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人質和刺客
江陽城。
從第一天的試探攻擊后,聶禹辰親自帶兵埋伏,仗著熟悉小滄山地形,幾乎全滅了北燕一萬想吃掉他們那支只有兩千人的兵馬,不大不小也是個勝仗,至少好好打壓了一下北燕軍的士氣。
不過,之後就是枯燥的攻城戰,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那是聶禹辰的專長,秦綰也不插手,只每天去城牆上晃一晃,算是激勵士氣。
「這都第五天了吧?」沈醉疏站在秦綰身後充當護衛,有些懶洋洋地道。
秦綰不讓荊藍和蝶衣上城牆,只好他和顧寧寸步不離地跟著了。就算武功再高,可戰場上,流箭畢竟不長眼睛,嘈雜的環境中,任何聽風辨器之類的技巧都沒有用。
「還是在試探。」秦綰低聲答道。
「這都攻了五天了,還在試探?」沈醉疏不信。
「死人太少了。」秦綰挑挑眉,「北燕軍的傷亡不大,不像是要拿下城頭的感覺,倒像是在試探江陽城防的弱點。」
「弱點……我們有嗎?」沈醉疏問道。
「總會有的。」秦綰點頭。沒有完美無缺的防禦,也許他們自己都沒注意到哪裡有問題,但不能保證北燕軍試探不出來。
「王妃。」顧寧匆匆走上城頭。
「怎麼?」秦綰一挑眉。
「江相送來的家書。」顧寧雙手遞上一封信。
「我爹?」秦綰不禁楞了一下。
她離京不算太久吧,京城能發生什麼大事,還是說,只是一封單純的問平安的信?想著,她倒是在考慮,是不是沒寫信回去報平安,爹爹不高興了?
慢慢地拆開信,看了一眼,她的臉色就沉了下來。
「李鈺又出幺蛾子了?」沈醉疏雖然不想看,但無奈他眼力好,一晃而過的「李鈺」二字就映入了眼帘。
「他說要贖罪。」秦綰面無表情道。
「贖罪?給誰?歐陽慧?」沈醉疏詫異道。
「別開玩笑了!」顧寧怒道,「人都死了,還怎麼贖罪?他是想弄出個真心悔過的態度,還指望著著走出大牢嗎?」
「所以,爹讓他贖罪去了。」秦綰平靜道。
「怎麼贖罪?」顧寧一愣,下意識問道。
「早上吃飯前打一頓,中午吃飯前打一頓,晚上吃飯前打一頓,睡覺前再打一頓,暫時就這樣。」秦綰答道。
「……」顧寧和沈醉疏對望了一眼,一起抹了把汗。
這樣的贖罪方式的話,可以接受!
「對了,你管江相也叫爹,你手下的人不會弄錯嗎?」沈醉疏隨口道。
「不會啊,又不一樣。」秦綰詫異道。
「對了,你叫安國候什麼?」沈醉疏道。
「父親。」秦綰想也不想。大多數時候,她叫秦建雲確實是叫父親的。
「……」沈醉疏無言,這親疏有別也太明顯了吧?好半晌,他才說道,「我怎麼覺得江相才像是你親爹。」
這回輪到秦綰無語了,這算是野獸的直覺嗎?
