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一劍的驚艷
達成了換俘協議后,江陽城的戰況也逐漸平穩下來,每天只是做做樣子地攻一下城,到了最後兀牙也是破罐子破摔,乾脆拿江陽城來練兵了。反正太子怪罪下來,首先就是那個出餿主意的傢伙的錯!
換俘前一天的傍晚,第一支援軍終於到達了江陽。
聶禹辰和蔣奇很鄭重,因為帶兵來的人可是攝政王啊!
十萬大軍自然不可能全部進駐江陽城,事實上,單是防守一座江陽城,五萬軍隊也足夠了,畢竟,兀牙那裡也就只有十萬人,只比江陽多了一倍而已。
李暄讓章重錦和凌子霄分別在江陽城兩邊各立下一座營寨,自己和冷卓然、朔夜帶著擴編成三千人的親衛營進了江陽。
「王爺,驛館已經收拾好了。」參拜過後,蔣奇搶著說道。
聶禹辰在旁邊幾乎想扶額嘆息……這麼蠢,怎麼給他做到江陽郡守的位置上的?王妃不搬去驛館,攝政王會一個人去住驛館嗎?簡直太不會看眼色了!
「本王住在沈家莊就好。」果然,李暄很理所當然地說道。
「那冷將軍?」蔣奇其實也沒這麼笨,不過,王爺和王妃獨處,其他進城的將領也需要驛館呀,而且冷卓然是副帥,除了攝政王,就是他最大。
「本將軍要去沈家莊看看學生,就不勞蔣大人了。」冷卓然面無表情地說道。
「……」蔣奇無語。
聶禹辰一挑眉,王妃是冷卓然的學生?怪不得對軍事毫不陌生,攝政王也放心讓她來。不過,聽說這位就是當年南楚的水神卓然……卓然,是無名閣的人?
「戰事在即,本王自己安頓即可,都去忙吧。」李暄揮揮手,做了總結。
「王爺,明日換俘之事?」聶禹辰追問道。
「王妃做主,本王不插手。」李暄打斷了他的話頭。
「行了,王爺一路趕來,累了,有事明天再說。」冷卓然打斷道,「接風宴也不必了,王爺要休息。」
「……是。」蔣奇只能應道。
「那就讓徐將軍帶王爺和冷將軍去沈家莊吧,末將還要到城牆上再巡視一次。」聶禹辰說道。
「有勞。」李暄點點頭。還是有個明白人的嘛。
「王爺,請。」徐鶴趕緊走出來。因為他和秦綰的關係,現在只要和沈家莊、以及王妃有關的事,就全是徐鶴在負責了。
李暄應了一聲,讓朔夜安頓好親衛營,就只帶了一個莫問,和冷卓然跟著徐鶴前往沈家莊。
蔣奇苦著臉,回頭沒好氣地吩咐人散去——虧他還準備了盛大的接風宴呢。
聶禹辰一聲嗤笑,也帶著眾將走了。
不得不說,對於攝政王的第一印象,還是挺不錯的,至少,是個辦實事的人,總比那個十一歲的小皇帝靠譜些。
而李暄三人在徐鶴的帶領下來到沈家莊,秦綰和作為主人的沈醉疏早已在大門口迎接。
「我來了。」李暄的目光落在秦綰身上,慢慢地放柔了。
「挺快的。」秦綰笑笑,轉身道,「進來吧,總算收拾得能住人了,比驛館自在。」
李暄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與她並肩而行,轉頭一聲輕笑,「打擾了,沈大俠。」
「不打擾不打擾,難得這園子還能有點兒人氣。」沈醉疏落後了幾步道。
李暄又看了他一眼,但想起之前的報告中說的,沙天棘死了,倒是能理解幾分。
仇人都死了,妹妹也有依靠,再也沒什麼牽挂了,而沈醉疏這種人,顯然不會太在意自己什麼時候就會死的問題,恐怕在他想來,不管是為了報恩還是為了朋友之義,總之最後剩下的幾年生命,就送給秦綰罷了。
只是,希望蘇青崖能有辦法吧,要不然,這樣的人死得太早,未免可惜了。
徐鶴在後面拉了拉沈醉疏的衣袖。
「幹嘛?」沈醉疏莫名其妙地停下來看著他。
「為什麼我覺得王妃的樣子,就好像是王爺只是早上出門喝了個茶就回來了?」徐鶴小聲道。
「那要如何?」沈醉疏一頭霧水。
「至少,久別重逢,總要比平時激動一點吧?」徐鶴想了好一會兒才糾結地說道,「那什麼,不是說,小別勝新婚?」
「老夫老妻的,有什麼好激動的?」沈醉疏看他的眼神簡直像是看一個白痴。
「……」徐鶴怒視他,「那是因為你沒有妻子!」
「你懂,好像你有似的。」沈醉疏丟下他,揚長而去。
徐鶴被噎住了,軍中的低層將領,婚姻就是個大難題,尤其江州這地方,江州軍里光棍多了去了!
