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有困難
“張法醫,人大概是什麽時候死的?”紀淵問。
“考慮到室內的這個溫度因素,我認為應該在二十四小時左右。”張法醫在檢查過朱浩瀚的屍體情況之後,給出了一個答案,“這個理療室裏間從外麵看過來,本身就是有些視線受阻的,再加上原本還有一個門簾,死者看樣子應該是昨天的下午差不多這種時候,在這裏遇害身亡,但是從外麵看不到裏麵的情況,所以就沒有被人發現異常情況。”
“死者好像沒有什麽外傷的跡象?能排除外傷致死的可能性麽?”夏青雖然心裏麵有自己的猜測,但還是比較謹慎的向張法醫求證,“會不會有什麽鈍器傷,因為不明顯,容易和屍斑混在一起,比較難發現的那種呢?”
“能夠致死的鈍器傷,嚴重程度絕對不可能和屍斑混為一談,剛剛我檢查過一下,應該是不存在這種可能性的,所以具體死因,回去之後我們再做進一步的檢查。”張法醫對大概的方向心中有數,但現下確實沒有辦法得出結論。
“要做毒hx物檢測吧?”夏青覺得有些納悶,看死者朱浩瀚的這個狀態,大體跑不出這樣的方向,但是心裏麵還存著一個疑問,“從死者的穿著和他陳屍在理療室這些跡象來看,應該是剛剛結束了訓練時候,如果真的是投‘讀’的話,為什麽死者的死狀看起來好像還挺……安詳呢?”
“這個問題我剛剛也有想過,”張法醫點點頭,“所以我懷疑是鎮靜類的。”
“呼吸中止導致死亡?”紀淵聽張法醫這麽說就有些明白了。
“對,這個現在隻是一個初步判斷,等到有了確定的結論,我再通知你們!”張法醫點點頭,“有一點比較好的就是,死者在死亡之後沒有被移動過,所以如果有什麽痕跡留下來的話,應該也會比較完整,沒被破壞。”
這的確是截止到目前,這裏的現場最讓人覺得欣慰的地方,但也因為現場看起來太過於“風平浪靜”,所以能夠通過最直觀的視覺效果傳遞給他們的信息也不算多,總體來說,這裏實在是可以稱得上是一個保護完好且枯燥的現場。
紀淵和夏青在理療室裏麵查看了一下,裏間自然是乏善可陳的,就算是外間,儲物櫃似乎也是用來存放一些理療用品和器械的,並不是給球員們更換衣服的更衣室,也就是說,如果朱浩瀚沒有在這裏遇害的話,按照正常的流程,他還應該在結束了訓練後的放鬆之後,再到運動員更衣室那邊去換衣服。
方才他們過來的那一路,夏青的確有看到更衣室和淋浴房,但是再一問才知道,校籃球隊是擁有自己獨立的更衣室和淋浴房的,就在方才他們沒有路過的那半圈通道裏麵,距離理療室還挺近,基本上從路線上來說,球員們可以從籃球館內部的通道直接穿出場外,一拐彎就到了理療室,然後繼續前行就是更衣室和淋浴房,非常的方便,很顯然是很有心去安排過的。
那麽一個校籃球隊的集訓能涉及到多少人參加呢?按說訓練結束後,大部分人的流程都差不多,無非是接收一下放鬆按摩,然後沐浴更衣,離開體育館。
按照羅威的說法,這個朱浩瀚也算得上是這個校隊裏麵的絕對主力,並且還是很資深的老隊員,和其他隊員不存在缺乏熟悉的可能性,這樣的一個人,一個球隊上麵的靈魂人物,在訓練結束後,悄然死在了理療師裏,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才被一個貪小便宜的體育館管理員給發現,這聽起來總覺得有點不太合理,為什麽他的隊友們,就沒有一個人察覺到朱浩瀚沒從理療室裏出來?
