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太師的風流艷史
直到散場,杜太師也沒有出現。
秦建雲雖然有點奇怪,但也沒說什麼。
客人太多,他都招呼不過來,何況杜太師那樣跟攝政王過不去,明顯是秋後的蚱蜢,蹦躂不了幾天的,何必多花心思。
秦楓倒是聽了秦綰的話去太師府問了一句,得到的回復是,太師突發急症。
本來也沒什麼,畢竟,人總會有個三災六病的,杜太師病了,也礙不著安國侯府嫁女。然而,好死不死的,那侍衛回來的時候聽了路邊的百姓說了一句,杜太師已經出門了,卻半途慌慌張張地折了回來。
秦楓很疑惑,難道杜太師在路上突發的疾病嗎?可也沒聽說太師府招了太醫啊。
以杜太師的身份,真要有病,肯定不會找民間的大夫的。
「年紀大了,總有個小病小痛的。」秦綰笑眯眯的,臉上絲毫沒有意外。
秦楓總覺得有幾分古怪,不過杜太師和安國侯府實在沒有交情,他也不是很關心杜太師到底是怎麼了,若非妹妹讓他派人去問問,他根本就不會想到這事。
「對了,剛才我看到端王妃到後面去找你了,沒給你找麻煩吧?」秦楓低聲道。
「她還能給我找什麼麻煩?」秦綰一聲嗤笑,又道,「哥哥放心吧,以後,我和張氏他們再沒有關係了。」
「那就好。」秦楓欣然點頭。
「你們兄妹倆躲在角落裡嘀嘀咕咕什麼呢?」柳碧君走過來,「都這麼晚了,紫曦不回去了吧?碧瀾軒里什麼都有,就和你出閣之前一模一樣。」
「不用了,明天還有朝會。」秦綰搖了搖頭。
柳碧君楞了一下,顯然不知道該怎麼回復這句話。雖然知道眼前的人是攝政王妃,但朝會這種事,被一個女子以如此自然的口吻說出來,就像是一件必須要做的小事,說不清該是不解,還是羨慕,複雜難言。
「你只帶了一個侍女吧?叫侯府的侍衛送你。」秦楓道。
「誰敢對我劫財劫色?」秦綰「噗嗤」一聲笑了,「真要是有不長眼的小賊,還不知道是誰劫誰呢!」
「姑娘家的,別這麼口無遮攔的。」秦楓笑斥道。
「行啦,那我回去了。」秦綰揮揮手。
「路上小心。」秦楓和柳碧君將她送出門。
夜幕下,不遠處,靜靜地站著一條人影。
秦楓嚇了一跳,立即道:「王爺來了,怎麼也不通報!」
「本王讓他們不必說。」李暄負著雙手,慢慢地從屋檐的陰影下走過來,身後也只跟著莫問一個人。
「公務辦完了?」秦綰笑著迎上去。
「沒辦完,和來接你不衝突。」李暄認真道。
「大半夜的也不多帶點人,不怕招刺客。」秦綰道。
「王爺不讓帶。」莫問一臉無奈地告狀。
「這麼大個人了,別任性好嗎?」秦綰道。
後面的秦楓摸摸鼻子,忽然有種想笑的感覺。這對話,怎麼看怎麼古怪,是不是……倒過來了?
「回去吧。」李暄看著她,表情很溫柔。
「嗯。」秦綰一愣,莫名地臉紅了一下。
這樣說話真是太犯規了!
「告辭。」李暄牽了她的手,對著秦楓微微點頭。
「王爺慢走。」秦楓趕緊回禮。
目送他們遠去,一路還交頭接耳說著什麼,秦楓依舊覺得有幾分不可思議,喃喃道:「我的妹妹……真的好強勢啊,這樣沒問題嗎?」
男人,不都是應該喜歡溫柔些的姑娘嗎?
