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塵埃落定
&nb「轟!」殿門被人直接踢飛,倒了下來,把裡面的人都嚇了一跳。
&nb然而,出現在門口的人,卻才是真正讓眾人驚住了,包括秦綰在內。
&nb「外祖父?」好一會兒,秦綰才獃獃地叫了一聲。
&nb「綰兒,你很好。」楚帝看著她,眼中流露出一絲欣慰。這是清河的女兒,卻比清河更能幹,更堅強。只可惜……年齡太不對,要不然正合適做南楚的皇后,一定能保南楚幾十年強盛。如今,只能便宜東華了。
&nb秦綰眨了眨眼,回過神來,這才覺得有點兒不對勁。
&nb眼前的人是楚帝沒錯,可是……就算蘇青崖找到了驅蠱的方法,前一刻還奄奄一息的人,也不可能立刻就生龍活虎了。蠱蟲吸收宿主的養分存貨,比中毒更損傷身體,何況楚帝都這個年紀的人了,驅蠱后真的大病一場也不稀奇。
&nb「父皇,您……好了?」太子也是目瞪口呆。
&nb「不可能!你怎麼可能好了?」徐晴妃妝容扭曲,歇斯底里地大吼道。
&nb「賤婦。」楚帝厭惡地掃了她一眼,走進殿內,後面還跟了兩個人。
&nb臨安王上官英傑,還有蘇青崖。
&nb怎麼回事?秦綰看著蘇青崖用眼神示意。
&nb「父皇,外面的弓箭手……」太子說道。
&nb「朕還活著,有人敢造反不成?」楚帝一瞪眼。
&nb「父皇龍威浩蕩,些許小賊,自然是束手就擒。」太子賠笑道。
&nb楚帝一聲冷哼,看了他一會兒,直看得他額頭冒汗,才移開了目光。
&nb太子苦笑,也不敢擦汗,他知道父皇是在怪他糊塗大意,疏忽後院,連嫡長子都能被換掉,要是哪天真讓上官珏登基,南楚江山豈不是拱手讓人?
&nb「賤婦,你可還有話要說?」楚帝問道。
&nb雖然徐晴妃也是站著,兩人身高並不相差多少,但一句話從楚帝口中問出來,就有一種俯視般的威嚴。
&nb「要殺要剮,隨你便是。」徐晴妃這個時候倒是冷靜下來了,漠然道,「反正,要不是有珏兒在,二十多年前,我就該追隨他而去了。」
&nb楚帝聞言,臉色更陰沉了些。
&nb不過,自己的寵妃,在自己面前說著要給另外一個男人殉情,這種事,要是不怒才奇怪了。
&nb「外祖父,冷靜。」秦綰來到楚帝身邊。
&nb她雖然不知道病榻上的楚帝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但事有反常必有妖,反而比之前楚帝昏迷不醒的時候更讓她擔憂了。
&nb「綰兒放心,朕一時還不會倒下!」楚帝拍拍她的手,又喝道,「來人!」
&nb「在!」門外頓時湧進來一隊御林軍。
&nb「將這賤婦押入天牢候審。」楚帝說著,目光又看向上官珏,半晌沒有言語。
&nb「皇、皇祖父……」上官珏喏喏地叫了一聲。
&nb若說之前的上官珏是只驕傲的孔雀,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人,但現在簡直就像是條落水的小狗,彷彿被人遺棄般看著主人。
&nb「派御林軍控制護國大將軍府,徐家滿門,一個人都不許逃脫!」楚帝轉過眼去。
&nb「這是我做的,跟徐家沒有關係!」徐晴妃厲聲道。
&nb「你對朕下蠱的事或許和徐家無關,但是,你和那個男人的事,徐家難道真毫不知情?」楚帝一聲冷笑道,「把一個失貞的女子冒充秀女送進宮,徐家倒是忠君愛國!」
&nb給皇帝戴綠帽子這種事如果也能忍,他真是白當了這五十年的帝王!
