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歐陽燕
秦綰說走就走,等三日後柳碧君回門過後,就收拾衣服去了莊子。
因為要帶著秦瓏,小孩子的一應用品可比大人多得多,於是,光是馬車就三輛,一輛坐人,兩輛拉行李。
伺候的下人,碧瀾軒依舊是夏蓮看家,還有不想挪動的桂嬤嬤坐鎮,也足夠了。
夏蓮雖然有些遺憾小姐每次出去都不帶她,但再想想每次小姐不在的時候,碧瀾軒都是交給她的,也算是一種信任的表現,也就心平了。現在她爹娘看見了大小姐的威勢,早就改了態度,一心一意想著怎麼能做大小姐出嫁時的陪房了。不過希望還是很大的,畢竟大小姐身邊得用的人都是孤家寡人,只有夏蓮是侯府的家生子,大小姐要挑選幾家下人陪嫁的話,夏蓮家顯然是第一選擇。
秦綰這次出門帶了荊藍和執劍,蝶衣還在蘇宅,朔夜要準備進入軍隊了,這些日子幾乎不再寸步不離地跟著她。不過,她想了想,特地去蘇宅拐了拐,把陸臻也拎走了。
按照蘇青崖的說法,陸臻是凍傷,現在泡泡溫泉有好處,反正皇莊里又不是只有一個溫泉。
秦瓏帶的人就比較多了,秋菊和雁翎兩個貼身丫頭和奶嬤嬤,還有幾個二等丫頭,加上搬運東西駕駛馬車的車夫侍衛,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出了城,往小燕山而去。
秋菊現在也很得意,小小姐得寵,連帶她這個貼身丫頭也有臉面,雁翎是個心智不全的,小小姐身邊就是她說了算,雖然不如夏蓮,但小小姐聰明乖巧又沒有小性子,可比精明的大小姐好伺候太多了!至少對於胸無大志的秋菊來說,好好照顧小小姐,將來大小姐自然會念著她的好,給她指個好人家婚配了就好了。
小燕山那塊地方有不少莊子,不過長公主的皇莊肯定是在最好的地方,佔地大,建築精美,裡面竟然有七處景色各異的大小溫泉,有殿內的,也有露天的。裡面的下人不多,但該有的也都有了。
莊子的管事是一對五十來歲的夫妻,長公主憐惜他們獨子早逝,就讓他們領一份餉銀,在這裡看守莊子,平日也沒多少活計,正好養養老。兩夫妻都是老實人,對長公主自然是感恩戴德,打理莊子很是用心。如今知道這莊子送給了秦大小姐做陪嫁,趕著又將莊子里裡外外收拾了一遍。
秦綰轉了一圈感覺很滿意,親自指了最裡面的風雪園給秦瓏,這園子有個大院子足夠小姑娘踢球玩耍,還自帶一個淺淺的溫泉,可以讓侍女看著她下去玩。隨後,她乾脆將陸臻也扔了進去。
用她的話說,陸臻可以當侍衛保護秦瓏,也能當玩伴陪秦瓏玩耍,反正一個十七,一個才四歲不到,實在沒什麼男女大防。
陸臻欲哭無淚,姐姐,我要溫書啊溫書,你以為我隨便考考就能考上一甲嗎?你根本就是故意不想給獎勵的是吧?
秦綰自己住了主院,順便在隔壁留了間房給李暄,就快快樂樂地泡溫泉去了。
這季節各種果子都成熟了,有進上的,也有皇莊里自己種的,又香又甜,一邊泡溫泉一邊吃果子,真是種享受啊。
至於秦樺要成親……秦大小姐表示,這也算事?哪家哪戶都沒有弟弟成親還要長姐來操持的,就算新人敬茶,也斷然沒有敬長姐的道理。因為……誰家也沒有一個弟弟都要成親了還沒出嫁的姐姐嘛,所以各種都沒有規矩前例,就算秦綰不在,也沒人能說什麼。
更何況,連秦建雲都巴不得秦綰不在。
沒辦法,秦綰在,寧王這塊冷冰冰的牛皮糖就要黏上來,這尊大神在家裡一坐,人家還不是爭先恐後上門道賀?這麼丟臉的婚事,若非這是聯姻,要面子的秦建雲巴不得一頂轎子把人抬進門,連鼓樂鞭炮都不要,越是靜悄悄的越好!