這個問題很顯然要等到第二天籃球隊的人回來訓練,他們才能找到答案了,現在麵對空蕩蕩的體育館,沒有人能解答這樣的疑問,紀淵打算第二天等到球隊的人都基本上到齊了,來進行訓練的時候,再過來一趟。
朱浩瀚年輕的生命是到此就畫上了句號的,但是這並不意味著原本以為他為核心的校籃球隊會就此停擺,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任何一個優秀的人缺席而真正的走向停擺,絕大部分人並不會受到任何影響,這是一個殘酷的事實。
而下一步,夏青他們還要回去聯絡能夠受到這件事影響的極少數人——朱浩瀚的親人,對於他們而言,這個消息恐怕無異於天塌地陷。
離開的時候,朱浩瀚的屍體被小心翼翼的送上車,運回局裏去,因為這一次的死者是一名職業的籃球選手,生前人高馬大一座小山一樣,死後的重量也讓運送屍體上車的任務比其他時候更辛苦一些,羅威和紀淵都過去搭了把手,等把朱浩瀚的屍體裝車送走,幾個人回去他們停車的地方,正好看到四個身穿保安製服的年輕小夥子,正站在那裏一臉不情不願的被一個年長一些的人訓斥。
“你們讓我說什麽好?以前就有學生在外麵說,咱們學校的保安別看戰鬥力不行,但是跑步速度快,真遇到點什麽事,比學生跑的都快!當時這話傳出來,你們一個兩個的還老大不樂意,現在還有什麽好說的?!出了這麽大的事,警察都已經來了,你們都還什麽也不清楚!你們讓我說什麽好?!”
四個年輕保安很顯然是並不認同這樣的說法,隻不過他們惹不起那個訓斥他們的中年男人,所以除了表情泄露了內心的小情緒之外,一個個倒是都微微垂著頭,強忍著快要從表情上泄露出來的不耐煩。
紀淵他們還沒等走到跟前,四個人裏麵原本表情就忍得最痛苦的一個年輕保安終於有些忍不住了,聲音不大,但是足夠讓人聽得清楚,嘟囔了一句:“這事兒還能賴我們麽?這麽大一口鍋,誰能背得動!”
“郭亮,你說什麽玩意兒呢?!”那個中年男人耳力還不至於太差,聽見了這小夥子嘟囔的話,“誰讓你們背什麽鍋了?!我剛才哪一點說錯了你們,委屈了你們了?你們幾個是不是負責值班巡邏的保安?現在是不是你們幾個當值?你們是不是人家警察的車都來了才知道出了事的?你倒說說看,我哪說的不對?”
“許處長,你這話乍聽著是沒啥毛病,但是你說那人是悄麽悄的就死在體育館裏頭了,沒聲沒響,我們在外頭巡邏,那還能長了透視眼麽?你這讓我們怎麽發現啊?你也說了,我們幾個就是保安而已,平時小事人家不稀罕找我們,大事人家找我們也沒用,就直接報警了,那許處長你倒是比我們牛多了,今天這事兒你不也一樣是沒發現,不也一樣是不知道麽!這要是警察不過來,這會兒你也不可能比我們早發現不是麽?”那個被稱作郭亮的小夥子一看自己已經被點了名,索性就不忍著了,把心裏的想法全都倒了出來。
一旁有一個比他黑瘦一點的忙不迭用胳膊去碰他,這郭亮很顯然也是個倔脾氣,被同伴暗示也不領情,還扭頭瞥他一眼:“你撞我幹嘛,本來就是啊!”
那位原本中氣十足的許處長現在的表情可已經不大好看了,郭亮看他那架勢估計是要發作,也不太打怵,一副豁出去了的模樣:“許處長,你不用拿眼睛那麽瞪著我,我說的話也沒有什麽過分的,對吧?你要是覺得我說的哪裏不對,不占理了,理虧了,你告訴我,咱倆掰扯掰扯,這你要是覺得不愛聽,那你回頭就解聘我,大不了我去隨便哪個小區,還是一樣當保安,沒啥區別。”
說完他還咧嘴衝那位許處長笑了笑,頗有些挑釁的意思。
那許處長被他這一番話給氣得臉都漲紅起來,正要發作,察覺到有人走到了跟前,連忙收住了話頭,扭頭一看紀淵他們幾個,很顯然是奔著旁邊那幾輛車去的,自然就是公安局過來查看現場的警察,他連忙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幾位,忙完了?”他滿臉堆起程式化的笑容,對紀淵他們點頭打招呼,“有沒有什麽需要我們從旁配合的?如果有的話,盡管招呼,我們一定盡全力!”
