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紙杯問題
康戈聽她這話,臉上露出了促狹的神情,一副想要趁機調侃夏青幾句的樣子,甚至還發出了幾聲嘿嘿的壞笑,然後扭過身轉向了紀淵那邊。
夏青以為他要拿這件事開玩笑,連忙想要加以阻攔,她知道康戈應該已經能夠自行猜測出一些端倪來,所以很怕他現在拿這件事情出來調侃。
康戈轉過去的時候還一臉促狹,等他麵對紀淵開口喊他名字的時候,聲音聽起來就很是一本正經了:“我說,紀淵你幹嘛呢?趕緊過來呀,這晚飯都送到了,我和夏青都餓著肚子等著你呢,有什麽事吃完了飯之後再忙也來得及!”
紀淵喝奶茶的動作停頓了一下,點點頭,起身過來。
康戈回過頭來,看著夏青的時候就又是一臉壞笑了,他壓低聲音對夏青說:“你是不是嚇了一跳?開什麽玩笑,康哥可不是那麽不靠譜的人!不過你最好看一眼紀淵的辦公桌,他奶茶的吸管都插反了!”
夏青扭頭一看,那杯已經短時間之內就被喝掉了一半的奶茶,果然吸管插反了,有尖的那一端露在杯口上麵,也不知道紀淵方才是使了多大力氣去戳,才把那根吸管倒著插到杯子裏麵去的。
她強忍著笑,起身把裝在袋子裏的餐盒一個一個拿出來,遞給紀淵和康戈。
這一整天的忙碌,加上又多了一個被害人的事實都讓夏青感覺心裏麵好像壓了石頭一樣的沉重,經過這一段插曲之後,終於有了一點開懷。
紀淵自己似乎到現在還沒有意識到奶茶杯子上麵泄露的心緒,悶聲不響的坐下來,拿起自己的那一份晚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那麽餓,還是為了防止康戈和夏青跟自己說話。
夏青當然不會那麽不識趣,凡事欲速則不達,現在調侃多了,讓紀淵太過於局促可不是什麽好事,盡管她覺得看到紀淵這樣青澀的一麵也挺不容易的。
康戈別看平時沒正形,其實心裏麵一直都是個有譜的人,也很知道見好就收,三個人都很迅速的把肚子填飽,夏青幫忙充了三杯咖啡,康戈繼續在馮星波的電腦裏麵尋找任何可能的蛛絲馬跡,紀淵和夏青則坐下來聊聊工作的事。
“這個方夢菲,是不是有必要留意一下?”夏青問紀淵。
“嗯,告訴齊天華和羅威吧,找方夢菲沒見過的麵生的人。”紀淵點頭。
“你今天好像對他們家的紙杯子很感興趣。”夏青想起來在自己裝模作樣擺弄電腦的時候,紀淵和方夢菲有過一番關於一次性紙杯的對話。
“嗯,他們家的杯子,感覺應該能反映出一點問題來。”紀淵並不意外夏青會注意到這些,“你家裏有一次性紙杯麽?”
夏青搖搖頭:“沒有,一次性紙杯買的話一次需要買一包,如果不是工作單位需要,或者家裏麵經常有客人來訪的話,買了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用完,收納又非常的占空間,我租的房子本來就不算大,沒必要浪費收納空間囤積紙杯。”
“顏雪她們去你那裏怎麽喝水?”紀淵又問。
“哦,她們因為常去我那裏,所以每人留了一個杯子方便用,其他沒有那麽多交往的,一般我會給拿一個易拉罐的汽水之類。”夏青回答。
“馮星波和方夢菲兩個人租住在那個房子裏,你也看到了,空間雖然不至於局促,也絕對不能算是什麽寬敞的住所,並且收納空間有限,馮星波出事很突然,茶幾上還放著他們兩個人平時使用的水杯,說明這兩個人也沒有平時有事沒事用一次性紙杯的癖好,再加上方夢菲去廚房的時間比較久,拿來的紙杯有一點皺,單純倒個純淨水並不需要那麽久的時間。”
“說明紙杯收得比較深,她是在往外拿紙杯!”夏青明白了紀淵的意思。
“如果是平日裏總也使用不到的紙杯,就像你說的,很多人最初可能就會選擇不去購買,如果買了,並且收納得比較深,突然需要用到,翻找起來難免也會比較耗時和麻煩,但是方夢菲雖然花了一點時間,但是悄無聲息,絲毫沒有翻找不常用物品的跡象,我當時有些懷疑那些紙杯她很熟悉是放在哪裏的,收得比較深並不是因為不常用,而是不希望被誰看到。”紀淵說。
這個“誰”指的自然是馮星波,聽到這裏,夏青也意識到了一個問題:“你的這些猜測雖然挺有道理的,但是畢竟不能直接證明出什麽來,哦,我明白了!所以在那邊的時候你那麽問方夢菲,其實是想要試探一下她的反應?”