於是,安國侯府在辦喜事,大小姐和四小姐卻安安穩穩地在城外度假。
「小姐。」荊藍端著托盤走進來,笑道,「我把水蜜桃榨了汁出來,清火敗毒,泡溫泉喝最好了。」
秦綰靠在齊肩的溫泉里,迷迷糊糊差點要睡過去,聞言懶洋洋地從水裡伸出一隻手,接過了杯子,卻笑道:「這透明的杯子倒好看,又夠大。」
「這是西域進貢的水晶杯,前些年陛下賞了一套給長公主。」荊藍笑道,「我去廚房看了看,這杯子居然被擱在這裡,用來裝果汁又好看又好喝。」
「你倒是有心了。」秦綰一口氣喝完,滿足地嘆了口氣,把杯子放在岸邊,慢慢地站起身來。
「嘩啦!」水珠順著身體的曲線滑落,在夕陽下熠熠生輝,彷彿一尊溫潤的美玉。
見她光著腳上岸,荊藍趕緊拿過披風披在她身上。
幾乎是一瞬間,棉布的披風被水珠浸濕,變得若隱若現。
「小姐真好看。」荊藍轉身拿了布巾來給她擦拭。
「等你長大了就好看了。」秦綰拍拍她的頭。
「小姐!我早就長大了!」荊藍抗議。
如果她不是暗衛,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這年紀當娘的都不在少數了。
「行行,你長大了,回頭我看看哪個好的,把你嫁出去。」秦綰隨口道。
「小姐!」荊藍紅著臉跺腳。
秦綰吃吃地笑,其實,從醫理上來說,女子過了二十才是最美的,像秦珠這種,簡直就是個還沒長開的小豆包,要不然為什麼那些太早生孩子的女人容易難產,而且一難產就是一屍兩命?
所以,她是真的不著急成親的。
「紫曦,我……」就在這時,李暄一腳踏進院子,隨即就愣住了。
「哎呀,王爺怎麼進來了!」荊藍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把人推出去。
李暄被她推出門,兩扇木頭的大門在鼻子前合上才反應過來。大白天的,他也沒想到秦綰會在院子里不穿衣服啊!
好吧,其實離不穿衣服還是有點距離的,不過,那半透明似的披風真能遮住點什麼嗎?
鼻子里一陣痒痒的,他順手抹了一把,卻發現,流鼻血了……
院子里的秦綰回過神來,不由得笑得前仰後合,雖然那一瞬間,她也是尷尬的,不過看見李暄那種見鬼的表情后,就忍不住噴了,實在是……這種呆呆傻傻的表情放在李暄臉上,實在是太難得了。
「小姐趕緊換衣服吧,別著涼了,太陽都下山了呢。」荊藍道。
「哦。」秦綰光著腳踩著白石鋪成的小路上,進了屋內。
不過,等她穿好衣服,打理好髮髻,許久都不見李暄進來,又不禁好奇起來:「荊藍,去看看他是不是還在外面發獃呢。」
「是,小姐。」荊藍忍著笑出去,轉了一圈,卻帶著詫異的神色回來,「小姐,王爺沒在。」
「沒在?」秦綰一怔,隨即想到,這絕對是尷尬了吧!這種事要是被某個暴躁的傢伙知道……想了想,她又說道,「保密啊,別讓陸公子知道了。」
「是。」荊藍悶笑著點點頭,隨即又好奇道,「小姐,陸公子為什麼叫小姐做姐姐呢?」
「他的未婚妻是我的義妹,他一向是叫我姐姐的。」秦綰道。
「原來陸公子有未婚妻啊。」荊藍驚訝道。
「嗯,死了。」秦綰頓了頓道。
「……」荊藍被噎了一下,隨即又湧起了一股愧疚之意。
小姐的義妹啊,若是活著,不可能從無消息,果然她就不該問的。
「沒關係,我早就走出來了,你別在陸臻面前提就是了。」秦綰微微一笑。
「我知道了。」荊藍鄭重地點點頭。
「行了,我去看看王爺,把那個桃汁倒兩杯來。」秦綰又道。
「我這就去。」荊藍應聲道。
秦綰打理好自己,對著鏡子照了照,很好,臉色也因為剛泡過溫泉而白裡透紅,都不需要上胭脂,完美無缺!