一邊的顧寧卻心中一跳,下意識地看了秦綰一眼。他記得,就在獵宮之變的那一晚,秦綰在歐陽慧墳前見的這個黑衣人,不就是江轍嗎?雖然他站得遠遠的把風,並沒有偷聽他們說了什麼,但那個場景,卻始終給人一種詭異的和諧。
「對了,江相不是特地來告訴你一聲,李鈺想贖罪吧?」沈醉疏又道。
「你們倆,去過西秦沒有?」秦綰卻問道。
「沒有。」沈醉疏很乾脆地回答。他十幾年都在致力於復仇一件事,哪有空跑到毫不相干的西秦去。
「我倒是去過一次。」顧寧撓了撓頭道,「三年前唐默前輩六十大壽,我跟爹爹去拜過壽,還見過唐兄,不過那時候他忙著招呼那麼多客人,估計不記得我一個無名之輩。
三年前,顧寧尚未成名,要說唐少陵那個沒心沒肺的見過也不認得,簡直再正常沒有了。
「我想打聽一下,西秦的太子夏澤蒼。」秦綰沉聲道。
她初入江湖便是在東華,其他三國頂多也就是匆匆而過,後來幫李鈺謀划太子之位,自然更加不會管他國了。
「夏澤蒼?問唐兄不就可以了?」顧寧奇道。
世人皆知,唐少陵是西秦太子也稱之為摯友的人。
「就因為他和夏澤蒼的交情是真的不錯,不是夏澤天那種利益關係,所以才不方便。」秦綰苦笑。
明知道自己是心懷惡意的,豈不是讓唐少陵出賣朋友?她寧願想別的辦法的。
「要說那位西秦太子,那次壽宴也親自到場了,雖然只是送了壽禮就離開了,不過我記憶中,是個很冷的人。」顧寧皺了皺眉,回憶道,「不像是攝政王那種對萬事淡然的冷,而是……很霸道,彷彿在他眼中,我們都是螻蟻一樣的驕傲。」
「怎麼,還跟西秦扯上關係了?」沈醉疏道。
「前朝寶藏。」秦綰只說了四個字。
沈醉疏眉頭一動,默契地把話咽了回去。
「北燕退兵了!」就在這時,隨著響亮的鳴金聲,北燕大軍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看來今天的攻城戰結束了。」秦綰改口道。
「但是,再拖下去,攝政王帶的援軍都要到了,那時候就更沒有弱點了吧?」沈醉疏道。
「差不多,也該有點變化了。」秦綰認可地點點頭。
「那是什麼!」
「是個……人?」
「誰啊。」
忽然間,城牆邊的士兵都議論紛紛起來。
「去看看怎麼回事。」秦綰一皺眉,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顧寧剛走出一步,就見聶禹辰和莫長風一前一後,急匆匆地走過來。
「聶將軍,莫先生?」秦綰心中一沉。
這兩人一文一武搭檔,在江陽如魚得水,尤其他們都是冷靜的人,很少能看見兩人一起露出如此急切暴躁的表情呢。
「王妃,那些北燕蠻子!」聶禹辰不住喘著氣,似乎是被氣的。
「出了什麼事?」秦綰平靜地開口。
「今天一早有一隊從嘉平關方向來的士兵進入北燕軍營,末將原本還以為是正常的哨探,卻沒想到……」聶禹辰忍著怒氣道,「剛剛,北燕竟然把陳將軍掛在營門口!」
「哪個陳將軍?」秦綰一愣。
「嘉平關守將,陳巍將軍。」莫長風插了一句。
「就是*和嘉平關糧倉同歸於盡的那個?」秦綰想了想道。
「是的。」莫長風憂慮道,「火勢被北燕中途撲滅了,陳將軍應該也是那時被俘的。」
秦綰點點頭,帶著他們走近了城牆邊。
果然,遠處北燕軍營的營門口,高高的轅門上吊著一個人,隨著風還在不住地晃動。
「是屍體還是活人?」秦綰凝重地問道。這位將軍是死是活,差別可太大了,要是北燕軍只是侮辱屍體,只會激起東華士兵的怒氣,可要說……
「王妃,陳將軍還活著!」邊上一個百夫長激動地道,「剛剛北燕蠻子把他壓出來的時候,還見他彷彿在叫罵。」
「嗯。」秦綰心中瞬間閃過了無數想法。
陳巍這個人,她了解得不多,可以說,北方防線的眾將,就連李暄也了解不多,當初太上皇最防備的就是他插手軍隊了。不過,能在後無援兵的情況下抵抗到最後一刻,關破時還能想到要放火燒糧倉,至少有勇有謀有忠心,而且看邊上士兵的反應,顯然做人也不錯。這樣的將領,若是能救當然是要救的。
可是,就看北燕這個態度,就差明晃晃在旁邊立塊牌子,上面寫著:有陷阱,求解。
「以前北燕做過這種事嗎?」秦綰又問道。
「這個……似乎沒有。」聶禹辰沉思了一陣,還是搖搖頭。
畢竟,這種做法太過下作,大陸上並不是兩國爭霸,要是給第三方找到出兵的機會和借口也是個麻煩。何況,這樣對待敵方將領,誰知道會不會有自己的將領被敵方俘虜后,被依樣畫葫蘆?底線一旦輕易跨越,就會失去約束。
「卑鄙無恥!」顧寧一臉的義憤填膺。
「戰爭沒有什麼卑鄙無恥。」秦綰搖搖頭,又道,「聶將軍怎麼想?」
「這……」聶禹辰眼中閃過一絲掙扎。
他和陳巍私交不錯,也清楚他的能力和為人,絕對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於公於私,他當然是想救陳巍的。然而,眼下的形勢,他又不蠢,怎麼看不出來陳巍是個陷阱?
