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檢驗
“你說的那幾個人,都是籃球隊裏麵的隊員麽?”夏青問。
周誌專點頭:“是啊,都是隊裏頭的,別人就不,隻有那麽兩三個,就光是我都撞見好幾次了,總攛掇朱浩瀚出去喝酒出去玩什麽的,我就覺得那幾個人是故意的,可能是嫉妒朱浩瀚表現比他們好,以後前景比他們強,所以總想拖朱浩瀚下水,那就等於是想要毀人家前程似的啊!”
“這事兒除了你還有誰知道?”夏青沒有對周誌專的話表現出什麽傾向性。
“我跟籃球隊的教練也提過,就是把我的想法說了一下,我覺得教練應該好好的跟那幾個人談一談,把話說清楚了,別毀了朱浩瀚這麽一棵好苗子,但是我說是說了,教練當時聽我提建議的時候嗯嗯啊啊的答應著,過後我也沒見他有什麽舉動,估計是覺得我說那話根本就不用當回事吧。”周誌專頗有些委屈。
“你怎麽會突然請了病假了?”夏青繼續問,“是哪裏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特別累,”周誌專微微的搖了搖頭,他看起來確實是有些沒精打采的,“就那天我跟人換班,晚上下班回家就覺得特別不對勁兒,昨天在家裏躺了一天,今天稍微好點,反正現在寒假也沒有那麽忙,我就跟人說了說,在家裏再休息一天,打算明天就回去上班的,沒有什麽大毛病。”
“以前有過這樣的情況麽?”紀淵問周誌專。
周誌專被他這麽一問,也有點茫然了,搖搖頭:“你這麽一說……我以前好像還這麽沒有過這樣的時候,我這個人平日裏頭精神頭兒還是挺足的,很少有這樣的時候,我去年年底還做過體檢,什麽事都沒有,別說是別的毛病了,就連血脂高啊血稠啊那種問題我都沒有!我就從來沒有那麽沒精神,那麽嗜睡過。”
“你是從那天下班之後開始感覺到疲倦的?”
“對,那天白天好像……好像也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到了下午,本來可能也是一天裏麵比較疲勞的時間段吧,我給朱浩瀚做放鬆按摩的時候,我就跟他說,今天我的狀態好像也不太好,可能給他做按摩的時間會短一點,問他可以不可以,他還嗯了一聲,所以我就比平時給他少按了十分鍾。
臨走的時候我還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後我就去外間洗洗手,換了衣服準備回家,那時候也沒覺得有什麽,就是累,就想趕緊回家休息休息,後來公交車來了,我坐上去之後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就一下子睡著了,而且還睡得天昏地暗,什麽都不知道,等被人叫醒過來的時候,車都到終點站了。
我被司機給叫起來的時候,都差一點不知道自己是誰,稀裏糊塗的下了車,就覺得頭昏腦漲,然後才發現到了終點站,偏偏那還是一趟郊線,周圍也沒有什麽別的車次往回返,我沒有辦法,隻能一咬牙拿手機約了一輛車過去接我,當時就覺得昏昏沉沉不舒服,後來車子來了,我一上車就又睡,到家樓下了,司機叫了我好半天才把我叫起來,我就回家了,回家直接就睡了。”
“你以前有過這麽嗜睡的時候麽?”夏青光是聽著就覺得不大對勁兒。
周誌專搖頭:“沒有過,以前忙的時候比這假期可累多了,但是我也從來都沒有累到這種程度過,要不是因為這麽反常,單純的就是比較累,我也不至於請了兩天班病假在家裏躺著,今天我這才覺得恢複多了,昨天都不成。”
“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需要你配合,做一下血樣化驗。”夏青聽到這裏,已經覺得非常有必要了,她說完之後,又問了一句,“你在給運動員做放鬆按摩的時候,會選擇佩戴手套之類的東西麽?”