端起兩杯桃子汁,她一個人轉身去了隔壁敲門。
「進來。」李暄的聲音很平靜。
秦綰推門而入,笑道:「怎麼,被你看了去,我還沒害羞呢,你羞得躲在院子里幹嘛。」
「怎麼在泡露天的溫泉?」李暄道。
「又不會有別人隨便進來。」秦綰不在意。
有女眷在溫泉莊子里,哪個男人都不會冒冒失失闖人家院子的好嗎?
「萬一有賊呢?」李暄堅持。
「宰了!」秦綰眼睛都不眨一下,回答得特別爽快。
「好吧,你贏了。」李暄嘆了口氣。
秦綰放下托盤,忽的發現有點不對,湊過去笑道:「還真流鼻血了?該不會……第一次見到女子的身體?」
「秦紫曦!」李暄的臉頓時黑透了。
「我說對了?」秦綰卻得意洋洋地笑了,隨即看他的臉色難看,眼睛里都快冒出火來了,又安慰道,「好吧,就算是第一次,可你總算看到過一次了,我還一次都沒看過男人的身體呢。」
「……」李暄很無力,這難道也算是安慰?
不過,要他說出例如「要不要我讓你看」這種話,堂堂寧王殿下覺得自己真心沒有這麼厚的臉皮。
「來,喝點桃汁,降火的。」秦綰順手將一杯桃汁送到他嘴邊。
李暄哭笑不得地搖搖頭,卻拿她沒辦法。
「這麼急著找我,有事?」秦綰乾咳了兩聲,這才想起說正事。
李暄連聽人告訴他自己在泡溫泉都來不及,估計是一進門就直奔她院子里來了,顯然是有急事的。
「派去靈州的人回來了。」李暄沉聲道。
「哦?」秦綰神色一正,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靈州,歐陽燕就葬在那裡。去挖墳的人回來了,而看李暄的表情,很顯然是有發現的。
「該不會棺材里是空的吧?」秦綰笑道。
「不,有一具屍體,女性,死了二十多年了,只剩下骨架了。」李暄道。
「哦。」秦綰聞言,頓時有些興趣缺缺,要是一座空墳,才有更多值得挖掘的信息嘛,有屍體,年份也對,歐陽燕是孤兒沒有血親,怎麼驗證這屍體是不是歐陽燕本人?一具白骨而已,哪怕她師父還活著,怕也認不出自己徒弟的骨頭長什麼模樣吧。
「墳墓很正規,沒什麼特別奇怪的地方,暗衛也打聽了,當年落葬的人是一群帶劍的女子,所以時隔二十多年還有人記憶深刻。」李暄接著說道。
「是彩劍門的人。」秦綰肯定道。
「嗯,聽說早些年還有些帶著劍的婦人來祭掃,不過最近幾年已經沒再見過人了,墳頭的草還是附近的村人給自家上墳時心生惻隱,幫著收拾的。」李暄道。
「嗯,這些年彩劍門內部也鬧得厲害,聽說現任門主上位不正,也一直沒聽說前任門主怎麼了,現在是死是活的,估計是沒人想起千里迢迢去給師姐妹掃墓了。」秦綰瞭然道,「還有呢?就只查到這些?」
反正,她不覺得若真是只有這些,李暄會如此眼巴巴地就來找她。
「你看看這個。」李暄拿出一本陳舊的冊子遞給她。
「墳墓里挖出來的?」秦綰隨口說了一句,卻毫不介意地打開來看。
李暄嘆了口氣,果然不應該期待她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這個可是連自己的墳都挖,還把自己的隨葬品戴在身上的主,還會怕挖別人的墳?
