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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人心

  最先對這一聲做出反應的人是紀淵,他微微愣了一下,扭頭看了看夏青。


  夏青卻恍若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一樣,若無其事的繼續往前走,一直到迎麵過來的那個人直直的走到她的麵前,擋住了她的路,這才停下腳步。


  “夏依然!我的天啊,真的是你!今天是什麽日子啊!我竟然在市的街頭上遇到你了!”攔住夏青去路的是一個看起來和夏青年紀相仿的女人,她看著夏青,滿眼的驚訝,“我還以為我再也不會在市遇到你了呢!真是太讓人驚訝了,你說這緣分可真是夠有意思的!老公!老公!你看我遇到誰了!”


  她一邊扭頭過去,一邊招呼從後麵遠遠走過來的男人。


  紀淵看了看夏青,夏青站在那裏,表情似乎是有些無奈,但是也不像是非常苦惱的模樣,他便沒有吭聲,默默的站在夏青身邊。


  很快,那個女人的老公也走到了近前,那女人立刻轉身過去,親昵的挽起男人的胳膊,對他說:“老公,你說巧不巧!看看咱們遇到誰了?我說,依然,你不會想不起來我們倆是誰了吧?我是王小雅啊,這我老公,也是咱們同一屆的同學,盧俊夫,你還有沒有印象啊?不會把我們忘了吧?”


  王小雅的老公盧俊夫站在一旁,看到夏青也是有些吃驚。


  夏青此時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麵帶微笑衝兩個人擺擺手:“好久不見啊,我當然記得你們了!這麽巧在這裏遇到。”


  “是啊,我們倆今天結婚紀念,出來吃飯,俊夫非要來這邊吃牛排,說是比較有情調,沒想到居然遇到了你!”王小雅笑得滿臉甜蜜,一邊說一邊端詳著一旁的紀淵,“依然,這位是誰呀?怎麽也不給我們介紹一下?這是你老公?”


  “我們還沒有結婚。”夏青雖然覺得沒必要,但是既然話趕話已經說到這裏了,不做一下介紹便是對紀淵的不尊重,她隻好開口說,“這是我男朋友紀淵。紀淵,這兩位是我高中時候的同學。”


  紀淵本也不是對誰都特別熱情周到的個性,聽了夏青的介紹措辭,對雙方關係的遠近親疏也就有了一個判斷,所以他也隻是點頭示意了一下,沒有開口。


  “你男朋友還挺酷的哈……”因為紀淵的反應過於平淡,讓王小雅有一些訕訕的不自在,她先笑著對夏青感歎了一句,然後又對紀淵說,“不過確實,婚姻可是終身大事,戀愛階段確實應該長一點,也有個全麵的了解。像我和我老公就是從學生時代就認識,這樣比較知根知底,結婚也放心。”


  她一邊說一邊扭臉對身邊的老公笑得溫柔,那個叫做盧俊夫的男人倒是沒有特別大的反應,反而感覺好像挺尷尬的,站在那裏有些不知所措。


  “今天遇到你們真高興,那我就不耽誤你們吃紀念日大餐了!咱們回頭有機會再約!”夏青依舊麵帶微笑,用一種熱情洋溢的語調對兩個人說,雖然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去和對方詢問過聯係方式,所謂的改天很顯然是一種敷衍。


  王小雅卻並沒有和她一樣的打算,她鬆開自己的丈夫,上前兩步親昵的拉住夏青:“別啊依然!咱們都好多年沒有遇到了,今天這麽有緣分,不如幹脆咱們四個人一起吃頓飯好吧?我們倆呢,是小夫妻,你們倆呢,是小情侶,一起去牛排館,一樣有情調,你看這個主意怎麽樣?”


  “我看呀,這個主意不怎麽樣!”夏青毫不留情的拒絕了王小雅的提議,不過她拒絕的非常不留餘地,態度確實帶著幾分玩笑和俏皮的,“太不巧了,我男朋友對牛肉過敏!而且你們都老夫老妻了無所謂集體約會,我們倆還是更喜歡獨處的感覺,所以你們兩個也快去浪漫吧,咱們回見!”


