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內鬼
“不是,我那不是一時情急,看那兩個人實在是太無恥了,所以我才一生氣忘了咱爸也在場的事兒……咱爸又受刺激住院,我也心裏麵很自責很難過,但是我也不是存心的,我也不想出這樣的情況啊!你不能因為這種事情上來就指責我,這樣對我也不太公平吧?”左易聽了自己老婆的話,覺得特別委屈,趁她話音剛落的時候,趕忙開口提自己辯解起來。
“我什麽時候說你是存心的了?弟弟剛出事,現在爸爸又受了刺激,你想一下我的感受!我也是因為承受不了這麽多的東西了,所以才會怪你說話不小心,你就非要在這種時候跟我這樣計較?這種時候了,你還把你自己的感受放在最前頭,去跟我斤斤計較麽?”朱浩渺一聽這話又是委屈又是惱火,聲調也高了。
“二位,你看,這怎麽剛才明明都已經說好了,這怎麽又回到原點了呢?”沈文棟一看他們兩個又起來火藥味兒,表情有些無奈的攤了攤手。
“那兩個人上門鬧事的事情經過說一下。”紀淵卻並沒有理會沈文棟的調解,也沒去過問朱浩渺夫妻二人的拌嘴,依舊按照自己的話題詢問下去。
朱浩渺因為上一次打交道,對紀淵有一種很權威的印象,現在他來了,問自己問題,她便也顧不上和左易拌嘴,更是把沈文棟的勸解也忘了做回應。
於是原本還頗有些“戲份”的沈文棟便徹底淪為了背景板。
“是這樣的,本來我們兩個今天都有別的事,挺忙的,正處理事情呢,忽然就接到家裏保姆打過來的電話,說是有兩個人在我父親家門口又哭又鬧的,讓她們開門,保姆也不敢開門,那兩個人就坐在門口不走。
他們還說是我們家的什麽親戚,跟浩瀚有關係的,保姆也沒敢冒冒失失的就報警,怕弄錯了尷尬,打電話給我,讓我趕緊回去一趟,我就和我老公趕了回去,回去到門口一看,那倆人真堵在門口呢,根本就不認識,我說讓他們趕緊走,不要在我們家門口胡鬧,否則我就報警。
那兩個人說他們是浩瀚的父母,我當時就很惱火了,因為我叔叔和嬸嬸已經去了那麽多年,有人假冒他們還假冒到我們家門口了,這就真的是太過分了,然後我就拿出手機來準備打電話,那個女的就撲過來搶我手機,我老公就推了她,那個男的就過來和我老公撕扯,這中間鬧鬧哄哄,我父親在屋裏聽到了聲音出來,就這麽誤打誤撞被他知道了浩瀚死了的事……”
朱浩渺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自責,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她用保養得很不錯的手輕輕的蘸了蘸眼角,把快要溢出來的眼淚給擦幹淨。
“所以當時是怎麽就吵鬧到說出了朱浩瀚已死這件事的呢?”夏青在一旁聽著,有些納悶地問,“對方要錢,你們趕人,怎麽會扯到死訊上頭去的?”
“這個……具體的對話記不清了,因為當時推推搡搡的,真的挺亂,我一下子也有點記不清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可能就是話趕話的提到了……”朱浩渺說。
“既然是混亂之中的話趕話,那就不一定是誰的脫口而出了吧?你倒也不用單方麵的責怪你先生。”夏青聽了她的話之後,一臉了然的說。
“對對對,夏警官說的有道理!”左易聽到夏青這話,就好像終於找到了盟友來支持自己一樣,忙不迭的點頭表示讚同,“不管是誰說出來的,肯定都是無心之失,真的沒有必要一直揪著不放,都是自家人,誰又能是存心的呢?”
