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弄死你哦
凌子霄率領的禁軍還在路上,至少也要三天後才能抵達京城,而攝政王妃卻在京城公然露面,這一晚上,睡不著覺的人也很多。
第二天剛好趕上七天一次的大朝會,等眾臣魚貫進入金鑾殿,在兩邊站好,偷眼往上面一瞧,果然,那兩張空置許久的椅子上已經坐了人。
不但是攝政王,連攝政王妃也沒落下。
「臣等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眾臣各懷心思,但表面上卻是一派恭敬。
「眾卿免禮。」李鑲在御座上坐了這些時候,終於也有點習慣了當皇帝,至少聲音中已經聽不出顫抖。
「謝陛下。」眾臣起身,又施禮道,「見過攝政王。」
李暄淡淡地點點頭,右手支在椅子扶手上,手掌托著下巴,整個人有些懶洋洋的,與平日朝會上那種嚴肅大相徑庭。
隨即,金殿上一片詭異的沉默。
「眾卿。有事上本,無事退朝!」李鑲身後的內侍總管尖著嗓子喊道。
「都沒事要說?那就……」好半晌,李暄開口道。
「臣有本要奏!」話音未完,文臣隊列里飛快地走出來一個人。
「說吧。」李暄剛直起的身子又靠了回去。
「王爺,請注意儀容。」那臣子忍了忍,還是說道。
畢竟,金鑾殿上,連小皇帝都坐得背脊挺直,下面的大臣更是站得端端正正,連王妃都是端坐的,只有李暄一個人,彷彿當是在自家王府後院曬太陽似的,難免引人側目。
「本王病了,方大人不知道嗎?」李暄挑了挑眉,很平淡地道。
「……」那位方大人頓時被噎住了。
病了,是個好理由……你妹的好理由!攝政王要是病了,還能比大隊人馬都快了三四天就趕回了京城?趕著回來求醫嗎?明明天下第一神醫就在身邊好不好,能不能找個靠譜點的理由!
「怎麼,方大人要奏的就是這個?」李暄神色間掠過一絲不耐煩。
「當然不是。」方大人回過神來,一挺胸,昂然道,「臣,要參攝政王妃!」
這話一出,原本就安靜的金鑾殿上更加靜得落針可聞,讓人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參攝政王妃……你還真敢啊!
「哦?」秦綰一聲嗤笑道,「不知道這位方御史,想要參奏本妃什麼?要知道,本妃可是昨天才回到京城的。」
「敢問王妃,昨日與王妃同行之人,是何身份?」方大人毫不畏懼地問道。
「怎麼,本妃身邊的人,也和御史台有關係?」秦綰好笑道,「就算他是個江洋大盜,也是刑部的事,方大人不嫌自己隨便抓老鼠,是太閑了嗎?」
「……」
「噗——」終於有人沒忍住,直接笑了出來。
方大人站在金殿中間,被所有人注視,一下子臉皮漲得通紅。
隨便抓老鼠?這是說他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換言之,是罵他是狗?
但是,他還真不能反駁,畢竟攝政王妃也沒明著罵他是狗,急急忙忙跳出來爭辯,反倒是更難堪。
「好好說話。」李暄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臉上卻是忍俊不禁的笑容。
「哦。」秦綰一聳肩,輕飄飄地應了一聲。
「王妃公然和南疆餘孽為伍,是藐視太上皇嗎?」方大人心一橫,大聲說道。
這話一出,頓時嘩然。
南疆餘孽?那不是早該死絕了嗎?就算活著的,二十多年來混跡在四國百姓中,風俗融合,通婚生子,早已被同化,哪裡還會有什麼南疆餘孽呢。
但是,也有一部分人眼中露出興奮的光芒。
昨日,秦綰帶著孟寒當街而行,途中還有梅恆攸和葉彤鬧了一場,看見的人實在不在少數。
「方大人,南疆已經滅國多年了,哪裡還會有真正的南疆人。」東方牧出列說了一句。
「王妃身邊的男子,白髮,藍眼,容貌完全符合南疆王族的特徵,一看便知。」方大人看著東方牧嘲諷道,「太上皇尚在,東方大人此時就想改弦易轍,是不是太心急了點?」
「你!」東方牧被他一氣,乾咳了兩聲。
秦綰看了文臣前列閉目觀心不動如山,彷彿置身事外的杜太師一眼,一聲哂笑。
也真難為他找來這麼一個瘋狗似的見人就咬的御史了。
「請問王妃,有什麼好笑之處嗎?」方大人道。
「是挺好笑的。」秦綰居然還真的點點頭,隨即笑道,「本妃只是覺得……『南疆餘孽』這個詞,挺可笑的。前朝曾滅北蠻國,同化蠻人,幾十年後,如同一家,再無北蠻之分。何以在方大人口中,南疆的遺民,就變成『餘孽』了?」
「你……」方大人被堵了一下,幾次張嘴,卻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能站在金鑾殿上的官員,當然沒有蠢人,他聽得出來,攝政王妃話中之意,就是咬死了「滅國」兩個字。
滅國和滅族的區別可是天差地遠,古往今來,朝代更替,國家興亡,可從沒聽說過滅了一個國家后,要把這個國家的人全部殺光的,即便只是只把王族殺光,也沒有。就算勝利者偶有屠城之舉,但任何一個當政者都不能光明正大地說,屠城理所當然。
但是,滅族——更沒有人敢說。
就連太上皇也從未說過要滅掉整個南疆的人,畢竟他也不想在史書上留下一個「暴君」的稱呼。當年大力搜捕南疆遺族,也是暗暗進行的,用的名義是搜捕那些圖謀復國的餘孽死忠。
太上皇當政期間,從未真正有一道明文聖旨說,凡南疆遺族,一概殺無赦。
既然沒有聖旨,那麼,自然不能說,只要是南疆人就該死,哪怕人人心裡其實都清楚,太上皇恨不得南疆滅族。
「王妃這是強詞奪理。」方大人氣道。
「那也是有道理可以搶奪。」秦綰淡淡地說道。
「南疆人善於用蠱,王妃養了這麼個人在身邊,不止是攝政王,陛下也有危險,百官更是人人自危!」方大人換了個切入點。
大殿里頓時起了一陣議論聲。
即便已經過去了幾十年,但南疆蠱毒的威名依舊是深入人心的。
「人人自危?」秦綰挑眉,唇邊浮現起一絲惑人的笑意,「誰覺得自危的?站出來,本妃瞧瞧有多少。」
「……」這下,連議論聲也沒有了。
哪怕是東方牧那樣靠向攝政王的官員,要說他們對蠱毒毫無畏懼之心,那也絕對是瞎扯。可是,就算怕得要死,這會兒哪敢站出來?畢竟,王妃的話,若是站出來了,豈不表示是站隊!