“那肯定不會的,我們沒有人會戴著手套給運動員做放鬆的。”周誌專搖頭,給出了回答,對於放他跟著兩個警察走一趟這件事,他有些疑惑茫然,但是卻沒有表示拒絕,略有些局促不安的進去換了一身衣服就出來了。
紀淵和夏青帶著周誌專離開他的住處,帶他回了公安局,把他送到法醫那邊去,讓張法醫他們負責幫他做必要的檢查,然後兩個人也沒有閑著,急急忙忙的趕回去,按照周誌專之前提供的他的行蹤軌跡進行核實。
夏青先聯係了公交公司,找到了周誌專當日乘坐的那一路公交車所在的班組,根據當天周誌專乘車的時間,鎖定了具體的司機師傅,在進行了一番電話溝通之後,那位司機師傅很快就回憶起了周誌專這麽一號人,根據他的回憶,倒是和周誌專所說並無出入,周誌專的確是一口氣睡到了終點站,如果不是司機師傅要收車了,所以叫醒他,搞不好又要迷迷糊糊睡著就坐下一輪。
“那人睡得確實有點不對勁兒!”那名司機師傅是個熱心腸,一聽說事關重大,很努力的幫忙回憶起那天的情形,“我剛開始一看到了終點了,車上那幾個人都下去了,還有一個不動的,就喊了幾嗓子,他也不動,當時真的把我給弄得緊張得厲害,因為我怕可別是半路犯了什麽心髒病,雖然說那也不是我的責任,可真遇到那樣的事兒,多少心裏頭也還是有點兒忌諱。
我就趕緊過去看看,一看,好家夥,呼哧呼哧喘著氣睡呢,這我就放心了,人沒死就好辦多了,我就趕忙叫他起來,結果光是叫,他連動都不動,我當時想,這人是不是喝高了啊,不然怎麽會叫不動,但是有沒有酒味兒!現在回頭想一下,這個人的狀態有可能真的就不太對勁兒。”
紀淵那邊的情況也差不多,他通過周誌專提供的網約車平台,用周誌專的賬號確認了一下,順利聯係到了那個網約車的司機,那名司機對周誌專也有印象,印象深刻的原因同樣是和公交車司機一樣,都是因為周誌專上車自後就睡得人事不省,就好像是喝酒喝多了,變成了一灘爛泥似的,可是偏偏又一點酒味兒都沒有,隻能到達終點之後費了很大力氣才叫起來。
這樣一來,倒也證實了周誌專沒有說謊,紀淵和夏青確認過事實之後,相互交換了一下彼此的收獲,周誌專那邊還沒有結束檢查,他們兩個就幹脆坐下來溝通一下對周誌專這個人身上嫌疑的看法。
“我覺得這個周誌專,如果從最直觀的證據來說,嫌疑是非常大的。”夏青覺得有些想不通,“他是朱浩瀚生前最後一個打過交道的人,朱浩瀚死於按摩膏內摻入的芬x尼,周誌專就是那個使用了按摩膏的人,那這嫌疑也未免太過於明晃晃了吧?讓人有些想不通,如果說周誌專對朱浩瀚真的不具備任何的作案動機,那他要麽是被人栽贓陷害了,要麽是藏得很深,用這種非常直接的嫌疑來充當一個反向的煙霧彈,讓咱們因為不合邏輯反而衝淡對他的懷疑。
還有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周誌專對朱浩瀚的的確確有足夠充分的殺人動機,那樣倒是容易解釋他為什麽要對朱浩瀚下手,隻是這樣一來這種所謂隱秘的方式就又變得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畫蛇添足。
一邊是沒有作案動機的話,不管再怎麽嫌疑直觀,也說不通,另一邊是有充分的的作案動機,那這麽大費周章的作案手法又沒有意義!”