他這麽一說,倒讓朱浩渺擰起了眉頭:“不可能,當時場麵再亂,也是一共就那麽四個人,那兩個不要臉的臭無賴根本就不知道浩瀚出事的這件事,所以他們兩個當然不可能先說出來,我從一開始沒弄明白他們的身份,後來弄清楚了之後就被氣得直哆嗦,我總共都沒說過幾句話。
就算我不可能記得住我自己說過的每一個字,但是至少大概內容還是可以記清楚的!我從頭到尾都是覺得他們來找浩瀚,或者是找我們家要錢,實在是太不要臉了,無恥至極!不管浩瀚是活著還是不在了,都一點影響也沒有,我們根本不可能給他們錢,所以我怎麽回去提浩瀚不在了的這件事呢!”
朱浩渺說完之後,忽然又想起方才左易的話,頓時又是一番肝火上湧:“你說你!剛才還說自己是一時情急!現在人家夏警官剛說了這麽一句,你就立刻急不可耐的想要把這個黑鍋甩給我!你這個男人還真是夠有擔當的!”
“不是,你不也說了,不可能記得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我其實也記不清自己說過什麽沒說過什麽,那你一上來就怪我,我是讓著你才承認的……”左易說。
朱浩渺還想要說什麽,被紀淵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忍住了沒說。
“你們知不知道那兩個人曾經到x大學去找過朱浩瀚?”紀淵問,雖然這個問題是同事拋向朱浩渺和左易兩夫婦的,但是問話的時候,他的視線卻隻投向了朱浩渺一個人,另一邊站著的左易,紀淵並沒有多加理睬。
“什麽?”朱浩渺的眼睛一下子就瞪了起來,“還有這種事?!他們之前還去騷擾過浩瀚?!太過分了!早知道他們這麽無恥,我今天就應該狠狠甩他們幾巴掌!他們有什麽資格去騷擾浩瀚!浩瀚這輩子最大的不幸就是跟他們有關!”
“你們不知道這件事?這是朱浩瀚出事之後,我們從學校那邊了解到的,當時朱浩瀚和那兩個人還差一點發生衝突。”夏青幫她介紹了一下情況。
“太過分了,真是太過分了!”朱浩渺被氣得渾身直哆嗦,臉漲得通紅,“夏警官,我問問你,那兩個人現在是不是還是在派出所?我一會兒就去派出所,我要提出要求,把那事也算上,必須追究他們兩個人的責任!你們幫忙做個證!”
“你恐怕很難因為這一次的事情去要求一並追究他們上一次去找朱浩瀚那件事的責任,”夏青搖搖頭,表示愛莫能助,“上一次朱浩瀚當時沒有選擇報案,而且他們當年花錢買孩子,按照法律規定,已經處罰過了,他們又跑去找朱浩瀚,這屬於道德範疇上的事情,雙方有衝突,但是還夠不上治安案件,所以就算是當時處理,估計十有八九也是以調解和批評教育為主。”
“那這件事我們就拿他們沒辦法了?!我弟弟就白白被他們給騷擾了一頓?!”朱浩渺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了,“我弟弟當初被帶回家裏來的時候是個什麽樣子,你們真的沒有親眼見過就不會有那麽深的感觸,你們但凡見到過那個時候浩瀚的樣子,現在都得恨透了那兩個人了!
浩瀚一歲左右就被人偷走,等到救回來的時候四歲了,本來以為那兩個無恥之徒就是自己的父母親,結果突然就被帶走,告訴他那兩個人是從人販子手裏頭買他的壞人,回到家裏以後呢,親生父母又都不在了!
一個那麽小的孩子,你們想一想這一係列的信息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麽?那是多大的打擊啊!他花了多少年的努力,才長成了一個又陽光又積極的小夥子,那些人怎麽還好意思覥著臉跑去騷擾他!”
紀淵等她呼哧呼哧喘著粗氣的控訴完,開口對她說:“朱浩瀚的成長經曆可以先放到一旁,我們關注的問題是,他們為什麽能夠那麽順利的找到朱浩瀚。”
“是的。”夏青在一旁配合地點點頭,“那兩個人是直接準確的找到了x大學,並且非常準確的直接找到了朱浩瀚在學校裏麵最常逗留的體育館,去的時候也是理直氣壯打著朱浩瀚父母的名義去的。”
朱浩渺沒有說話,似乎剛剛意識到這個在方才的盛怒情緒被忽略掉的問題。
“另外,你們家的地址,為什麽兩個從來沒有和你們有過任何聯絡的外地人,卻能夠那麽準確的直接找上門去,這個你想過沒有?”紀淵又補充了一句,“據我們所知,朱浩瀚在學校那邊的同學、隊友幾乎是沒有人知道你父親那邊的家庭住址的,所以可以排除掉朱浩瀚個人那邊的原因。”
朱浩渺發了略微怔了怔,忽然回過神來,把視線投向了另一側已經沉默了有一會兒的左易:“左易,你怎麽不說話?方才不是還一句不落的跟我在爭論麽?怎麽這會兒一聲不吭了?突然把舌頭給丟了?!”