&nb徐晴妃一咬牙,眼中閃過一絲厲色,然而,下一刻,她不禁又不可思議地指著他道,「不可能,蠱蟲還在,可為什麼你死不了?這不可能!」
&nb「在本公子手裡,沒什麼不可能。」蘇青崖淡然道。
&nb「是你!」徐晴妃幾番催動蠱蟲無效,楚帝依舊毫無反應地看著她,一咬牙,一腔憤怒都轉向了蘇青崖,拔下頭上尖利的發簪衝過去。
&nb她武功不弱,同樣的發簪在如意手裡是玩具,但在她手裡,卻不亞於利劍。
&nb不過秦綰就站在楚帝身邊,剛好攔在蘇青崖前面,沒等另一邊的上官英傑出手,陰陽扇一拍,將人拍了回去,一面很無奈地回頭道:「平時你就已經很招人厭了,能不能不拉仇恨?」
&nb「綰兒!」蘇青崖還沒回話,上官英傑先黑了臉。
&nb不知道這個外甥女會武功也罷了,如今還在皇帝面前帶兵器?
&nb「啊?」秦綰低頭看了看陰陽扇,又看看臉色黑如鍋底的舅舅,很無辜地道,「扇子也算兵器?那下次進宮我不帶了就是。」
&nb太子在一邊很無語,你就裝吧!除了扇子,你明明還藏了一把匕首好嗎?
&nb「綰兒很好。」楚帝開口道。
&nb上官英傑張了張嘴,也只好把話咽了回去。
&nb「把那賤婦拉下去,還等什麼!」楚帝喝道。
&nb「是。」兩個御林軍上前,從地上拉起徐晴妃,原本還做好了被反抗的準備,猶豫著到底是皇帝曾經的寵妃,要怎麼拿捏尺度也頭疼,熟料徐晴妃竟然一動不動地任由他們拖走,讓他們大大鬆了口氣。
&nb徐晴妃當然不是不想反抗,只是秦綰將她拍出去的時候用上了暗勁,她一時化解不了,胸口血氣翻騰得厲害,哪有力氣再反抗?
&nb「陛下,打入……天牢?」御林軍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
&nb「對!」楚帝恨恨道,「就跟……就跟徐家人關在一起,讓他們看看他們養出了個什麼樣的女兒!」
&nb「是。」御林軍一低頭,趕緊把人拖走。
&nb不過,把皇妃關進天牢,基本上,楚帝這是根本不承認晴妃皇家人的身份了吧。
&nb「傳旨,廢除徐氏晴妃的封號,貶為庶人……不,貶入賤籍!」楚帝轉頭道。
&nb「遵旨。」上官英年紀了,怎麼想怎麼尷尬。
&nb「父皇,那,新城公主?」太子低聲問道。
&nb楚帝也是一愣,罕見地猶豫了。
&nb不管徐晴妃有多麼可惡,但上官漓卻是他的親生女兒,而且寵愛了那麼多年的。
&nb「這件事……公主應該是不知情的。」太子又道。
&nb「你能寬容處事,這很好。」楚帝看著他,眼中有了些暖意,隨即緩緩地道,「新城公主記入孝惠皇后名下,玉牒也改了吧。」
&nb「謝父皇。」太子下跪道。
&nb孝惠皇后是楚帝的原配,也是太子的生母,可以說,以後上官漓就是嫡出公主了,而且是太子的妹妹,就算晴妃獲罪,想必宮裡的人也不會眉高眼低地苛待了她。
&nb而對太子來說,一個公主而已,礙不到他,何況今日他對上官漓有恩義,又成了嫡親的兄妹,將來上官漓要生活得好,也只能跟自己站在一起。多一門得用的姻親也是自己的勢力。如果上官漓識相,他也不介意盡心替她找個好人家。要是不識相……捏死一個公主而已。
&nb「至於你……」楚帝看著上官珏,臉色很是複雜。
&nb對於這個嫡皇長孫,楚帝也很為難。除了幾個皇子,楚帝最看重的無疑是上官珏,畢竟太子身體不好,不可能像他一樣在位五十年之久。
&nb可是,上官珏無疑是不能留的,要是留了他,瞞下這事,那太子就不能繼位。
&nb「太子,你說說怎麼辦吧。」楚帝道。
&nb「這……」太子也是一臉的糾結。
&nb「皇祖父,父王……」上官珏「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殺了我吧,讓我死了算了!」
&nb太子看著楚帝,四目相望,都看到了猶豫。
&nb要是上官珏否認晴妃的話,或是求饒還好些,可如今他一心求死,反而讓人心生不忍。
