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窗戶
三個人朝這個農家樂走過去,距離小岔路邊上最近的是兩間房以及他們之間的大門洞,大門洞上麵立著這家農家樂的大招牌,迎麵過去,左邊的那間房小一些,房頂上三個紅色大字——“迎賓處,右邊的那間房麵積明顯要大上許多,上麵也是三個紅色大字——“餐飲部。
現在大門口拉起了警戒線,幾個員工模樣的人一臉愁苦的站在迎賓處的門口,瞧著來來往往忙碌起來的警察,估計是事情發生在自家生意這邊,所以他們普遍沒有什麽好奇,更多的是一種擔憂和鬱悶。
“裏頭還有別的住宿客人麽?從迎賓處門口經過的時候,康戈問那幾個人。
“那還有什麽人了!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苦著臉,把夾在指間的香煙塞到嘴裏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一邊噴著煙霧一邊歎氣,“這時候本來就淡季,前兩天他們來那一群又人多,所以基本上就等於他們給包場了。
“對了,那個最後過來結賬的也叫我們給扣下了!旁邊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從中年男人背後伸頭出來,“我們怕他走了我們說不清!
“人在哪兒呢?我去找他聊聊!康戈笑眯眯的衝那小夥子道了個謝,扭頭對夏青和紀淵說,“反正就隨便聊聊吧,先摸摸都有些什麽人來參加活動的底。
紀淵點點頭,康戈就跟著那個年輕小夥子去見這同學聚會結束後最後一個離開的倒黴蛋,他和夏青過去裏麵案發現場看一看。
這個最後負責辦理退房手續的人,根據經驗十有八九是和這個案子沒有什麽牽扯的,畢竟前麵康戈已經提到過,報案的時候連農家樂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名死者已經死了大半天,哪有什麽凶手蠢到殺完了人不抓緊走也就怕了,還偏偏要主動留下來最後一個離開的?
畢竟留下來辦理退房手續,像這樣的農家樂必然不會存在大酒店才有的免查房服務,那就等同於留下來直麵案發,增加自己的嫌疑一樣。
但是就像康戈說的那樣,聊一聊總還是有必要的,至少先把都有些什麽人來參加這個大型同學聚會,以及一些大概的情況有一個提前掌握。
畢竟一個無辜的人,就因為自己最後離開,莫名的沾上了嫌疑,一定會想方設法的進行撇清,對於其他人的事情反而無心幫忙遮掩了。
兩個人穿過迎賓處和餐飲部中間的大門洞,首先看到了一片小樹林,樹應該是最近這兩三年才種的,樹幹還很細,樹上的葉子也還沒有長出多少,剛抽了嫩綠的小芽而已,所以樹下還沒有什麽綠蔭,倒是給裏麵的住宿區增加了一點點的隱私感,至少不會一走進大門洞就可以把住宿區一眼望到底。
穿過小樹林,就是一個長方形規規整整的大院子,院子兩邊是兩排房子,們都是朝著院子的方向開,很顯然是這裏的客房區,夏青大略看了看,左右兩邊大約各有七八間房的樣子,不過看得出來,左手邊的房間因為與前麵的迎賓部大概對齊,所以房型會小一點,另一邊的房子與餐飲部對齊,房型較大。
按照小房型最多能住兩個人,大房型最多能住四到六人來算的話,這個農家樂對住宿顧客的容納力還是相當可以的。
院子的最裏麵,也就是順著院子直直走過去的話,就能去到他們方才來的路上遠遠看到的那個魚塘,魚塘和院子之間除了涼棚之外,還有一道院牆和一個月亮門,弄得還挺有一番風味的。