“對,她的反應告訴我,我的猜測是成立的。”紀淵承認這一點,“我隨口那麽一問,方夢菲就對我對於紙杯的關注表現出了相當高的警惕性。”
“是啊,她當時那個反應,確實有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啊!”夏青當時假裝擺弄電腦,實際上一直都在留意觀察著,對於方夢菲的反應印象很深。
“明明兩個人都有自己的紙杯,之前又說喜好安靜,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那麽家裏買一堆紙杯幹什麽?就算買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東西,為什麽需要收得那麽深,把杯子都壓折了,被問起來還慌成那樣。”紀淵說,“所以我猜測,有可能馮星波生前都不一定知道自己家裏有那麽多一次性的紙杯。至於為什麽方夢菲要這麽做,現在暫時我也沒辦法斷言,總之耐人尋味。”
他這麽一說,夏青恰好也有一些類似的想法:“說起來,我也很明顯能感覺到方夢菲從最初過來跟咱們見麵,一直到咱們離開她和馮星波那個小家,這整個過程當中其實都帶著一種自相矛盾的感覺。
最初來的時候冷靜而又克製,後來又情緒非常激動,一會兒表示這個可以排除,不可能對馮星波怎麽樣,那個可以排除,不可能對馮星波怎麽樣,一會兒又咬牙切齒的向咱們舉報可疑人物。
還有,她一會兒表示自己一點也不自卑,和馮星波感情穩定,一會兒又流露出了非常強烈的自卑感,對自己和馮星波之間的感情也是非常缺乏安全感。
我明白人都是具有多麵性的,沒有誰是至始至終一副麵孔的,但是既然都倒了這樣的一個節骨眼兒上,要麽為了不引起過分關注,所以把自己的那點小心思藏好,要麽就幹脆直截了當,坦率一點,為什麽反反複複呢?”
“所以你從一個女性的角度出發,你的結論是什麽?”
“我覺得她和風寧波之間應該是發生過什麽,她跟咱們麵前哭了,說後悔為什麽有一些事情不在馮星波還活著的時候問清楚,現在人死了,她也在沒有辦法得到答案。她在說這一番話的時候,那個情緒流露我是相信的,所以我覺得她跟馮星波之間應該是有什麽事,什麽能讓她害怕麵對咱們,並且必須要在咱們麵前表現得很自信,好像她在他們兩個人的那段感情裏麵很強勢很踏實的事。”
“你覺得可能是什麽原因?有個猜測麽?”