  說完之後她根本就不給王小雅反應的時間,衝她擺擺手,拉著紀淵就繞開兩個人,繼續朝前走,頭都沒有再回一下。


  紀淵就由著夏青拉著自己這樣亂走,走了很遠才對她說:“你打算吃點什麽?咱們後麵有人跟著,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


  “察覺到了,願意跟著就跟著吧,路又不是我家開的,我憑什麽不讓人家走呀!”夏青聳聳肩,並不是特別在意這件事,剛巧旁邊就是一家川菜館,她幹脆伸手一指,對紀淵說,“走吧,咱們倆今天吃川菜吧,麻麻辣辣的吃了暖和!”


  紀淵當然沒有異議,兩個人走進那家店,可能因為並不是周末的緣故,店裏麵大概隻有一半不要的位置已經有食客在吃東西,兩個人在服務員的安排下坐在了比較靠內側的一張桌,紀淵把菜單遞到夏青手裏,讓她來點菜,夏青認認真真的研究起了這家店的菜單,紀淵先點了喝的東西和主食。


  “咱們兩個都是空腹,還是先吃點主食墊墊肚子再吃辣的吧。”點過單之後,服務員很快就把他們點的酸梅湯端了上來,紀淵一邊對夏青說話,一邊幫她把手邊的杯子倒滿,“你那兩個同學也來這裏吃四川牛排了,你能不能看在我是個罕見的‘牛肉過敏’患者的份上,跟我說說這是怎麽回事?”


  “嗯,沒問題啊,你想從哪裏開始聽?”夏青用餘光瞄一眼和他們隔著兩排桌子,坐在餐廳另外一側的王小雅還有盧俊夫,那邊似乎也在往這邊瞧,隻不過比起夏青這種盯梢練出來的不著痕跡,他們可就別提多明顯了。


  “先從名字開始吧,之前就想問你為什麽改了名,一直沒機會。”紀淵問。


  夏青笑了笑,輕輕歎了一口氣:“夏依然是我爸媽給我去的名字,我小名一直都叫青青,那年綁架案告破,我被解救之後,本來是出於對當事人的保護,這事應該是保密的,但不知道為什麽就傳出去了,然後風言風語說得挺難聽的。


  本來我被綁架的第一時間,因為老師聯係了我父母,我父母決定瞞著爺爺奶奶,畢竟他們年紀大了,怕他們受了刺激,就對他們說是我父母把我臨時接走了,去準備參加競賽。等到解救成功,我眼睛也有起色了,外麵又開始流傳那種很難聽的說法,我爸媽怕家裏聲譽受影響,對他們,對我,對爺爺奶奶都不大好,就給我改了名字,辦了轉學,把原本在這邊的房子都賣掉了。”


  紀淵放在桌上的手,漸漸下意識的攥成了拳頭。


  夏青見狀,笑了出來,伸手過去把紀淵的拳頭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鬆開:“你不用生氣,都過去了,說真的,這些年除了填表的時候,涉及到必須寫曾用名的時候我會想起來,其他時候就感覺好在自己一直都叫夏青一樣。


  原本我覺得遺憾的就是我一下子消失得太徹底了,改了名字,轉了學,搬了家,以後搞不好就再也沒有機會親眼看到你了,現在這個遺憾也不存在,過去的那些事對我就已經構不成任何的影響,你又何必要在意呢!”


  “那個叫王小雅的,還有她丈夫,有什麽古怪?”紀淵順從的舒展開自己的手,讓夏青拉著,方才為了說話方便,他們並沒有向平時那樣麵對麵坐在桌子兩頭,而是並排坐在了一起,所以那邊的情況他也一樣可以收入眼底。


  “哦,古怪倒也談不上,就是小孩子的時候幼稚,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一把年紀了還沒有長進。”夏青歎了一口氣,無奈的成分居多,“那個盧俊夫,當初在我們年級也算是有點名號的角色吧,長得不錯,體育好,所以挺多女生喜歡他的,其實這也沒什麽奇怪的,高中那個階段的女孩子可能比較喜歡這種類型的男生。王小雅好像那時候就是其中的一位,沒想到後來真被她轉正了!”