出事的房間就位於左手邊的那一排相對比較小的客房當中,位置居中偏魚塘方向,估計平時比起靠近大門洞和小樹林這邊要顯得幽靜一點,現在倒是顯不出來這種優勢了,畢竟所有出現場的人都在那附近裏裏外外的忙著。
夏青和紀淵也過去看看,屋內拍照工作已經基本結束,法醫正在裏麵檢查。
死者是一名女性,死狀出乎意料的安詳,如果忽略掉麵部有淤血發紺的情況,從其仰臥的姿態來看,就好像還在睡著,現場也幹幹淨淨,沒有明顯掙紮、搏鬥的痕跡,更沒有任何的血跡出現是視線範圍內。
“窒息死亡?和在場的法醫打過招呼之後,紀淵開口問。
像紀淵這樣比較有經驗的刑警能夠做出初步的死因判斷並不稀奇,主要目的也是為了拋磚引玉,張法醫點點頭,順著他的話回答說:“是啊,機械性窒息,死亡時間大概是在前一天夜裏的十點到淩晨兩點之間。
死者頸部沒有勒痕,可以排除勒死這一種可能性,我們懷疑是捂死的,但是具體是用什麽方式捂死的,現在還不好確定。
你們也看到了,麵部沒有因為被人強行用手捂住口鼻留下的痕跡,所以我第一時間考慮到了枕頭,但是現場的這個枕頭又不太可能。
說著,他用帶這手套的手按了按死者腦袋下麵的枕頭:“蕎麥皮的。
夏青了然地點點頭,如果是那種密度比較高的泡沫枕頭,說不定還真比較容易把人給悶死,蕎麥皮枕頭可就不大容易了,這東西內部全都是一個個的顆粒,顆粒與顆粒之間就會有縫隙,想要把一個成年人悶死,估計難度有點大。
“這兩個蕎麥皮枕頭我們也都檢查過了,上麵沒有唾液之類的痕跡,你們仔細看,這名死者臉上原本是化過妝的,不過一位被捂住,有些蹭花了,枕套上麵也都幹幹淨淨沒看到彩妝的痕跡,不排除凶手離開的時候隨手把真正用來悶死這名死者的東西帶走處理掉了的可能性。
張法醫說:“死者甚至沒有找到明顯因為掙紮而造成的痕跡,所以回頭屍檢的時候還得檢測一下血液成分,看看是不是有飲酒或者服用某種藥物過。
夏青看了看那名死者,看起來應該是三十歲上下的樣子,臉上仔細觀察果然能發現殘留的彩妝痕跡,頭發也並不算是特別的淩亂,此人身材纖瘦,皮膚原本應該是比較白的那一類人,身上穿著一件真絲麵料的吊帶睡裙,腳趾甲上都塗著鮮豔的指甲油,指甲油應該是新塗沒多久,十個腳趾沒有丁點兒的殘破。
看樣子這名死者還是一個挺講究生活品質,在意個人儀容的人,夏青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結論,不過轉念一想又覺得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這家農家樂的環境總體來說還算不錯,但是這個“不錯是按照農家樂的普遍行業水準來評判的,如果放在酒店行業的標準裏麵,充其量也就是連鎖快捷酒店的水準,尤其是從那床單的顏色來看,應該已經有些舊了,上麵有一些洗滌造成的小疙瘩,色澤也變得有些暗淡發黃。
這樣一位帶著妝,穿著考究的女士,如果是因為平日裏就一貫比較講究,不大可能這樣住在一個衛生條件極其普通的農家樂裏麵,不帶任何的個人寢具,就直接睡在這樣又黃又舊的床單和枕套上麵。
那麽如果她真的連這樣洗得已經失去了本來色澤的寢具都毫不介意,可以躺在上麵酣睡,那麽她如此與環境風格迥異的睡衣款式就是另外一種可能性了。
想到這裏,夏青略微猶豫了一下,然後問張法醫:“張法醫,那這名死者生前有沒有……有沒有和別人發生過關係的痕跡?