“嗯,有點猜測,但是這話也就咱們自己說說,畢竟還沒有證實,亂說我也怕影響了人家一個女孩兒的名譽。”夏青抿了抿嘴,“我總覺得方夢菲跟她的那個瘋狂的追求者,曹本林,可能有點什麽咱們不知道的小細節,小插曲。
如果換成是我,一個對我死纏爛打外加騷擾,並且明顯性格偏執,沒有辦法正常溝通的追求者,在他跑去騷擾了我男朋友之後,我可能會做出的反應是跑去報警,叮囑男朋友注意安全,而絕對不會是私下裏單獨聯係對方去質問。
曹本林去找馮星波麻煩的次數也一定是不多的,如果他幾次三番的跑去鬧事,不可能舞蹈學校那邊沒有任何人有印象,別人咱們都不說,至少咱們今天接觸過的那個幫忙報案的女孩兒,如果有什麽人是對馮星波有不利的,她不可能不告訴咱們,再加上那幾個跆拳道教練,這種自己瞧不上的人被人尋釁的八卦,他們不可能一點都不熱衷,也一點都不願意跟咱們提起來的。”
“所以我就覺得很納悶,一個對方夢菲窮追不舍,甚至不惜跑去警告馮星波,讓馮星波離開方夢菲的偏執追求者,為什麽之後沒有再有什麽令人頭疼的舉動了呢?”夏青分析過了之後,拋出了一個問題。
然後她又說:“曹本林後來停止了對馮星波的騷擾,可能與方夢菲的某種做法或者說舉動有關,而方夢菲在有那種舉動的時候,出發點可能也有內心天人交戰的一麵,本身就是糾結掙紮的。
結果突然之間馮星波出了事,方夢菲就把自己內心裏一直被壓抑著的那種內疚感和負罪感,轉化成了遷怒,施加在曹本林的身上,對咱們舉報曹本林對馮星波的騷擾。我覺得,如果這麽解釋,方夢菲的一些反應就說得通了。”
紀淵聽她說到這裏,也已經對他們第二天的行程有了一個決定。
“明天去會一會這個曹本林,看看他那邊的版本是個什麽樣。”他對夏青說。
“好!我也是這麽想的!”夏青的想法和紀淵又一次不謀而合。
“你們倆怎麽樣?商量完了沒有?”康戈伸了個懶腰,努力的把一個嗬欠給憋了回去,“咱差不多今天就收了吧?時間可不早了,現在收工還可以趕緊回家去休息一下,我過來之前可聽說了,值班室今晚有點緊張,咱倆還好說,夏青留下來的話,搞不好真找不到個能休息的地方。”
“那就走吧,明天去找曹本林。”紀淵在方才夏青闡述自己觀點的時候,就已經著手在調取曹本林這個人的相關個人信息了,並且很快的結合年紀和一些其他的零星個人信息,鎖定了他們要找的那個目標,現在也已經關上了電腦,起身準備和康戈、夏青一起離開。
夏青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把厚厚的羽絨大衣穿起來,順便抱起椅子上的那個小綿羊毛絨玩偶,動作自然,表情上也不見任何的異樣,倒是紀淵,見了她的這個舉動,忽然有一點局促起來,轉過身去,把本來已經很整齊的辦公桌麵又給整理了一遍,活像是一個強迫症患者異樣。
康戈夾著電腦在一旁看著紀淵,兩眼含笑,等到紀淵轉過來的時候,他的神色一秒鍾收斂起來,變得一本正經,完全沒有任何嬉笑的意思。
“走吧,夏青,一會兒這家夥騎他的摩托走,我捎你回家!”康戈把自己的大衣故作瀟灑的用手提起來甩在肩頭,“我回家也是正好順路!”
“好啊,那就多謝你了!”夏青想都沒想就表示了接受,她知道紀淵完全可以把摩托車留在局裏,開著局裏的車走,但是她今天並不希望紀淵這樣做,手頭現在壓著兩個案子,很顯然這並不是一個可以靜下來談心的好時機,那麽也就沒有必要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一個勁兒的給加碼加壓了。
紀淵倒是為他們兩個人一唱一和做出來的決定搞得愣了一下,他抿了抿嘴,從辦公桌下麵的小櫃子裏把頭盔撈了出來,朝夏青點點頭,沒有說什麽。
本來夏青還以為坐康戈的車回去,搞不好這一路上要麵對著他的各種調侃,結果上車之後,康戈隻是播放起了舒緩的輕音樂,夏青坐在副駕駛上,抱著那隻絨毛柔軟的綿羊玩偶,在奔波一整天之後,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等她醒過來的時候,康戈已經把車停了下來,並且正準備從手套箱裏麵往外翻手電呢。
“咦?到了,謝謝你送我回家!”夏青迅速清醒過來,趕忙解開安全帶,這才看到康戈翻出來一把聚光手電,“你拿這個幹什麽呀?”
“送你到樓門口啊!”康戈回答的很滋潤,順便揚了揚另一隻手上的手機,“紀淵方才給我發短信了,說你非常的怕黑,你住這邊小區裏又偏偏特別黑,讓我幫忙把你送到樓下,拿手電照著點,喏,看,我的執行力很不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