“周誌專的作案動機暫且不論,但是嫌疑這方麵,他是第一號的,所以他檢查完之後,估計就可以辦手續了。”紀淵對這件事也早有考慮,“這期間倒是可以讓我們有時間去梳理一下,這裏麵還有哪些之前沒搞清楚的東西。”
“是啊,雖然看這個架勢,周誌專應該會有比較大的反應,但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以他現在的處境,刑拘這一步是肯定要走了,不管主觀情緒有多委屈,這裏麵還有沒有什麽別的貓膩兒,直觀上來講,朱浩瀚的確是死在他手上的。”夏青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一會兒咱們還是時刻準備著吧。”
盡管做好了很全麵的準備,但是周誌專得知自己麵臨著刑拘的處境時,除了整個人看起來好像被霜打過一遍似的之外,倒是並沒有特別強烈的情緒波動。
“我們恐怕需要通知一下你的家人。”夏青對他說。
“沒必要,誰也不用通知,”周誌專哭喪著臉搖了搖頭,“我老婆幾年前過世了,爹媽都在外地老家,老兩口子加在一起都快二百歲,他們都糊塗了,也管不了我什麽,再就是剩下我孩子,我孩子還在念書,告訴了也沒有用。
主要是,我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我沒有必要,也沒有可能殺了朱浩瀚,清者自清,反正早晚我還得出來,就別讓我孩子覺得擔心了。”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夏青和紀淵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把他交給同事去辦理相關手續,然後就又趕去案發現場所在的大學體育館,今天是籃球隊恢複正常訓練的日子,前一天隊裏的人已經和籃球隊教練溝通過,今天可以見麵聊一聊。
出了這麽大的事,教練當然也不會不當回事,尤其死的又是他的主力隊員,紀淵在出發前又電話聯絡過,教練已經在那邊等著了,籃球隊的其他成員今天都恢複了正常訓練,對外教練隻說朱浩瀚身體不適請了假。
兩個人又一次來到x大體育館,開車進門的時候,有個保安過來幫他們作登記,夏青瞧著他眼熟,仔細一看,正是前一天晚上攔著郭亮跟保衛處處長吵架的那個小保安,那小保安很顯然也認出來了他們,笑嘻嘻的和他們打招呼。
“你不是昨天值班的保安麽?怎麽今天早上還在這兒?”夏青有些納悶兒。
那小保安長得黑黑瘦瘦,各自也不算高,不過模樣倒還有幾分機靈,從前一天勸架的架勢來看,也是一個息事寧人的個性,現在被夏青這麽問了一句,便咧嘴對她笑了,說:“啊,對,我昨天晚上是當值,今天本來應該回去睡覺的,這不是這個門值班的那個是我同鄉,早上要出去辦點事兒,我替他倆小時。”
夏青點點頭,小保安因為認得他們,所以很快就做好了登記,夏青向他道了謝,紀淵開車按照前一天的路線直奔體育館。
走進體育館大廳,還沒等走進場館內,就聽見裏麵正在訓練的聲音,很熱鬧似的,紀淵和夏青順著邊上的走廊繞到一處入場通道,從那裏走進球場,看到裏麵大概有十來個小夥子正穿著運動服積極的跑動著,進行著體能訓練,這些小夥子個子高的看起來已經直逼兩米,矮的也和紀淵差不多,一百八十公分以上,而且各個體格都比較健壯,在木質地板上來來回回折返跑,夏青站在場邊都能夠感覺到來自地麵的那種震動,更別說滿耳朵球鞋底摩擦地板的聲響了。
兩個人站在場邊看了看,不遠處有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個子也很高,身材同樣魁梧,隻不過因為年紀的緣故,肚腩略微有些突出,他站在場邊,叉著腰,皺著眉頭,眼睛注視著場上跑動的年輕人,卻又好像在發愁別的事。
這人很顯然就是他們要找的那位教練了,紀淵示意夏青稍等一下,自己走過去和籃球隊的教練打了個招呼,教練之前就知道今天公安局有人要過來,所以倒也沒有多驚訝,兩個人打了個招呼,說了幾句話,教練對紀淵點了點頭,就回身徑自朝看台上麵走去了。
紀淵走過來叫上夏青:“走吧,教練說他還要在這裏坐鎮,走了的話,隊員就有偷懶不好好訓練的了,其他人鎮不住,所以就在看台上聊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