“還真被你說中了!張法醫點頭,有些遺憾地說,“畢竟是一名這樣年紀的女性死者,又死在房間裏麵,死亡時間推斷過去又是在夜間,死者又穿著這樣的睡裙,化著妝,確實需要考慮你說的那種可能性,所以方才我們做過了檢查,可以確定死者生前曾經與人發生過關係,但是沒有什麽能提取到的。
夏青把這一點記在了自己的本子上,而紀淵的視線則越過了眼前的那張雙人席夢思,看向了大概三米外的窗子,窗簾沒有拉嚴,還留著一道兩寸寬的縫,他看到已經有人過去那邊提取指紋,便沒有說什麽,默默的走開了。
這間屋子不大,就那麽十幾平米,因為是農家樂,所以並沒有室內衛生間,更別提浴室了,所以除了一個簡單的衣櫥,一個電視櫃,一台電視機之外,就隻剩下床和床頭櫃,房間內的環境一目了然。
死者的個人物品都在一個敞開著的旅行箱裏,放在床頭櫃邊上,裏麵有幾件衣服,一雙敢跟皮鞋,一個化妝包,還有一個女士斜跨小皮包。
夏青小心翼翼的打開皮包看了看裏麵,見裏麵有證件,銀行卡,還有一些現金,現金數量不算多,很顯然凶手也並不是衝著這些東西來的。
“是不是想找死者的手機?一個出現場的同事湊過來,向夏青遞過一個證物袋,“在這兒呢,剛才我看過,死者昨天夜裏十一點給一個人發了一條語音信息過去,讓那人一點鍾過來,對方回了她一個OK的表情。
這是她生前發出的最後一條信息,隻可惜對方的賬號應該不是什麽常用賬號,沒有綁定手機號碼,也沒有上傳過任何帶有個人信息的內容、照片,所以如果真的是一個小號的話,想要確認賬號是什麽人在用,還得花點功夫。
這正是夏青想要知道的,她向那位同事笑著道了謝,那位同事也對她笑笑。
“沈文棟怎麽沒跟你一起來出現場啊?對方忽然冒出了這樣一句。
夏青有些困惑的看了看那人:“為什麽他要跟我一起?我們不是一組的啊。
那人微微一愣,有些訕訕地笑了笑便走開了。
夏青抿抿嘴,若無其事的繼續去做其他事情,過了一會兒才和紀淵一起離開案發現場那個房間,到外麵去找康戈,康戈也已經和那個因為負責退房所以撞上了人命案的倒黴同學聊過,正在迎賓處門口和農家樂的人閑聊呢。
這個人還真是和紀淵完全不一樣的兩種風格啊!夏青感歎,紀淵是到哪裏去都自帶不怒而威的氣場,而康戈卻是隨時隨地可以與別人打成一片。
真的是很難想象這兩個人的友誼到底是怎麽建立起來的,夏青又想起當初康戈跟自己說的那一套“肉餅和肉丸子除了形狀不一樣,本質卻相同的理論。
就像是察覺到了夏青心裏麵的念頭似的,紀淵一邊和她並肩朝那邊走,一邊對她說:“你不要被康戈的嘻嘻哈哈騙了,他是我認識的最狠的笑麵虎,現在他調回來了,以後你會有機會見識見識他嘻嘻哈哈之外的另一麵的。
“被你說的,我簡直已經充滿期待了!夏青笑著調侃了一句。
走到近前,紀淵問正和康戈閑聊的那個男青年,這個男青年就是之前同他們說過話的那一位:“出事那間房的窗戶之前是好的還是壞的?
“哦,那個窗戶啊,早就壞了,窗框有點變形,所以窗戶拉不開,卡死在窗框裏了,一使勁兒就整扇掉下來,之前不是冬天太冷了,沒法兒找人換麽,想著等春暖花開天氣好不下雨的時候,找人過來把我們這邊好幾個變了形的窗戶都給拆掉換新的呢。
小夥子一聽就知道紀淵想問什麽,他說著說著,聲音壓低了一些:“那個窗框上裂開的地方,早就有了!最開始給我們裝這批窗戶的是我們老板娘親叔叔的表小舅子,沒少收我們錢,結果一共就過了兩個冬天,就都凍得變形,嚴重點的開裂,更嚴重的你們還沒看到,直接窗戶都掉了,就剩個破窗框。
偏偏我們還不能說,別說我們不能說了,我們老板怕老婆,他都不敢當著老板娘的麵抱怨,老板娘特別護著她娘家人,這回要是因為那個破窗戶進去的人,把屋裏的人給弄死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昨天晚上你也在這邊麽?夏青問。
一被問到自己的頭上,小夥子頓時就收斂了方才的幸災樂禍:“不在不在,我我這個禮拜是輪白班的,昨天下午四五點鍾我就走了,今早上才過來的!
“那就麻煩你幫我們把昨天晚上值夜班的叫過來聊聊吧!夏青對他笑了笑。
“好咧!我這就叫人!小夥子立刻答應下來,跑到一旁去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