「你不懂。」柳碧君抿嘴笑道,「一物剋一物,可到底是誰克制誰,誰知道呢,這世上,不是只有女子才懂得以柔克剛的。」
「是嗎?」秦楓茫然。
「好啦,回去吧,忙了一天,累了。」柳碧君拽著他的衣袖往回走。雖說分出去住了,但這種時候,回侯府住一晚也不是什麼大事,大半夜的還要回家才惹人側目呢。
另一邊,宵禁后的大街上,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遠遠傳來幾聲更響。
「發生什麼事了?不開心?」李暄問道。
「不是,就是……」秦綰有點說不出口。雄娘子這事,其實她自己也挺意外的。
「別人的事,別管。」李暄道。
「嗯!」秦綰用力點了一下頭。
反正,也就是讓一個小人物消失,在這個京城裡,連一點兒水花都濺不起來,回頭就讓執劍去辦了吧。
「對了,今天杜太師上了摺子告假,說是病了……」李暄遲疑地看她。
「他病了不好嗎?」秦綰一臉無辜,一本正經道,「太師大人也一把年紀了,攝政王還不讓人家含飴弄孫,頤養天年,這下把人累病了吧?回頭我記得讓人送點補藥過去。」
「可是,我聽說,杜太師用的都是外傷葯。」李暄道。
「年紀大了,腿腳不好,怎麼下人也不扶著點。」秦綰面不改色。
「杜太師出門坐的是馬車。」李暄道。
「翻車了?」秦綰脫口而出。
「……」李暄無語,好半晌,終於「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秦綰笑得更放肆,幸好街上只有她們幾人了。
「小人手段。」李暄說著,但眉眼間儘是笑意。
「王爺來做,是小人手段,不過,本王妃來做,加一個字,是小女子手段。」秦綰漫聲道。
「你手下哪個人做的?」李暄問道,「執劍?」
「怎麼,出紕漏了?」秦綰一怔。
就算顧星霜除了紕漏,但還有執劍跟著,不至於彌補不了才對。
「沒有。」李暄搖搖頭,笑道,「只是發現,你的屬下當真是性格各異,讓人嘆為觀止。」
「哦?說來聽聽!」秦綰很有興趣地問道。李暄既然這麼說了,那顧星霜肯定不是簡單地只把杜太師打了一頓。
「明天聽流言吧。」李暄卻道。
「別嘛,我要聽你說。」秦綰扯著他的袖子搖晃。
「我說的不好聽。」李暄無奈。
他天生就沒有講笑話的本領,再有趣的事,從他嘴裡說出來也變成御書房奏對的乏味,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像是執劍那樣把一件普通的事說出花來。
「可我就是喜歡呀。」秦綰笑著湊過去。
李暄微微一怔,轉頭看過去,月光下,女子的眼睛里笑盈盈的,彷彿倒映著漫天的星光,一瞬間,就能蠱惑了心神。
「說嘛。」秦綰道。
「今天在街上,有個大娘突然衝過去攔杜太師的官轎,說杜太師年輕時始亂終棄,置他們母子於不顧。」李暄乾咳了兩聲道,「那大娘耍賴撒潑,眾目睽睽之下,太師府的人還真拿她沒辦法,只好先行回府。誰知道,半路上那大娘居然不見了,侍衛奇怪,想稟明太師,才發現轎子里的太師也不見了。」
「然後呢?」秦綰忍笑道。始亂終棄……也虧顧星霜一個姑娘家的想得出來!
「然後,侍衛在一條少有人經過的巷子里找到了杜太師,只是……有點不太好。」李暄猶豫了一下,沒說出到底哪裡不太好。
「哦。」秦綰摸了摸鼻子。
「雖然禁軍已經封了口,但畢竟那麼多百姓看見了,不用幾天,就會有傳言了。」李暄道。
秦綰擦了把汗,莫名有些心虛。
她是叫顧星霜去把杜太師打一頓,但可沒讓她如此折騰人,萬一杜太師年紀大了,一氣之下真的有個什麼好歹,那就是罪過了。她和杜太師只是政敵,並不是有什麼私人的恩怨,還沒有到想把人弄死的地步。
說話間,已經步行回到了攝政王府。
「秦姐姐,我辦完了!」一進門,一道嬌小的身影就撲了過來,但看到李暄,不禁「啊」了一聲,下意識地捂住了嘴,靈動的眸子骨碌碌地轉起來。
「沒事,你說吧,我什麼事瞞過王爺。」秦綰莞爾一笑。
「王妃,顧小姐非要在門口等您。」李少游迎了上來。
「有勞總管。」秦綰點了點頭。
「是,屬下告退。」李少游一拱手,離開了。
守門的侍衛也開始關門落鎖,至於顧家的小姐,這大半夜的,王妃肯定不會讓一個女孩子獨自回去的。
「所以,是你做的?」李暄很意外地不住打量著顧星霜。
原本還以為那樣促狹的主意是執劍的手筆,沒想到卻是這個小丫頭?