  紀淵很顯然並不關心王小雅如何從小迷妹成功轉正的勵誌奮鬥史,他用一種陳述的語氣說:“這位風雲人物盧俊夫,以前對你有過好感。”


  夏青抽了抽鼻子:“誒?哪桌點了老醋蟄頭了麽?我怎麽聞著這麽酸!”


  紀淵伸手捏了捏夏青的臉頰。


  夏青趕忙討饒:“哎喲,別鬧,店裏這麽多人看著呢!我跟盧俊夫不怎麽熟,有一陣子因為學校裏麵的活動,跟他打交道略微多一點,結果就總有女生說話酸溜溜的,讓我覺得很煩——這回你知道為什麽我發愁和沈文棟打交道了吧?

  因為我覺得很麻煩,所以盧俊夫是怎麽想的,我是真的不太清楚,而且也不重要,反正後來我和我們班的那個女生一起被綁架,解救之後,外麵的風言風語就已經那樣了,我走以後,過去的同學跟誰都沒有再來往過了。”


  其實還有一個細節是夏青沒有說出來的,在出事之前,盧俊夫一度對夏青是有些熱情的,畢竟是高中階段,一些事情沒有做得非常直白,但是有心人都能看出一點端倪來,而夏青回學校去班裏轉學手續的時候,也又遇到了盧俊夫。


  夏青還記得,當時兩個人在教學樓的走廊裏麵迎麵遇到,夏青還並沒有什麽反應,盧俊夫卻一反之前的熱絡,眼神冷冷又似乎帶著一點厭惡的狠狠瞪向夏青,就好像是看到了走廊裏出現了什麽髒東西一樣。


  對於盧俊夫這個人,夏青是完全不在乎的,但是那種莫名嫌棄的態度和眼神,還是在那個特殊時期某種程度上刺傷了年僅十七歲的夏青。


  恐怕這也是方才在街頭遇到的時候,盧俊夫麵對自己格外局促和尷尬的原因吧,隻是不知道時過境遷,大家都不是當初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真正成熟了之後,再想起當初的舉動,盧俊夫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


  不過想來應該也並不是特別愧疚後悔吧,否則在王小雅對紀淵說那種什麽“結婚要謹慎”、“知根知底比較好”之類明顯有所指的話的時候,盧俊夫為什麽會在一旁猶如一尊雕像一樣,安安靜靜,雖然沒有隨聲附和,卻也沒有加以阻攔。


  王小雅就不用說了,她的角色就和沈文棟身邊“奶茶小縱隊”的成員一樣,今天她遇到偶遇夏青,拉著盧俊夫故意過來炫耀一下自己的“勝利”是真的,同時對紀淵那一番話裏有話,就隻能理解為這女人的人品實在是不怎麽樣。


  當然了,這些夏青故意按下來沒有說,因為說出來以後紀淵搞不好還要生氣,在夏青看來,為了幾個對自己沒有任何意義的路人甲生氣,太虧本兒了,尤其是王小雅那對感情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樣子,夏青隻覺得替她累得慌,結了婚老公成了戰利品,要時時炫耀才能鞏固自信,真的是沒有什麽意思。


  “當初是誰把你被綁架的事情給泄露出去的?”紀淵其實也並不是很關心盧俊夫和王小雅這兩個無足輕重的人,他隻是一想到當初夏青在剛剛振作起來,恢複了視力,卻又因為流言蜚語被打亂了全部生活內容,就感覺怒火中燒。


  “不知道,這都是無頭公案,沒有辦法找到根源是誰。”夏青搖頭,“當時我父母本來也想弄清楚,但是後來發現說法太多,有的人說是醫院裏麵有人給透露出去的,因為那邊有我的個人信息,也有人說是我那個女同學的父母說的。”


  “他們的女兒已經出了事,往外傳那種,對他們有什麽好處?”紀淵覺得無法理解,“為了拉你下水,連自己女兒死後的名聲也不在乎了?”


  “在乎呀,他們當然在乎了,”夏青歎了一口氣,“他們肯定不是最初開始傳這些事情的源頭,但是在話傳到他們耳朵裏之後,他們為了維護自己女兒的名聲,就跟別人說,之所以他們女兒死了,我活下來,是因為他們女兒比較剛烈,誓死不從,所以就激怒了綁匪,被殺死了,我為了保命就什麽都豁出去,這才撐到了警察去解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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