「你們行了啊,真當我聽不見呢?」秦綰忍無可忍地回頭說了一句。
「這個……王妃,末將先回去復命了!」徐鶴渾身一個激靈,乾脆扭頭跑了。
「這小子!」冷卓然搖搖頭,好笑道,「庄別離古板偏執,南宮廉又萬事不上心,怎麼教出來這麼個滑頭的小子!」
「除了武功,他哪點都比他師父強多了,沒什麼不好的。」秦綰一聳肩。
「庄別離的徒弟?」李暄驚訝道。
「嗯。」秦綰點頭,又嘆了口氣道,「庄別離沒教徒弟的心思,南宮廉又懶得收徒弟……要是南宮廉再不找個出色的徒弟,從他之後,武宗也要後繼無人了。」
「二十年後,當今武林,不會再有南宮廉的對手,他那個時候也才六十,再收徒弟也來得及。」李暄斷然道。
「二十年啊,唐默那身體未必能撐二十年,唐演,到底資質差了一些。」秦綰道。
「可惜,唐少陵和南宮廉沒有生在一個時代。」李暄道。
高手榜前三,秦綰雖然資質不差,但註定不可能把心思都放在武道上,而沈醉疏的武功是炎陽七轉碰上純陰之體而來的,就算蘇青崖能幫他續命,可他那種練功法,是不可能達到巔峰的。也只有唐少陵才是他們這一輩人的代表。
「說起來,他也該回來了,現在還不見人影,八成又去哪裡作妖了!」秦綰咬牙切齒。
「他……有分寸的。」李暄抹了把汗。
不過,唐少陵只要不遇上和秦綰有關的事,確實是有分寸的。
「好啦,就收拾了莊子的東邊。」秦綰停下腳步,回頭笑道,「冷伯伯,您就住這裡吧,我叫人把院子里的草都拔光了,整成了平地,方便您練武。」
冷卓然站在門口看著那一片光禿禿的院子,滿意地點點頭。
「那麼,我們先去商量一下明天的事。」秦綰說完,笑眯眯地拉了李暄和沈醉疏回房去,順便打發莫問去安頓行李。
「我去?」沈醉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
「北燕一定是風衍烈來。」秦綰點點頭。
「他的傷,應該沒那麼快好吧?」沈醉疏皺了皺眉。對習武之人來說,肩胛骨是很重要的部位,要是養不好,幾乎等於是廢了一條胳膊了。
「能好個七八成。」秦綰想了想道,「風衍烈肯定不缺好的外傷大夫,他這些日子也沒動過手,應該養得不錯。」
「你要我怎麼做?」沈醉疏直接問道。
「救回陳將軍為優先,然後,可能的話,殺了譚永皓。」秦綰毫不猶豫道。
「我儘力。」沈醉疏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又道,「你要殺了譚永皓哪需要這麼麻煩?讓蘇青崖下個毒不就行了。」
「不行,譚永皓要是回到北燕軍營再死,會有很多辦法能掩蓋下去的。」秦綰搖頭道,「我要他必須死在兩軍陣前,死得明明白白。」
「好吧。」沈醉疏想想,重複了一遍,「我儘力。」
「沒有機會就算了,畢竟風衍烈也不是軟柿子,陳將軍最重要。」秦綰道。
「放心,我有分寸。」沈醉疏點點頭。
不過,想起那個晚上,風衍烈為求脫身時的果斷狠絕,他也不禁皺了皺眉。
在風衍烈面前殺了譚永皓、護住陳巍,任何一件事他都有絕對把握做到,可兩件事放在一起,就不好說了。
「嗯。」秦綰淺淺一笑。
沈醉疏有足夠的閱歷,性子也足夠沉穩,不需要囑咐他太多,他就能自己判斷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可以說,她現在手下的人里,也唯有沈醉疏是能獨當一面而不讓她操心的。
「那我去準備一下。」沈醉疏又對李暄點點頭,開門出去了。