「嗯哼。」顧星霜抬頭看天,不答。
走進小花廳,秦綰又問了一遍之前的疑問:「那個大娘,你從哪裡找來的?聽說演技不錯。」
「不是啊。」顧星霜捏了捏拳頭,一臉的義憤填膺,「秦姐姐,我在這裡等你就是要告訴你,那不是故意敗壞杜太師的名聲,是真的!」
「是真的?」秦綰一愣,驚訝地看著她。
「是呀,那個大娘是從雲州逃荒到京城來的,但她在京城的親戚早就搬走了,她花光了盤纏后,只能靠乞討為生,前些天暈倒在我家後門口,門房看她可憐,給了她半碗飯。」顧星霜道。
「你確定,不是有心人安排的?」秦綰凝重地道。畢竟,攝政王府和杜太師的對立已經就差撕破臉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後患無窮。
「我也懷疑過,這太巧了,所以叫執劍幫我查的。」顧星霜乖乖地答道。
秦綰聞言,這才放下了心。執劍的辦事能力她還是信得過的,既然去查證過,應該沒有問題。那個女人這時候出現,看來確實是個巧合。
但是,沒想到杜太師身為清流之首,平日里作風嚴謹,不假辭色,居然還有這麼一段風流韻事。
「這真是……人不可貌相。」李暄很無語地搖了搖頭。
原本,他聽到這件事的時候也覺得設計這個圈套的人有些過了,但既然是真有其事……想了想,他又問道:「那個女人呢?」
「我藏起來了。」顧星霜眨巴著眼睛道,「她去找杜太師的時候跟個乞丐婆似的,現在梳洗乾淨了,在我家當廚娘,就算杜太師站在面前,大概也認不出來這個蒼老不堪的廚娘曾經和他有過露水情緣。」
秦綰很滿意。
就算顧星霜會出錯,生性嚴謹的顧月白也不會。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杜太師麻煩大了。」李暄道。
「是啊,我覺得,太師大人有好些日子沒法上朝了。」秦綰贊同道。
杜太師的夫人出身於書香世家,管家也是一把好手,但唯一有一個缺點人盡皆知,就是善妒。
於是,最近杜太師大概要忙著扶後院的葡萄架子了。
「姝兒,帶顧小姐去歇著吧,不早了。」笑過之後,秦綰道。
「是,那我不打擾秦姐姐啦。」顧星霜乖巧地應了一聲,跟著秦姝走了。
「顧月白給女兒看好人家沒?」看著她們出去,李暄忽然問了一句。
「怎麼,你想做媒?」秦綰微微一怔,隨即笑道。
「你看,她和凌子霄如何?」李暄問道。
「凌少將軍?」秦綰有些驚訝。
「凌元帥對顧家的幫助很大,凌子霄,你也知道,是個不錯的人。」李暄道。
秦綰卻有些猶豫,好一會兒才道:「有機會我問問霜兒的意思吧。」
凌子霄確實是個良配,凌家也最適合做顧寧的靠山,但是……顧星霜的心思,卻很難測啊。
「好。」李暄應了一聲。
做媒,這種事當然是要兩廂情願才最好,否則就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
第二天的朝會,屬於杜太師的位置果然是空著的。
小皇帝李鑲倒是鬆了口氣。
至少,杜太師不在,就沒人和攝政王針鋒相對了。
李鑲並不是不明白杜太師是想為他好的,可是……想從攝政王手裡奪權,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啊,他連奏摺都不是很看得懂,真讓他做主的話,還不知道朝堂要亂成什麼樣子呢。
他並不覺得自己會願意做一輩子的傀儡皇帝,但是,那也是將來的事,要等他長大,現在還太早了點。
可惜,杜太師並不這麼想。
對於天天在自己耳邊碎碎念的杜太師,李鑲有時候也挺煩的,所以杜太師告假,其實他還挺高興,至少可以讓耳根子清靜兩天了。
「臣有本奏!」就在李鑲分神的時候,文臣隊列里又走出來一個人,他認得,這個是老是和杜太師對著乾的任御史,聽說,此人的岳家就是因為杜太師被罷官的,所以多年來致力於和杜太師作對,但礙於他本人確實沒什麼把柄可抓,御史又是言官,實在不方便動,所以杜太師也只能忍了。
「臣要參杜太師對糟糠之妻始亂終棄,如今人家尋上門來,甚至慘遭滅口,如此人品,怎堪為臣?」任御史一臉義正言辭地道。
「你說什麼?」李鑲目瞪口呆。
這說的是那個清正嚴明的杜太師嗎?可太師好像只有一個吧?