他們要防守江陽城,肯定不能派太多兵馬出去,可一兩萬兵馬去北燕大營救人,跟送死有什麼區別?
「王妃!救救陳將軍吧!」城上的士兵一臉希冀地看過來。
秦綰緊皺著眉頭,這才真正感覺到北燕這條毒計的棘手。
說到底,一個陳巍雖然是人才,但明知救不回來還要派人去送死,任何一個上位者都不會這麼做。
可是,底層的士兵不懂,尤其陳巍在士兵心目中的威望還不低,放棄救人,至少能打擊江陽城的士氣,一個弄不好,讓眾將因為意見不同而反目就更好了。
「王妃,能不能想想辦法?」聶禹辰猶豫了許久,還是苦笑道。
剛剛他一看到這個場面就已經看清楚了之後的發展,要想救出陳巍,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就算拼著耗掉一兩萬兵馬,搶回的頂多就是陳巍的屍體,付出了卻沒有好的結果,到時候,士氣只會更低落。
不過,攝政王妃一向是不按常理行事的,或許,能有什麼辦法?
秦綰抬頭看了他一眼,終於忍住了沒說什麼。
不是不明白聶禹辰期待什麼,只是……她也不是神啊。
「王妃,至少不能被打擊到江陽的士氣。」莫長風低聲接了一句。
秦綰想了想,提高了聲音道:「除了城牆上今天輪值的將軍,所有人到大堂議事。」
「是。」聶禹辰頓時精神一振。
秦綰最後看了一眼北燕的營門,轉身走下城牆。
「真要去救?」沈醉疏追上去問道。就算他還是個外行,也知道,這事情是真的不好辦。派軍隊去,明擺著會踩埋伏。就算派幾個高手暗中去……可北燕的營門外沒有任何遮蔽物,根本無法潛行,晚上也燈火輝煌,把那一塊地方照得亮如白晝,絕對靠近不了。
「救是要救,不過要想別的辦法。」秦綰沉著臉,一邊計算著道。
事態緊急,她也不回沈家莊,直接在江陽郡守府的議事大堂召集眾人。
這還是秦綰督戰江州后,首次以主帥的名義坐在主位上,沈醉疏和顧寧分別站在她身後。
一邊是聶禹辰為首的將軍們,另一邊是蔣奇為首的江州文官。
「王妃,這擺明了就是北燕的陷阱,想消耗江州兵力,萬萬不可衝動啊。」蔣奇憂慮道。
「陳將軍征戰多年,忠心耿耿,朝廷就這樣置之不理,不怕將士們寒心嗎?」徐鶴搶著說道。
「身為將軍,為東華犧牲是榮幸!」蔣奇尖聲道。
「放屁!你怎麼不去榮幸一下!」雷猛一聲怒吼,彷彿晴天一個霹靂,嚇得蔣奇連退了幾步。
徐鶴長得文質彬彬,蔣奇沒覺得自己弱氣,可對上狗熊般長相、血腥氣四散的雷猛,他就沒那個膽子了。
「都閉嘴!」秦綰一拍桌子。
大堂里一下子安靜下來。顯然,在江州,秦綰已經有了一定的威勢,不僅僅因為她是天使。
「聶將軍,北燕軍中,有多少重要的將領?」秦綰問道。
「這個……兀牙的搭檔袁浩是跟了他很多年的老部下,另外,應該還有十幾位副將……」聶禹辰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努力回想著北燕軍的情況,可這支是先鋒軍,除了兀牙和袁浩還算有點名氣,其他並沒有什麼數得上號的名將。
「本妃的意思是,把誰掛在江陽城頭,兀牙會引兵來救,或者說,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救?」秦綰乾脆道。
「啊?」眾人都傻眼了。
不過,根據王妃的問題,大家想了想,臉色都有些難看。
「除非把兀牙自己掛在城頭?」半晌,還是徐鶴嘀咕了一句。
其他人,就算是多年的搭檔袁浩,也不夠資格讓兀牙這種冷血殘暴的人主動去踩陷阱。