「看起來,你還挺開心的。」李暄伸了個懶腰,起身在她書桌旁晃晃,隨手拿起一份報告來看。
「是挺開心的。」秦綰走到他身後,抱著他的腰,整個人趴在他背上,腦袋在他肩窩裡蹭了蹭,又笑道,「娶了個不安於室的王妃,後悔了沒有?」
「你要是安於後院,我出來打仗,豈不是要分開一年半載?」李暄認真地道。
「說得對。」秦綰忍不住湊過去親親他,卻被他一個轉身,整個人摟進懷裡,以吻封緘。
熟悉的氣息在唇齒之間流轉,空落落的心彷彿一下子被填滿了。
秦綰閉上了眼睛,許久,輕輕地一聲嘆息。
「想我了?」李暄在她耳邊低聲問道。
「想了。」秦綰很坦然地答道,「你呢?」
「和你一樣。」李暄道。
「真狡猾的回答。」秦綰白了他一眼。
「呵呵。」李暄低笑,胸膛一陣震動。
「行了,來了就幹活!」秦綰一個轉身,脫離了他的懷抱,順手拿了兩疊摺子往書桌上一堆,沒好氣道,「一邊是江陽城的戰報和民生,你需要儘快了解,另一邊是今天京城快馬送來的奏摺,雖然我爹爹已經批閱過了,不過還是需要攝政王殿下過目。」
李暄看著那兩疊都高於一尺的文件,黑著臉抽了抽嘴角道:「你這是打算今晚不讓我睡了?」
「所以,趁著現在距離安歇還有兩個時辰,王爺抓緊時間吧。」秦綰笑眯眯地推著他坐下,還貼心地連筆墨都擺好了,隨即自顧走人了。
李暄無奈地笑了笑,先拿起了江陽城的戰報來看。
雖然不是所有的都是今天必須要看完的東西,但戰報——很顯然必須看完。
明天要召集眾將議事,總不能連情況都沒摸清楚,想必冷卓然那裡也有一大疊。
這一夜,原本註定就是個不眠夜。
第二天一大早,李暄就召集江陽城中眾將議事去了,而秦綰則是忙著正午換俘的事。反正,只派一人而已,江州軍只需要緊守城頭就足夠了。
經過幾天的治療,譚永皓雖然還沒完全痊癒,依舊拖著兩條鼻涕,但至少已經能從床上爬起來了。只不過,他看著沈醉疏的眼神簡直像是比看見了鬼還恐懼。
要知道,那天他被扔下冰窟,也不是立刻就失去知覺的,他清楚地看見了,就是這個人,居然跟著他跳進河裡,卻不往上游,而是抓著他往更深處的河底去,然後,他就昏過去了。
不過,那個時候,他是真的以為,自己是被水鬼拖下去淹死的!
正午,陽光普照,就算是冬日,也讓人感覺到了一絲暖意。
遠遠的,從北燕軍營方向過來兩人兩馬。
城牆上的人看得清楚,陳巍是被反綁著雙臂騎在馬上的,馬韁則是被風衍烈拉著。看上去,雖然有些狼狽,但精神卻還好,顯然這五天里兀牙不但不敢虐待他,反而還得好好養著。
不到十天,冷峻的青年絲毫看不出曾經重傷的模樣。
兩人在一箭之地停下了馬,風衍烈眯著眼睛看了看,用內力把話送上了城頭:「按照約定,請江陽城上把人送出來吧。」
「稍等。」秦綰揚聲答道。
沒一會兒工夫,厚重的城門打開了一條僅供一人出入的縫隙,隨時都可以合攏。
沈醉疏押著譚永皓步行走出來,以他的身手,帶著一個病懨懨的紈絝子弟,根本不需要繩索。
風衍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卻抬頭道:「王妃,還請顧公子出來見一見。」
秦綰一愣,不覺一聲低笑:「倒是個夠仔細的人。」
雖然兩邊都派人搜查過這一帶,按理不可能有埋伏,可江陽城有三個高手在,風衍烈當然要確保三人都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至於昨晚東華的攝政王到了江陽,而且聽說攝政王的武功不遜於王妃,可要是堂堂攝政王能淪落到親自來埋伏,他就認栽了!