好半天,沒人動彈,眾人只是面面相覷不已。
「這不是……只有方大人你一個么。」秦綰無奈道。
方大人的目光從文武百官身上掃過,咬牙切齒道:「若是南疆人懷恨在心,在攝政王或是別人身上下蠱,王妃可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他怕我弄死你。」秦綰卻轉頭去看李暄,一臉的純良無辜。
「王妃請不要曲解下官的話!」方大人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我有說錯嗎?」秦綰道。
「沒有王妃,本王早就死過一次,恐怕方大人都不知道。」李暄一聲冷笑。
「王爺言重。」方大人嚇了一跳,氣勢也不覺弱了下來,「聽說王爺在西京遇刺……」
「不是西京。」李暄打斷道,「登基大典上,北燕刺客在本王身上下蠱,幸得王妃尋來南疆最後的遺族,才沒讓北燕的陰謀得逞。」
「什麼?」
「北燕居然用蠱毒!」
「這真是……」
頓時,金鑾殿里炸開了鍋,簡直像是亂鬨哄的菜市場一樣。
秦綰唇邊勾起一絲微笑。
李暄今天這個樣子出現在金鑾殿上,自然是早就安排好的。雖然這個方御史挑出來是意料之外的發展,但卻比原來他們自己安排的更加自然。
李暄中了蠱毒這件事,雖然他們可以隱瞞,但這麼久了,宇文靖和宇文雄又毫無消息,想必北燕那邊的耐心也快耗盡了,若是他們想利用這件事做文章,東華就被動了。
還不如,先發制人,先把事情揭發出來,也明明白白告訴大家,李暄確實中了蠱毒,但是已經解除了,作為南疆王族出現的王妃身邊的孟寒,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好的證明。即便北燕再想做什麼,東華的人心也不會浮動。
何況,這也是最好的一次機會,把孟寒推到人前,不會受到太大的阻力。
「王爺說的是真的?」秦建雲大步走出來。
殿中漸漸安靜下來。
這件事太過驚駭,實在沒人敢問,由秦建雲這個攝政王的岳父來問也算是合適。
「真的。」李暄肯定道。
「那現在?」秦建雲擔憂道。
「沒事了。」李暄道,「不過,北燕有人學習了南疆的蠱術,那是確定的事實,方大人覺得自危,就不知道,面對北燕的蠱師,自不自危呢?」
「這個……」方大人饅頭是汗,卻不敢擦一下。
「王爺。」杜太師不得不走出來,拱手道,「北燕畢竟偏遠,可這人卻在眼前。」
「本王已經中國一次蠱了,難道還不足以警醒太師嗎?」李暄斜睨了他一眼,很不客氣地道。
「臣,請求三司會審北燕刺客宇文靖。」杜太師正氣凜然說著,一邊還不屑地看了秦綰一眼,言中之意很明確:沒有會審,還不是王妃說什麼就是什麼?指不定那蠱毒還是誰下的呢。
「准奏。」李暄爽快地道。
杜太師一愣,似乎沒想到居然這麼容易就通過了,一時不知道接下去還能說什麼,似乎,只能等三司會審的結果出來了?
「太師還有什麼意見嗎?」李暄問道。
杜太師猶豫了一下,還是默默地退了回去。
「那麼,閔大人,你就去準備一下吧。」李暄道。
「是。」閔行遠出列領命。
杜太師心裡猛地一跳,突然反應過來之前感到的違和感是怎麼回事了。
他習慣性地要求三司會審,可現在才想起來,三司是指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並沒有他這個太師什麼事。而這三個部門,閔行遠是早已投靠攝政王的,大理寺的主官明年就要告老還鄉了,這會兒只想安安分分做完左後一段日子,更加不會得罪攝政王,最後的督察院……誰不知道當初的寧親王一直替太上皇暗中監察百官,督察院,根本就是攝政王的親信!
這樣的三司會審,能審出什麼名堂來?
杜太師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這絕對是被忽悠了!
「既然眾卿無事,那便……退朝吧。」李鑲弱弱地說了一句。
今天的早朝,小皇帝都看得心驚膽戰的,只想快點兒結束算了。
然而,就算是個傀儡,也是皇帝,李鑲一發話,眾臣也只能應是。
李暄留下了江轍和秦建雲議事,秦綰懶得聽,想了想,走快幾步,跟著散朝的臣子出去。
「王妃還有什麼意見?」落在最後沒人搭理的方大人沒好氣道。
「只有一個意見。」秦綰嫣然一笑,從他身邊走過。
方大人猛地停住了腳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半天回不過神來。
剛剛王妃說的是……弄死你哦。
是吧?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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