「風衍烈?」沈醉疏提了一個名字。
「風衍烈只是個平民吧?」聶禹辰猶豫道。
「誰知道他和北燕什麼關係,眼巴巴來從軍。」徐鶴卻道。
「早知道那天晚上努力點把他留下就好了。」秦綰嘆了口氣。
「你想……用人去換?」沈醉疏心念一動。
「是啊。」秦綰一攤手,坦然道,「發兵去救,那是肯定是救不回來的,不過何必非要一條道走到死呢?北燕也不是沒有人,看看有沒有什麼合適的,抓一個回來,跟他換陳將軍。」
「對啊!」聶禹辰恍然道,「戰場換俘本就是常事。」
「要是兀牙不換呢?」徐鶴問道。
「不換,被打擊士氣的就是北燕了。」秦綰道。
「可陳將軍……」徐鶴一怔。
「……」秦綰沉默了一會兒道,「盡人事,聽天命吧,總比直接去救把握大些。」
「王妃說的是。」聶禹辰苦澀地點點頭。
相比起陳巍一個人,自然是江陽城更重要,且看他的命吧!
至於蔣奇一行人,沒有插嘴的餘地。
那麼,剩下的問題就只剩下一個——要抓了誰,才夠把陳巍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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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過一場小雨的官道上還帶著水坑,雖然不至於嚴重到影響行軍速度,但也讓人不太舒服。
李暄騎著赤焰,走在隊伍中間。
十萬援軍,包括一萬禁軍、三萬雍州軍、三萬京畿大營,另外三萬是從其餘幾個州縣抽調的,加上江州軍,比起北燕的三十萬大軍還少了一半。當然,這只是第一支援軍,北燕集結三十萬大軍也是經過了幾個月的準備的,東華倉促之間也不可能立即湊出一支同樣的軍隊來,好在,江陽的防線還算穩固。
這次出征,李暄也知道自己打仗經驗不足,直接點了冷卓然做副帥,一邊行軍,一邊抓緊時間學習。
章重錦、凌子霄也在隨軍之列。
看完最近的軍報,李暄也鬆了口氣。
當初秦綰說要先走一步去江陽,他不是沒想過反對的,不過終究是不能拒絕她。現在看來,結果還是不錯的。
「放心吧,要說打仗,你們倆都沒經驗,但她的理論學得比你紮實多了。」冷卓然淡淡地說道。
「冷將軍覺得,北燕這次的入侵是怎麼回事?」李暄問道。
「說起這個,王爺信不信今年嘉平關沒有下雪是巧合?」冷卓然反問道。
「不信。」李暄毫不猶豫道,「為了一個奇迹,調集三十萬兵馬,北燕損耗不起。第一,北燕有能人,就算不是控制了天氣,至少判斷出今年無雪,第二,不管下不下雪,北燕都打算出兵。」
「王爺更偏向哪一種?」冷卓然想了想道。
「……」李暄考慮的時間更久,好一會兒才有些不確定地道,「第二種吧?」
「本將軍卻更覺得是第一種。」冷卓然沉聲道,「聖山星宗的那幾個老不死天天湊在那裡看星星,天文地理,國家大勢,生老病死,他們都能從星星里看出門道來,雖然本將軍也不太相信什麼命運,不過,以星象觀氣候,總是個能解釋的理由。至於今年真的不下雪,雖說是極難得的氣候,終究也不是絕對不可能。」
「以星象能觀氣候的人,也很了不起了。」李暄道。
「星宗都快斷了傳承了,就剩下那三個老不死,肯定是不會跑到北燕去的。」冷卓然一聳肩。
事實上,這種事若是發生在南楚或是西秦,並不會讓他這般重視。實在是,北燕一向民風彪悍,可在文治上卻比三國差了不少,更別說是這樣罕見的人才了。