顧寧一眼不發地走到秦綰身後,讓城下看個仔細。
埋伏人這種事,秦綰當然不是做不出來,兵不厭詐嘛,戰爭中講信譽就是傻了,當然,前提是做得到。
風衍烈武功好,尤其他常年獨自出沒於荒原大漠,更有一種野性般的直覺,普通的埋伏根本瞞不過他的耳目,徒然貽笑大方。
清楚地看到秦綰和顧寧都在城牆上,風衍烈這才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人上,緩緩地開口道:「一直未曾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無名小卒,不值一提。」沈醉疏在距離他大約十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笑眯眯地一推譚永皓,「交換俘虜而已,跟我是誰沒什麼相干,來吧。」
風衍烈雖然對這個不知名的高手有很深的戒備,但人家擺明了不想通名道姓,他也無可奈何,只能說道:「一二三,讓人質一起走如何?」
「行。」沈醉疏沒有意義。
陳巍反綁著雙臂,平衡性不佳,不過他畢竟是個武將,而譚永皓還在風寒中,腳步虛浮,狀況只有更糟糕的。
最重要的是,陳巍能忍,而譚永皓忍不了。
「一。」風衍烈將陳巍帶下馬。
「二。」沈醉疏臉上依舊帶著懶洋洋的笑意,眼中卻閃過一絲寒光。
「三!」兩個人質頓時向著對面狂奔過去。
「趴下!」沈醉疏忽的一聲大喝。
狂奔中要如何「趴下」?但陳巍卻是久經沙場的老將了,經驗豐富無比,只是稍稍一愣,頓時一個前撲,摔在地上后,迅速打了個滾,人已經到了沈醉疏身後,一連串的動作,哪怕他雙臂不能動、身上還有傷,依舊做得流暢自如。
幾乎與此同時,沈醉疏一揚手,一篷梅花針銀光閃耀,直奔譚永皓后心而去。
這種情況下要殺人,自然是暗器比較好用,而選擇梅花針,沈醉疏也是有想法的。比起飛刀之類的武器,細如牛毛的針雖然更難用,不過距離不遠,針入體的傷勢,就算當時沒死,後續也極難醫治——細針進入血管的話,可是會隨著血液移動的,一旦扎進心臟,還是個死,同樣能造成譚家和溫家的內訌。
當然,要是剛剛陳巍沒這麼一撲,梅花針首當其衝的就是他。
「卑鄙!」風衍烈又驚又怒,飛撲上來。
他不是沒想過東華會想殺了譚永皓,可至少要等換俘完成,哪想到毫無準備的陳巍只聽到「趴下」兩個字,就能配合得這麼好,瞬間為沈醉疏讓開了視野。
「叮叮叮!一陣密集的聲響不斷響起。
幸好風衍烈的銀槍足夠長,在手中一旋轉起來,範圍又廣,正好就是銀針之類輕巧暗器的剋星。不過,針實在太多了,他也出了一身冷汗,同樣的情況若是重來一次,他決不能保證依舊能擋下所有的針!然而,這一下用力過度,還是讓他肩膀上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又隱隱作痛起來。
「你敢說你沒想過?不過是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沈醉疏一聲嗤笑,也不管還在地上沒起來的陳巍,就向風衍烈撲過去。
「你!」風衍烈氣得臉色發白。
這種「反正你也會做不如我先做了」的理由,簡直無賴!
「別回頭,直接回城!」沈醉疏喝道。
陳巍翻身爬起來,聞言,顧不得想辦法解開繩子,撒腿就向城門口跑,背上也被冷汗浸透了。
攝政王妃不但要救他,還不想把人質還給北燕,但對他來說,最要緊的是保全性命,不拖後腿!