「好詩。」秦綰讚歎了一句。
那冊子竟是一本手抄的詩集,自己端秀,顯然是出自女子之手,只是,這些詩句雖然字句優美,卻很是陌生,似乎並沒有流傳在外,也沒有署名,難道就是這個手抄詩集的女子自己做的?那可真是才女啊,比起桃花祭詩會上那些所謂才女寫的詩,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根本不能比!
「是好詩。」李暄也深有同感,很明顯,詩集在交給秦綰之前,他已經看過了。
「這個要是流傳出去,蕭無痕的詩詞可就沒那麼值錢了。」秦綰晃了晃手裡的詩集道。
「你怎麼看?」李暄道。
「我對詩詞沒什麼研究,只讀著覺得美,但要我評論優劣,我是說不上來的。」秦綰一聳肩,很爽快地承認自己的弱點。
「你倒是誠實。」李暄好笑道。
「不會就是不會,我又不覺得不會寫詩很丟臉。」秦綰一聳肩,很無辜地問道,「還是說,王爺覺得不會彈琴挺丟臉的?」
「本王不用會彈琴,會談情就夠了。」李暄答道。
「流鼻血?」秦綰眨巴著眼睛看他。
對視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李暄先敗下陣來,嘆息道:「這詩詞雖然詞句優美,但氣勢磅礴,胸有大志,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
「嗯……」秦綰翻過幾頁,仔細讀了兩首詩,也不禁點點頭。
雖然說,因為年份太久,棺材里又有腐蝕之氣,冊子的紙張已經泛黃髮脆,有些地方都破損不清了,還有些自己,可能因為當初用的墨很一般的關係,暈染開了好幾團,字跡都不容易辨認了。
回頭把能看清的抄一遍,看不清的,拿回去讓蕭無痕填補,也算是為文壇做貢獻了!
「你沒什麼想說的?」李暄問道。
「說什麼?」秦綰一聳肩,「這些詩肯定是歐陽燕抄的,歐陽燕的筆跡應該還能弄到,對一對就知道了。既然是歐陽燕抄的,又不是她自己做的,八成就是她的情郎……咦?」
「怎麼了?」李暄問道。
秦綰皺了皺眉,沉著臉從懷裡取出貼身不離的小荷包,從裡面取出兩張紙來,一一展開,放在詩集旁邊。
一張碎片,是歐陽慧墳前尚未燃燒乾凈的祭文,另一張同樣泛黃了的,是墨臨淵給她的,當年放在她襁褓里的生辰八字和名字。
秦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猶豫不定。
放在一起看才發現,這三個字跡,極為相似,然而,卻似乎又總有點不同,才讓她之前分別看的時候沒有立刻察覺到這一點。
李暄一件件拿起來仔細看了,隨後指指祭文和詩集,肯定道:「這兩樣不是一個人寫的。」
「你怎麼看出來的?」秦綰一臉的驚奇。
她是覺得有些像又有些不像的,但李暄憑什麼能這般肯定?就憑棺材里有屍骨嗎?可那屍骨也不能斷定就是歐陽燕的,說不定人家是詐死躲仇人呢?
「這是女子的筆跡。」李暄指指詩集,又指著祭文解釋道,「雖然筆跡有些相似,但這個是男子寫的,筆力、筆鋒、氣魄,男子和女子終究是有差別的。何況,寫祭文的男子也並沒有刻意去仿照這女子的字跡,不然不會如此明顯。」
「然後呢?」秦綰很虛心地問道。
「這兩個……」李暄指著詩集和生辰八字有些沉吟,許久才搖頭道,「看不出來。」
「啊?」秦綰傻眼,敢情老半天你就告訴我,你也不知道?