他斜後方的郭亮聞言,在許處長的視線範圍之外直接翻了一個大白眼。
“怎麽稱呼?”紀淵停下腳步,開口詢問了一句。
“來,這是我的名片!”許處長連忙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了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準備好的名片,遞了過去,“我是校保衛處的副處長,許大強,你們叫我大亮就行!二位我這是頭回見,你們這一邊平時也沒怎麽打過交道,所以咱可能互相都有點眼生,不過啊,我跟交通那邊……”
“許處長,”紀淵對他跟哪個部門的什麽人比較熟,有交情這些事情並不感興趣,直接開口打斷了許大強的話,“你們這邊現在是有什麽問題麽?”
“沒有啊,沒有什麽問題啊!”許大強雖然被紀淵打斷了對話,但是並沒有流露出什麽不悅,依舊是滿臉客氣的笑容,“是這樣的,我正在批評這幾個值班保安呢,警覺性太差了!裏頭的事兒,剛才我聽說了,出事的是我們學校的挺有名氣的籃球運動員,這事兒真的是太讓人痛心了!所以我就覺得啊,要是我們學校的保安能夠提高警覺性,說不定就能避免悲劇的發生了!”
紀淵聽了他的話,把視線投向許大強身後那幾個保安:“你們平時的工作內容包括不包括到體育館裏麵去巡邏檢查?”
“不包括,”郭亮馬上就做出了回答,“除非學校在體育館裏頭組織什麽活動,那我們就去裏麵維持一下秩序,而且主要也是出入口那種地方,平時我們都不怎麽進去,裏麵都是體育館自己的管理員在弄,我們就負責巡邏學校的園區。”
“就是,那幾個運動員一個個長得人高馬大的,那體格兒,我們倆人不一定拉的住一個,真有什麽事他們要是都應付不了,我們不是更白給麽!”似乎是因為紀淵對郭亮的態度並沒有想要追究誰責任的意思,這讓原本和郭亮站在一起的另外一個年輕保安也覺得有點忿忿不平,開口抱怨了一句。
許大強很顯然是不愛聽這種話的,他拿眼瞪了後開口的那人一下,那個保安畢竟沒有郭亮的脾氣那麽衝,被許大強瞪了一眼,便撇撇嘴,不吭聲了。
“既然不包括,那你們就不用盲目自責了,這件事靠外部巡邏確實也於事無補。”夏青覺得這四個保安大冷天站在外麵挨訓確實有點委屈。
“幾位要是這麽說的話,我們心裏也能好過一點!”許大強一聽紀淵和夏青都是這樣的態度,便也順勢下了台階,一臉沉痛地說,“這麽優秀的人才,出了這樣的事情,實在是讓人心裏頭難受得不行,所以難免有點忍不住自責,就怕是我們校內的安全保衛工作有什麽疏漏的地方,忐忑不安啊!”
“不過許處長,剛好在這裏遇到你,要不然我們也正打算過去找一下你們保衛處呢,”夏青對許大強笑了笑,“體育館裏麵的監控錄像我們可能需要存一下。”
原本以為許大強會很爽快的就答應這個請求,沒想到她這麽一說,許大強非但沒有馬上回應,甚至還露出了糾結和為難的表情。
“怎麽?是有什麽客觀困難麽?”夏青不解。
許大強猶豫了一下,沒有回答夏青的問題,而是扭頭對旁邊的四個保安說:“行了,人家都說這事兒不是你們的責任了,你們走吧,接著巡邏啊!”
郭亮偷偷撇撇嘴,四個人扭頭就走了,留下許大強自己麵對紀淵他們。
四個保安走了,許大強才有些訕訕的對紀淵他們開口說:“不瞞幾位說,這事兒還真的是有點尷尬,體育館這邊的監控視頻這事兒……恐怕有點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