&nb都說皇家無親情,可那是明知最後要你死我活,不敢有親情,而沒有利害衝突的人,二十多年相處,就是小貓小狗都養出感情了,何況是個人。
&nb曾經,太子一直是把這個嫡子看做是自己的希望的。畢竟他身體太弱,若是第三代繼承人太差,恐怕在楚帝眼裡,他就會失去繼位的資格。所以,他一向是拿上官珏和上官策比較的。
&nb「外祖父捨不得的話,把人給我如何?」秦綰猶豫了一下,還是站出來說道。
&nb「你?」楚帝一皺眉。
&nb他雖然疼愛外孫女,但也知道秦綰是東華人,終究要回東華,她要是把上官珏帶到了東華,對南楚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
&nb「外祖父,綰兒和南宮廉是師叔侄的關係,我把他帶到聖山,讓他從此閉門不出,不入四國如何?」秦綰輕聲道,「這邊,外祖父可以宣告晴妃謀反,世子護駕身亡。」
&nb太子想起之前秦綰自稱坑了南宮廉……好吧,師侄坑了師叔,南宮廉大意之下倒不奇怪。
&nb當然,他絕對不會想到,這個師叔侄的關係是反過來的。
&nb「聖山么……」楚帝沉吟了一番,要是上官珏真的從此消失,倒也無妨,聖山對於上官珏來說也算是個好去處,對這個無辜的孩子也算是種憐憫。哪怕將來他反悔,反正太子世子以護駕殉職,他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了。
&nb「你能保證他不出聖山?」上官英傑凝重地道。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nb「武宗有幾位前輩常年閉關,把他放在那裡就行,就算是南宮廉都跑不了。」秦綰不在意道,「外祖父應該知道,聖山沒有國家的立場,不必擔心他們會利用上官珏做什麼。」
&nb許久,楚帝終於點了點頭,疲倦地道:「那就這麼辦吧。」
&nb「行,綰兒回去的路上,把人送回武宗。」秦綰默默地吐出一口氣。
&nb上官珏趴在地上,一臉的漠然,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們討論的是自己的死活。
&nb「帶走,去傳旨吧。」楚帝揮揮手。
&nb「是,父皇。」上官英傑親自押走了上官珏,順便派人去傳旨。
&nb事情大半了結,楚帝長長地嘆了口氣,身子微微一晃。
&nb「外祖父,沒事吧?」秦綰趕緊扶住他。
&nb「不要緊。」楚帝搖搖頭,又看向椅子里死不瞑目的皇后和她腳下昏迷的上官英豪。
&nb「這個……信陽王應該也是不知情的。」太子低聲道。
&nb他已經保了一個新城公主,此刻也不在意保一保信陽王了,反正,上官英豪就算活著,也完全失去了父皇的寵愛,以後的日子怕是比那些庶出的王爺還不如。他作為大哥和太子,也不在乎多求一句情的。
&nb「派人將信陽王送回府去,就說病了吧。」楚帝一句話直接把上官英豪禁了足。
&nb「是,那皇后……」太子又道。
&nb楚帝在秦綰的扶持下走到皇后的屍體前,良久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nb他的三任皇后,原配孝惠皇后是他還是皇子時候的結髮夫妻,因為是先帝指的,並沒有什麼感情,當了沒幾年皇后就鬱鬱而終。第二任明華皇后是他自己選的心儀的女子,可惜好景不長,為他留下兩個孩子也去了,反倒是最後的這位皇后陪伴他是最久的。雖說那時他早已過了年少衝動的時候,娶她也只是後宮需要一位皇后,而她很合適。但是,三十年……人生能有幾個三十年?他有幾乎一半的時間都是和這位皇后一起度過的。
&nb皇后是妻,晴妃是妾,妻和妾,無論感情還是責任上,都是不一樣的。
&nb人誰無情?
&nb「外祖父?」秦綰小心地叫了一聲。
&nb「葬了吧。」楚帝嘆息道。
&nb太子一愣,動了動嘴唇,一臉的糾結。
&nb皇帝說「葬了」,可怎麼葬?按皇后之禮下葬,還是按謀逆犯?能不能遷入皇陵,將來與楚帝合葬?