李暄沉吟著,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系的香囊。
「紫曦胡鬧,你也由著。」冷卓然搖搖頭。
粉紅色的豬頭香囊……好吧,攝政王殿下第一天帶著去上朝的時候確實驚掉了一大批眼球,不過,看著看著也就習慣了。別說,李暄這張冰塊臉被這可愛的香囊一襯托,也柔化了不少。
「挺好的。」李暄是真的不在意,反正,就算那天杜太師一臉吃了大便似的臭表情,至少也沒敢當面說他儀容不整?至於背後,誰理他。
「王爺!」遠遠的,隊伍前頭的凌子霄逆行飛奔而來。
「怎麼,選好紮營的地點了?」李暄問道。
「是的。」凌子霄點頭,「前面十幾里的地方很適合,前鋒營已經開始安頓了。」
「嗯。」李暄點了點頭。
不過,步兵行進,走完十幾里地也是大半個時辰后的事了,營地已經初見規模,即便只是停留一夜,但該有的柵欄防護一樣不少,凌子霄都認認真真做了。
「不錯。」在營帳里走了一圈,冷卓然都誇了一句。
有天分的少年將軍不少,凌子霄並不算是特別天資出眾的,但他勝在小小年紀就有一種沉穩的大將風度,無論是帶兵還是別的,都是一絲不苟的,完全沒有這個年紀的年少輕狂,可以說,凌從威教導得很不錯。這個年輕人,只要慢慢汲取經驗成長,有成為帥才的潛質。
「早點休息,明天一早趕路。」李暄說了一句,進了自己的帳篷。
跟著他的貼身侍衛是莫問和秦訣——就是秦訣是最出色的暗衛,也沒辦法在行軍中隱藏在暗地裡跟著李暄,暗衛也是個大活人的。
幾天的急行軍,對體力是個很大的考驗,就算內力高強之人,精神上也會疲倦的。
吃過簡單的晚餐,李暄只洗了把臉就上床睡了。
再過五天,就可以到達江陽,就能見到紫曦了。
直到半夜,他是被一股寒意驚醒的,還沒睜開眼睛,就下意識地拔出了枕邊的純鈞劍。
「叮!」出現在床前的秦訣眼神陰狠,宛如一頭孤狼,長劍擋住了兩把藍汪汪的匕首,顯然是淬了毒的。
「來人,有刺客!」李暄毫不猶豫地一聲大喝。
刺客也沒想到堂堂攝政王如此警覺,而且他身邊的侍衛似乎很有應對刺客的經驗,甚至連他會割破帳篷哪一邊進來就計算得準確無比,簡直就像是等著自己自投羅網似的。
一擊不中,他也不想和秦訣糾纏,轉身就走。
「還想跑?」秦訣早料到他不會從原路出去,直接就擋在了帳門口,反倒比刺客還快一些。
早些年在江轍身邊,他當過很多次刺客,也處理過很多別人的刺客,怎麼刺殺和反刺殺,絕對沒有比他更擅長的了。
「活口。」李暄跳下床,拿著純鈞劍堵住了後路。
「是。」秦訣應了一聲,舔了舔嘴唇。
刺客左右看看,交手一招,他就知道秦訣的武功在他之上,而攝政王看起來就不是文弱書生,絕對沒有勝算,遲疑了一下,收起了匕首。
「打算束手就擒?」秦訣看著他,眼中的警惕卻沒有消失。
然而,那刺客一聲悶哼,晃了晃,整個人栽倒在地,再無聲息。
秦訣一愣,先把自己的劍鞘扔了過去,發現確實沒有動靜,這才一手拿劍,一邊小心翼翼地靠近,蹲下檢查。
「如何?」李暄問道。
「死了,嘴裡藏毒,面貌被毀,是死士。」秦訣檢查完畢,起身很肯定地說道。
李暄掃了一眼那張滿是舊傷疤,幾乎看不清長相的臉,就厭惡地別過了頭。
「王爺。」莫問提著劍進來,沉聲道,「沒看見有別的刺客,冷將軍親自巡營去了。」
「嗯。」李暄點點頭,又皺了皺眉,有些不解。
誰派來的刺客?東華不滿他的政敵?北燕的死士?還是想要渾水摸魚的第三方?