「因為確實很像,但細微處又不同,可卻看不出刻意的痕迹。」李暄無奈道,「字畫方面,我畢竟不如一些大家,你要是放心,不如讓蕭無痕去看看。」
「字畫大家?」秦綰一聽,不禁笑了,收拾好東西,胸有成竹道,「沒事,一會兒我讓陸臻去看。」
「那孩子……」李暄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沒說出口。
「我知道的。」秦綰淡淡一笑,卻有些無力,「情深不壽,慧極必傷。」
「嗯。」李暄畢竟和陸臻沒什麼交情,只隱約提醒了一句就罷了。
「還有別的東西嗎?」秦綰又問道。
「隨葬品暗衛都帶回來了,一會兒你去看看,甚至,連骨頭都撿了幾塊。」李暄說著,也不禁抽了抽嘴角。
「……」秦綰哭笑不得。
不得不說,李暄手下的暗衛……實在是太敬業了!
「你不是懷疑歐陽燕是你娘嗎?可以試試滴血認親,聽說,如果是至親之血,會融入骨中,反之則不會。」李暄又道。
「那麼,先證明這具屍骨確實是歐陽燕吧。」秦綰無語道。
滴血認親這東西反正她是不信的,蘇青崖早就證實過不可能了。儘管沒法給皇帝全身換血,但部分換血他也做過幾次,提供血液的雖然大半是親人,但也有不是的,事實證明,有親緣關係的血液未必一定相融,沒有親緣關係的血液也未必一定不相融。雖然還沒找到規律,但至少證明了滴血認親的方法完全不可靠。
「也不急於一時。」李暄道,「大聖遺音琴那邊,我也派人去查了,不過還沒有結果。」
「至少能證明,我爹或者我娘很有錢?」秦綰道,「比如歐陽燕一個孤兒,就算得到了這張琴,可一個行走江湖的女子,根本不可能好好保養這張千古名琴。」
何況,歐陽燕死於仇殺,怎麼也不像是會隨身攜帶一張古琴躲避追殺的模樣。
大聖遺音琴落入墨臨淵之手時保存得如此完好,很顯然,琴的主人之前一定有個很安逸的環境,還有金錢上的條件才能做到這一點。
「嗯。」李暄應了一聲,看她鋪開了紙筆,好奇道,「要寫什麼嗎?」
「反正閑著,就開始抄吧。」秦綰笑笑。
「你不會寫詩,倒是喜歡詩詞。」李暄有些不解。
記得每次蕭無痕有了新詞,她也都會抄上一份的。
「美好的東西誰不喜歡?」秦綰一挑眉,咬著筆桿,忽的笑道,「要不然,王爺給我作首詩?」
「現在?」李暄一怔。
「怎麼,作不出來?」秦綰笑道。
「我也不擅長寫詩。」李暄無奈。詩詞一道,他比秦綰好些,不過讓他評論還行,自己寫嘛,也就中規中矩,和蕭無痕那種優美華麗的字句完全沒有可比性,還是不要拿出來獻醜為好。
「現在不寫沒關係。」秦綰促狹地笑道,「等你迎親的時候,不作完十二首催妝詩不許進門。」
「不怕誤了吉時?」李暄道。
「不怕,本小姐不信這個。」秦綰理所當然道,「不是選了吉時讓我出閣,而是我出閣的時刻就是吉時!」
「我會記得讓蕭無痕事先給我作好幾十首的。」李暄很淡定。
「誠意呢?」秦綰瞪他。
雖說,新郎官也不是個個才高八斗能作詩的,要不然,武將還不娶妻了?催妝詩,自然也可以由伴郎代作,可是像李暄這般說得天經地義的新郎還真是沒有。
再說,幾十首?蕭無痕再有才恐怕也得作得吐血。
絕對是誤交損友!