&nb秦綰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過後再問,反正不管怎麼葬,總不會立刻挖個坑埋了的,現在天氣還沒轉熱,屍體還是可以停幾天靈的,還是等人緩一緩再說吧。
&nb楚帝慢慢地走出門,在台階上停了下來。
&nb可以看見御林軍正壓著一些侍衛出去,邊上還堆著繳獲的弓箭。
&nb要說晴妃真能完全控制大內侍衛也不現實,一半威脅一半利誘,用皇后和太子毒害皇帝為欺騙,加上成功的希望太大,總有經不住誘惑的,以及下面的人聽命行事不知所以,才造成了這個局面。而楚帝一清醒,出現在面前,多年的積威下來,頓時土崩瓦解。
&nb秦綰抬頭看了看黑沉沉的夜空,輕輕地嘆了口氣。
&nb要變天了。
&nb明天一早,楚京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下大獄,多少人要砍腦袋。
&nb「父皇,長平的事……是否還有迴旋的餘地?」太子突然說了一句。
&nb「嗯?」楚帝一愣,看著他許久沒說話。
&nb太子無言,只是眼中難掩疲憊。
&nb他和太子妃少年結縭,他身體不好,太子妃一直悉心照顧,雖說有時候脾氣不好,但卻是真的恩愛,如今上官珏不是親子,兩個庶子又極度不成器,竟然也就只剩下了一個嫡女上官純,若是再遠嫁和親,恐怕太子妃受不了。
&nb想到這裡,他不禁也有些灰心。
&nb爭了一輩子,可如今就算當了皇帝又如何?還不是後繼無人?
&nb「綰兒以為,東華的端王會如何想?」楚帝沉吟道。
&nb「聖旨未下,其實綰兒一直以為,南昌郡主更合適。」秦綰微笑道。
&nb「哦?」楚帝聞言,倒是很有興趣地問道,「朕倒是聽說你與南昌還有些過節。」
&nb「反正她又不是要嫁給綰兒,姑嫂之間有過節的都多了,何況八竿子打不著邊。」秦綰一攤手,「何況,長平郡主柔弱,換個環境怕是要抑鬱成疾,不如南昌郡主強健,聽說前陣子還病危,就這幾天功夫,居然又活蹦亂跳了。」
&nb太子很黑線。你這是誇獎嗎?無論是長平還是南昌,聽見了都會想揍你的好不好?不過,秦綰總算是在幫自己女兒,他也不好說什麼。
&nb「也罷,那就換成南昌吧。」楚帝對於嫁哪個孫女倒是意見不大,只要東華也沒意見,就皆大歡喜了,大不了在嫁妝上多補償一些就是了。
&nb「多謝父皇。」太子舒了口氣,又對秦綰點頭致謝。
&nb「多謝外祖父。」秦綰也很滿意。
&nb兩個郡主她都打過交道,南昌郡主看似強勢,可惜是蠢得沒腦子。長平郡主一派柔弱,實際上很有幾分小心機。相比起來,她還是更喜歡南昌郡主一些。
&nb動手遠比動腦子爽快多了嘛。
&nb「這次要好好謝謝蘇神醫。」太子轉身道。
&nb蘇青崖跟在最後面,即便看完了一場鬧劇,臉上的表情也無悲無喜,聽到這句話才道:「不必道謝,我並沒有做到什麼。」
&nb「蘇神醫客氣了。」太子楞了一下,還是說道。
&nb他把信陽王調來坤寧宮的時候,留了臨安王和蘇青崖在養心殿,而父皇能夠精神奕奕地出現在坤寧宮,除了蘇青崖找出了解蠱的辦法之外,就沒有別的可能了。
&nb「不是客氣。」蘇青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nb太子尷尬……好吧,他是真的不會和蘇青崖交流,每次都碰一鼻子灰。
&nb雖說有時候恨得想砍了這個游醫,但是……畢竟是個連蠱毒都能治的絕世神醫,可以的話,終究還是籠絡為佳。說不準,哪天還要求他。
&nb「綰兒,你先出宮吧。外祖父還有些事要處理。」楚帝道。
&nb「是。」秦綰乖順地答應了。這是南楚的家醜,她知道的已經夠多,後面的,還是不參與了吧。
&nb「蘇神醫,多謝。」楚帝鄭重地道。
&nb「陛下這句謝,本公子擔不起。」蘇青崖看了他一會兒,轉身離去。