風衍烈伸手從背後抽出一根羽箭,也不用弓,用腕力甩了出去。
陳巍一邊跑,聽到身後尖銳的風聲,下意識地就要回頭去看。
「不要回頭!」沈醉疏來不及阻止,一抬手,直接將自己的玄鐵簫擲了出去。
「當!」玄鐵簫撞落羽箭,竟然發出金鐵交鳴之聲,隨即長簫斜斜地插進地面小半截,而羽箭則斷成了兩截。
「沈、醉、疏。」風衍烈一字一頓地道。
雖然是第三次交手,不過之前他一直沒有見到沈醉疏使用武器,但這把鐵簫本就很有名,在這個範圍內,自然很容易猜得出來。
一箭之地,距離城門口並不遠,這一下失敗,他再想殺陳巍就幾乎不可能了。那麼,他至少要把譚永皓安全地帶回去才行。
「上馬!」風衍烈喝道,「先走!」
他用的是和沈醉疏一樣的辦法,他們兩人武功差距不大,短時間內更難分出勝負,第一下失了手,之後纏住了,就不會再有機會去殺人了。
譚永皓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撲向了馬匹,生死關頭,就算是個廢物,也爆發出了強大的潛力,居然被他爬上馬背。
沈醉疏皺了皺眉,不進反退,抬手又是一把梅花針。
這一下簡直比剛才還突兀,空手面對使用長兵器的對手,居然還往後退!而且,他究竟帶了多少暗器?
風衍烈一咬牙,攔在馬前,然而,銀槍舞動中,肩膀上猛地一陣劇痛,頓時就露出了破綻。
「閃開!」沈醉疏低聲道。
如非必要,他並不想殺了風衍烈,畢竟高手難得,他一個活不了幾年的人了,也不是沒有惜才之心。
風衍烈眼神一沉,身體不動,銀槍頑強地打落大部分銀針,最後幾根因為傷痛慢了一拍而從破綻中穿了過去的,他實在是來不及再格擋了,一咬牙,直接拿自己的左手去攔。
「嗤——」細針直接沒入他的左臂。
沈醉疏也楞了一下,眼神有幾分複雜。
這個男人,居然能做到這個地步嗎?
沈醉疏自問,如果要他保護陳巍,他也能做到,可譚永皓……一個什麼都不是的廢物,甚至欺男霸女橫行霸道,連個好人都說不上,為了這種人渣犧牲自己,他覺得自己真的沒有這麼偉大。
然而,因為風衍烈的這一擋,譚永皓已經抓起馬韁,瘋狂地踢著馬腹,往北燕軍營狂奔而去。
風衍烈毫不猶豫地在另一匹馬上用槍尖刺了一下,馬兒負痛,頓時一聲長嘶,跟著跑了。
「……」沈醉疏的眼神已經是不可思議了。
北燕多馬,選出來的都是千里良駒,如今又搶了先,要他僅憑輕功去追,肯定是追不上的,所以乾脆把另一匹馬也放跑了?連他搶馬去追的可能性都堵死了。但是,重點是,風衍烈自己不想活了嗎?
用譚永皓換風衍烈,這買賣北燕做得不虧本嗎?
只是,這樣的人,真的不太想殺啊……
反正是追不上,沈醉疏一副傷腦筋的模樣,站在原地沒動。
秦綰也沒說非要殺了譚永皓,畢竟風衍烈也不是庸手,而且比他們想象中的更決絕。
他儘力了就好。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換俘已經塵埃落定,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兩個去交換俘虜的人是不是準備接著打的時候,異變突起。
剛剛逃得性命的譚永皓還來不及歡呼,甚至,他才剛剛看見北燕的營門,看見焦急等待的兀牙和溫譽,看見那一道生門,然後,他就看見了自己的身體越來越遠,視線卻越來越高。
飛起來了?可是……那個騎在馬上的身體分明是自己啊!
兀牙等人臉上欣喜的表情一瞬間變成了驚恐和憤怒。
卻見路邊唯一一顆孤零零存在的大樹上,亮起一道劍芒,雖然是白天,卻彷彿比日輪更耀眼,一劍,劃破天空。
鮮血飛濺中,一顆頭顱高高飛起,馬匹馱著無頭的屍體繼續往前跑,一直跑到營門前才停了下來。
「噗!」慣性讓屍體從馬上栽下來,剛好摔在兀牙腳下。
「果然,還是需要本公子出馬來收尾嘛。」一身黑色衣裳的俊美青年一手抓住空中的頭顱,翩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