沒一會兒,冷卓然就來求見了。
「請進。」李暄剛剛親自檢查了一遍刺客的屍體,也沒發現什麼不對。
「營中應該沒有別的刺客了。」冷卓然先報告了結果,目光從屍體上掠過,又落在那兩把匕首上,不禁一聲驚咦。
「冷將軍有什麼發現?」李暄問道。
「這個。」冷卓然見他點頭,這才拿起一把匕首放到鼻端嗅了嗅,隨即便道,「雖然對毒藥不怎麼研究,不過這一種,本將軍正好就見過。」
「這是很特別的毒?」李暄目光一閃。
「的確特別。」冷卓然一點頭,冷笑道,「當年,那人就是研製出了這種毒的解藥,才坐上了醫宗宗主之位。」
「藺長林?」李暄脫口而出。
「是他。」冷卓然顯然對藺長林的印象不怎麼好,有些厭惡地道,「這個毒叫『醉相思』,是蛇姬夫人的獨門毒藥,毒性極烈,發作起來,五脈皆傷,肝腸寸斷,要痛上三天三夜才能死去,完全不負相思斷腸之名。那個要殺你的人對你是有多大仇,要用上這麼狠毒的毒藥?」
要知道,這世上毒藥很多。而最難求的毒,並不是發作快、死得快的劇毒,而是那種讓人生不如死,還偏偏要痛苦許久才能死的。
李暄眼神一冷,不管是政敵還是北燕,派刺客來殺他似乎也用不上這麼惡毒的東西,應該是想讓他死得越快越好才是,最好連清毒丹都來不及吃。這感覺,似乎是私仇的意思更重些。
「冷將軍,這種毒藥既然如此珍貴,想必流傳在外的應該不多?」莫問道。
「蛇姬、朱成碧、藺長林。」冷卓然答道。
李暄眼神一閃,默默地補充了,抓走蛇姬的那些南疆人,也有可能從蛇姬身上得到毒藥。
「不過,醉相思雖然難得,但也不是什麼鎮派之寶,蛇姬也罷了,朱成碧那個小丫頭手裡有沒有流出去就不知道了。」冷卓然想想,又補充了一句。
「先把屍體收拾了吧。」李暄道。
「是。」莫問應了一聲,拎起屍體出去。
秦訣拿了個盒子來,小心翼翼地收好那對劇毒的匕首。
「你真沒得罪誰?」冷卓然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這種手段,像是因愛生恨的女人能做出來的。」
「我只有紫曦一個。」李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所以說,求而不得,因愛生恨。」冷卓然道。
「沒有!」李暄回答得毫不猶豫。
當然,並不是真的沒有對他求而不得的女子,像是安緋瑤。不過,能夠弄到毒宗的獨門毒藥的女子,絕對不可能有!
「好吧,不過你還是傳個消息給紫曦。」冷卓然道,「畢竟醉相思是毒宗的毒,紫曦身為無名閣主,容易查。」
「知道了。」李暄點點頭。
不過,傳信就不必,免得讓人擔心,反正,再過五天就能到江陽了,等見了面再慢慢說也來得及。
「你身邊添幾個侍衛吧。」冷卓然又道。
「嗯。」李暄明白他的意思,連醉相思都拿得出來,要防著刺客不顧性命的做法,就算不傷到他,他身邊的暗衛也沒有哪個可以白白犧牲的。
只是,會是什麼人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