&nb太子趕緊叫過一個御林軍的小隊長,吩咐他把兩人送出宮去。
&nb秦綰一直覺得哪裡不太對勁,但沿途有御林軍在,也不好多說,一直回到了寧王府。
&nb「大小姐,可算是回來了。」見到她,幾個心腹才算是舒了口氣。
&nb「王爺回來了沒有?」秦綰沉聲問道。
&nb「剛回來。」執劍答道,「王爺說,要是小姐和蘇神醫回來了,就去後院。」
&nb「知道了,不要讓任何人來打擾我們。」秦綰道。
&nb「是。」執劍應道。
&nb秦綰幾乎是拖著蘇青崖走的,來到後院,果然見到李暄一個人在院子的石桌上擺了酒菜等候。
&nb「慶功。」李暄微笑著舉了舉杯。
&nb「還早了點。」秦綰搖頭。
&nb「出什麼意外了?」李暄一怔。
&nb從宮裡透出來的消息,雖然不清楚具體過程,但應該是很順利的,所以他先一步從太子府脫身了。
&nb「還真是意外連連。」秦綰嘆了口氣,坐下來,灌下一杯果子酒,這才慢慢地把今晚發生的事一一道來。
&nb蘇青崖並沒有補充什麼,只在一邊靜靜聆聽,捧著酒杯,卻也沒喝一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nb「不對。」李暄的眉頭越皺越緊。
&nb「哪裡不對?」秦綰問道。
&nb「前面都沒有問題,我好奇的是,皇帝怎麼就突然沒事了?」李暄說著,卻是看向蘇青崖。
&nb「對啊,我之前就想問,你找到解蠱的方法了?」秦綰也疑惑道,明明入宮的時候還沒有頭緒呢。
&nb「蠱蟲還在體內,沒有驅除。」蘇青崖搖頭。
&nb「那不對啊。」秦綰一愣,「晴妃操縱蠱蟲想要殺死外祖父,可是毫無反應,看晴妃的表情,我不覺得她在虛張聲勢。」
&nb「因為蠱蟲暫時被更厲害的毒壓制了。」蘇青崖道,「蠱蟲吸收宿主進食的一切養分,自然也包括毒藥。」
&nb「你……給外祖父服毒?」秦綰嚇了一跳。
&nb「他要求的。」蘇青崖瞥了她一眼,補充了一句,「臨安王在場。」
&nb「外祖父要求的?」秦綰睜大了眼睛。
&nb「嗯。」蘇青崖點點頭,嘆息道,「大概是因為蠱蟲被藥性鎮住,他清醒了一會兒,從臨安王口中知道了部分真相和計劃,想了一會兒,就問我有沒有能讓他立刻好起來的辦法,哪怕明天馬上就死也無所謂。」
&nb「於是你答應了?」秦綰道。
&nb「他堅持。」蘇青崖只道。
&nb秦綰默然,既然舅舅也在場,最終卻還是沒能阻止外祖父這麼做了,可見他的心意有多堅決。
&nb「你看起來有點不高興。」李暄道。
&nb「我不在乎見死不救,但是……既然救了,最終病人卻是被我毒死的,確實有些不悅。」蘇青崖沉默了一會兒才道。
&nb「長生?」秦綰澀聲道。
&nb「嗯。」蘇青崖微一點頭。
&nb「果然是奇葯。」秦綰苦笑。
&nb明明是殺人的毒藥,卻能暫時讓人百病全消,連蠱毒都被壓制。
&nb「那麼……三天?」李暄沉聲道。
&nb「不,九天。」蘇青崖搖頭,「從梁中天身上取得的數據,這是我延緩藥性最長的時間,不過也要做好提前一兩天的準備。」
&nb「九天之內,必須離開南楚。」李暄斷然道。
&nb「他讓臨安王不許把這件事透露給任何人知道。」蘇青崖頓了頓,又道,「這是一個很偉大的人。」
&nb「難得你會給人這麼高的評價。」秦綰道。
&nb「是,但是我從來不希望我或者我的朋友偉大。偉大,總是要放棄些什麼的。」蘇青崖道。
&nb「我知道,所以,我是壞人,你也是,他……」秦綰看看蘇青崖,又看向李暄,一笑道,「他也是。」
&nb「對。」李暄點頭,「所以,就算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九天,皇帝駕崩之前,必須返回東華,以免有什麼變故。」