“你瞧你這人,怎麽脾氣一上來說起話就那麽不好聽呢!”左易的眼神有些飄忽,臉上還掛著尷尬的訕笑,和方才一直替自己開脫,順便責怪朱浩渺不同的是,半天沒開口之後,現在被朱浩渺這麽直接質問,他的態度卻更像是在安撫,而不是感覺受到了冒犯,“我丟什麽舌頭!我不也是被震驚到了麽!”
“你是震驚,還是做賊心虛?”朱浩渺眼睛微微眯了眯,滿臉都是懷疑,“你以前總是對浩瀚意見不小,總覺得他好像礙了什麽事一樣,我跟你談過很多次,你都從來沒有聽進去過,這次是不是你又犯了什麽傻?!”
“浩渺!你要是這麽說的話,我可就要生氣了!”左易嘴上說著自己要生氣了,但從臉上卻是一點也看不出來任何的怒意,說起話來甚至還隱約能感受到一點點的心虛氣短在裏頭,“咱們兩個人夫妻一場,在一起這麽多年,我是什麽樣的人難道你還不知道麽?我平時對家裏麵什麽樣,是不是一心一意的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們朱家的產業在忙?你對我難道連這麽一點信任都沒有?你是不是非要在外人麵前這麽讓我難堪才行?”
他一邊說,一邊做出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隻差沒有握著拳頭捶一捶自己的胸口了,一臉委屈的看著朱浩渺,朱浩渺原本怒氣衝天的模樣,被他這麽一說,也有些猶豫起來,一臉糾結和為難,倒好像她才是那個說不清的人一樣。
“左先生,正好,我們也想跟你打聽一點事情來著。”夏青這個時候開了口。
左易本來是擺足了架勢等著朱浩渺對自己的指責做出回應,沒想到這個時候夏青忽然又對自己開了口,一下子有一些錯愕,又有一些警惕。
“夏警官太客氣了,有什麽你直接問就行。”他連忙客氣的對夏青說。
“有一個網名叫做‘星期五打老虎’的人,你應該認識吧?”夏青語氣輕快的問。
她問得一派輕鬆,左易的臉色確實微微一變,不過畢竟是在生意場上打拚過的人,還算穩得住,迅速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之後,對夏青搖搖頭:“不知道,應該是不認識吧,我這個人都這個歲數了,跟小年輕不能比,小年輕輕的沒事兒就喜歡聊個網友什麽的,我這個歲數的老家夥可沒有那種示好。”
“誒,也沒必要把自己說得那麽老氣橫秋的,好像活化石一樣麽!你這個年齡的人二三十歲那會兒不是正好趕上了互聯網行業興起麽!”夏青依舊對他麵帶微笑,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星期五打老虎’真的不是你朋友?”
“真的不是,除非我真的老年癡呆,那麽容易忘事了。”左易表情有點僵硬,但是話卻是一點都沒有鬆口的跡象。
“那如果這人不是你朋友的話,當初你匯了五萬塊錢給對方,之後又被他給原路退回了,這就應該不是債務往來的關係了吧?是你穩妥對方接個單,結果對方沒有敢接吧?”夏青好似采納了左易的說法,話裏卻又逼近了一步。
左易看著麵帶微笑的夏青,又看一眼一旁冷眼看著自己的紀淵,喉結上下抖動了一下,張了張嘴,就像一條放在案板上已經乏氧了的魚。
“那件事……那件事其實我是可以解釋的……”他嗓音幹澀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