笑過之後,秦綰繼續抄寫,先將字跡清晰的抄錄出來,剩下的打算再慢慢推敲。
看她認真的模樣,李暄也不打擾她,徑直從書架上抽了一本書下來看。
兩人雖然沒有說話,各自做自己的事,但屋子裡卻瀰漫著一股靜謐的氣氛,很是溫馨。
直到最後一抹夕陽的餘暉也沒入地平線下,荊藍才過來喊兩人去用晚飯。
反正秦瓏也小,晚飯就直接擺在了一起。
皇莊的廚子手藝自然是不錯的,原本就是御廚,先帝疼愛唯一的嫡女,樣樣都是最好的。只是長公主不適合泡溫泉,幾年都來不了幾次,御廚都快閑得發霉了,難得有機會用到他了,頓時精神抖擻著,所有的拿手好菜都做上來,擺了滿滿一桌子,甚至為了討好小女娃,還做了一盤捏成兔子模樣的蓮蓉豆沙包,手指大小,一口一個,用胡蘿蔔點綴了紅眼睛,活靈活現的。
李暄原本以為陸臻一定又要找他麻煩,不過照面才發現,少年一副病懨懨的沒精神的模樣,吃飯都是隨便扒拉幾下,完全沒有之前的活潑勁。
「這是怎麼了?」李暄輕聲問身邊的人。
秦綰莞爾一笑,敲敲桌子,沒好氣道:「好好吃飯,比起溫書,先把身子養好再說,想不想參加考試了?」
「不是要明年嗎?早著呢。」陸臻隨口道。
「誰說是明年的?」秦綰詫異道。
「啊?不是明年開恩科嗎?」陸臻一愣。
「……」秦綰嘆了口氣,隨即一臉鄙夷地看著他,「你連秀才的名分都沒有,居然想直接考進士嗎?連入場的資格都沒有好不好?」
「啊!」陸臻頓時僵住了。好吧,誰叫慧姐姐一直說一甲,他忘記了……
「鄉試馬上就要開始了,你得一場場考過來才趕得及恩科。」秦綰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雖說,鄉試、省試、會試、殿試的時間都是錯開的,可正常情況下,也是考上秀才,隔幾年再考舉人,最後再考進士,便是天才,頂多也是來年就考。
畢竟,別說才學了,時間也不夠。先不說會試三年一期,鄉試和省試倒是年年考,可那是要回原籍去考的,等考完省試后,兩年沒有會試,有的那一年,距離會試也已經沒幾天時間了,書生大多文弱,受不了連夜快馬飛奔,何況馬也不是平常人家買得起的,雇馬車,或者乾脆走路上京,在路上花費幾個月時間都不稀奇,要是沿途遇上點兒天災*的,趕不及都是常有的事。
所以,想一年、不,半年裡直接從白身考到進士的,從來沒有過。
「原籍在哪裡?」李暄問了一句。
陸臻是真有才,鄉試和省試難不倒他,考了也是白折騰,還佔用別人的名次位置,還不如直接給他弄個舉人身份,明年考進士算了,也省得來迴路上折騰。
「不用了。」秦綰一聽就知道他的想法,不等陸臻開口就直接拒絕道,「別幫他走捷徑,讓他自己考去。」
「姐!」陸臻抗議。
雖然還是很討厭李暄,但是……他不討厭捷徑嘛……
「自己考上來,才知道那些學子下了多大的苦功,省得他仗著自己聰明,隨便讀讀書就能學得比別人好,就看不起人。」秦綰對著李暄解釋道。
「我哪有看不起人。」陸臻委屈道。
「沒有?」秦綰挑眉,淡淡地反問。
「……」陸臻無言地抬頭看天花板。他是真的沒有看不起其他人,只是,老師都說過,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而天才自然是有傲氣的。他比別人強,難道有點優越感都不行么……
秦綰不理他,繼續吃飯。
除了這次栽在李鈺手裡,陸臻從小到大就沒受過什麼挫折,別人幾天學不會的,他看看就懂了,別人只能在一條道上走到底,他文武兼修之餘,竟然還有閑心拿著書畫詩詞消遣,偏偏就是消遣,他的書畫還能比得上大家之作!這樣的人,生來就是讓人嫉妒的。至少秦綰覺得,要論天資,無論是歐陽慧還是秦綰,都比不上陸臻。
只是,這孩子的路終究是太順了,自視過高,心性不穩,之前沒長歪就是奇迹了,將來還是需要好好教導才能成大器的。
秦綰可不希望,陸臻會讓她有傷仲永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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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包養我嗎?」少女眼如月牙,酒窩如蜜。
「……好。」
啊啊啊,屬下驚恐欲絕,他家先生臉紅了,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