滿堂嘩然中,連李暄和秦綰都不禁愣了一下。
這個御史並不是他們的人,只是和杜太師有私仇罷了。可是,始亂終棄就算了,滅口這一說又是從哪裡來的?
明明是……杜太師被打了一頓,頂著一張豬頭臉都不敢出門了。
「道聽途說,如今荒謬的傳言,怎可當真,還拿到早朝上來說!」立即有杜太師一系的官員跳出來反駁。
「啟稟聖上,捕風捉影、聞風而奏,本就是御史的特權!」任御史理直氣壯道。
「……」那官員頓時被噎住了,只在心裡直罵娘。
你都知道是捕風捉影,不可盡信,居然還特么的說得很像回事似的!
「任大人,杜太師是否始亂終棄且不說,可滅口……這可是涉及刑部案件的,要是沒有一點證據,可不能胡亂參奏。」閔行遠慢慢地走出來說道。
他這話聽著像是不贊同,但仔細一體味,卻彷彿別有滋味。
沒有證據不能亂說,那麼……如果有證據呢?
「如果沒有被滅口,請問那婦人如今何在?」任御史反問道。
「這個……」閔行遠摸摸鼻子,無話可說。
「自從杜太師把那婦人帶走後,就再也無人見過她,若是臣所言有誤,那便請杜太師把人交出來,當面對質。」任御史說道。
秦綰很想笑。
還當面對質?杜太師這會兒要是能交得出人來才叫奇怪。不過,這御史也挺有才,不用人誤導,自己就能想到滅口上去,這是用多大的惡意在揣測杜太師啊。
多大仇呢!
然而,有關這一點,誰也不敢替杜太師擔保。
雖然說,大部分人還是相信杜太師不會幹殺人滅口這事的,但不論是什麼原因,萬一杜太師交不出人來,要怎麼收場?
「啟奏陛下,殺人和拋妻棄子不同,是要經過刑部審查的,這個……」閔行遠吞吞吐吐地道。
李鑲很頭疼,下意識地去看李暄。
「閔大人便去一趟太師府,聽聽杜太師的說法吧。」李暄眉眼不動,淡淡地說道,「本王也相信,杜太師身為清流之首,是不會做這種事的。不過,既然鬧得滿城風雨的,還是早點澄清了比較好。」
「下官遵命。」閔行遠躬身道。
任御史雖然還有點不滿意,但既然攝政王都發話了,他也只能怏怏地退回了隊列中。
「還有什麼要奏報的嗎?」李暄又問道。
「攝政王。」柳長豐這才走出來,拱手道,「北燕派來使節團,想要引渡回蘭桑郡主,特地送上禮單。」
內侍一陣小跑過去,接過他遞上的摺子,送到李暄身前。
「只要蘭桑郡主一人?」李暄問道。
「是的。」柳長豐從容道,「北燕皇太子稱,此次事件乃是宇文靖一人所為,蘭桑郡主受其蠱惑,雖然有錯,但畢竟是宗室郡主,又是女子,懇請攝政王網開一面。」
這話一出,金殿中頓時一陣嗡嗡的議論聲。
誰都知道,北燕說的那都是屁話。蘭桑郡主是被蠱惑的?當初參加國宴的人可全都看得清楚,那位郡主行刺的手法可老道得很!可是,在兩國政事上,這些都不用糾結,只要北燕拿出的價碼合適,一個郡主而已,也並不是不能還給北燕的。
李暄翻開那份禮單,掃了一眼,不出所料,只是一份很平常的禮物,不算單薄,但也不是特別厚重。但是,最重要的一點是,宇文忠同意了在北燕境內撤銷唐少陵的通緝令。
當然,通緝令只是明面上的東西,若是唐少陵真敢踏入北燕,迎接他的絕對是數不清的殺手。要說宇文忠這輩子最恨的人,唐少陵絕對名列前茅。
而蘇青崖的通緝令,宇文忠也表示,之前蘇青崖治好青岩縣瘟疫的時候,就已經撤除了。
「本王也無意和一個女子過不去,既然北燕願意贖回,便放了吧。」李暄說了一句,順手把禮單給了秦綰。
「是。」柳長豐領命。
「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李暄又道。
下面的臣子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沒人說話。
實在是杜太師的風流艷史太過勁爆,原本想說的也被嚇得暫時忘記了,原諒他們得回去好好消化消化。
「退朝!」內侍尖著嗓子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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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明天爭取字數再多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