&nb「和親的事基本不會有變化,重要的是我們。」秦綰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我們知道得太多了,而且,若是九天後外祖父駕崩——我不知道到時候他會用什麼理由,或者說新帝會用什麼理由,但是蘇青崖給外祖父治療是眾所周知的事,不能不防太子過河拆橋。」
&nb「嗯,沒事最好,有事……先走為上。」李暄贊同。
&nb蘇青崖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得不承認,這兩人很般配。當然,若是李暄不是姓李的,不是東華皇族就更好了。
&nb「明天外祖父會召見端王,正式談和親的事。」秦綰道,「在那之後,我們就先走吧?」
&nb「他也罷了,你畢竟是東華使臣。」蘇青崖皺了皺眉。
&nb「沒事,有荊藍。」秦綰很淡定。
&nb「可以。」李暄想了想,同意她的計劃。
&nb南楚如果要過河拆橋,也要找正主,一氣之下把替身幹掉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是不會做的。所以,荊藍和易容的人都不會有危險。
&nb「正好,我要安排一下上官珏。」秦綰道。
&nb「說實話……你把他要出來幹什麼?後患無窮。」李暄道。
&nb「確實。」蘇青崖顯然也對上官珏沒好感。
&nb「因為他可能是姓孟的。」秦綰苦笑。
&nb「姓孟怎麼了?」李暄問了一句,心裡卻微微一動。
&nb「按照徐氏的說法,上官珏的親生父親,那個叫孟狄的人很可能是南疆王族血脈。」秦綰道。
&nb「你是想說,他和孟寒有血緣關係?」李暄道。
&nb「既然碰上了,總不能就這麼讓他死了。」秦綰嘆了口氣道,「若是還能有一個親人在世,總是好的。」
&nb「我怕上官珏不會感恩。」李暄凝重地道,「萬一他挑撥你和孟寒的關係,或是利用他去做什麼事……」
&nb「放心,你不了解孟寒。上官珏沒那個能耐。」秦綰笑笑,又道,「再說,我也不會把人放在東華,往無名閣里一扔,有阮婆婆在,他連自己的院子都出不去。」
&nb「那孟寒……」李暄道。
&nb「能活著就好了,孟寒……我了解他。」秦綰道。
&nb「你對下屬倒是有情有義。」李暄道。
&nb「孟寒算是合作者……不過,下屬嘛,雖然這世上總有背叛者。」秦綰笑笑,後面的話沒有說下去。
&nb「看來,這趟出遠門,你收穫不少。」李暄看著她道。
&nb「也許。」秦綰不置可否。
&nb「不餓的話,先回去休息吧,距離天亮也沒多久了。」李暄柔聲道。
&nb「我想在這裡坐一會兒。」秦綰搖頭。
&nb李暄沉默了一下,點點頭,站起身走人。
&nb「你不走?」秦綰一抬眼。
&nb「我餓了。」蘇青崖根本不理會她的白眼,自顧把幾樣喜歡的菜都端到了自己面前。
&nb秦綰不禁失笑,忽的又道:「你和外祖父是不是達成了什麼協議?」
&nb「你怎麼知道?」蘇青崖一怔。
&nb「你從來不是個會騙人的人。」秦綰笑,見他不說話,又道,「不說的話,明天我也可以去問舅舅,反正我知道得夠多了,相信舅舅也不會在意多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nb「也不是什麼大事,明天一早,你大概就會知道了。」蘇青崖停頓了一下,又道,「其實,你留在南楚也挺好的。」
&nb「不好。」秦綰一笑。
&nb「因為南楚少一個李暄?」蘇青崖挑眉。
&nb秦綰繼續笑。
&nb蘇青崖便不再多言,安靜地吃飯,吃完,又安靜地走人。
&nb秦綰也不在意他的去留,一手手肘撐在石桌上,拖著下巴,一手轉著酒杯。
&nb杯里是香甜的果子酒,清冽的酒液倒映出滿天星光,是少有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