過舞蹈服說什麽樣的……我估計你們應該能有概念,那些人就是拿這個嘲笑馮星波,私下裏說他娘娘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