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炸了!
連綿的陰雨天,終於在太上皇的靈柩入葬皇陵的早上放晴了。
京城上空,白幡飄揚,哭靈之聲不斷。
在禁軍的護送下,長長的隊伍從皇宮出發,迤邐向著皇陵前進,八皇子李鍵終於趕在出發之前回到了京城,匆匆換了一身孝服,和小皇帝李鑲一起扶靈。
李暄是長輩,本不需要給晚輩戴孝,只是一身素白的衣裳,和秦綰一起,站在皇陵大門口等候。
還有一個跟在後面的,就是李錚。
李錚形容憔悴,眼底青黑,看起來倒像是因為父親去世而傷心欲絕的模樣,事實上,他只是不安李暄到底發現了多少,一夜沒睡罷了。
然而,李暄卻什麼都沒說,彷彿昨晚的事都從來沒發生過似的。
這樣的平靜,反而讓他更加不安。
「起靈~」遠處傳來禮官的聲音。
「去吧。」李暄淡淡地說道。
李錚畢竟是皇子,這會兒自然是要和李鍵站在一起的,兩人目光交匯,李錚微微搖了搖頭。
一片肅穆中,棺木進入皇陵,最後落石封墓。
什麼都沒發生?
頂著兩個黑眼圈站在禁軍最後面的葉隨風一臉的慕名奇妙,怎麼可能什麼事都沒有呢?
昨天晚上,他可是親手從皇陵邊上挖出了一大堆的黑火藥啊,這麼大的事,明顯就是要破壞今天太上皇的葬禮,就算攝政王下令讓禁軍封鎖京城都是應該的,可為什麼如此風平浪靜呢。
虧他還輾轉了一晚上睡不著覺呢!生怕大半夜的「轟」一下,整座皇陵就被炸到天上去了。
跟著行禮的李錚就更不安了。
於是,這是發現了還是沒發現?是有準備還是沒準備?
站在身邊的李鍵輕輕地拽了一下他的衣角。
李錚微微偏過頭,兩人用眼角的餘光對上。
干不幹?李鍵的眼神詢問道。
李錚咬了咬牙,只要想起昨晚秦綰那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沒由來地就感覺到一陣心底發涼。
總覺得,事情有點不如預料的那樣發展,但是,已經箭在弦上了,若是不拼一把的話,怎麼樣都不會甘心的吧。
想著,他一咬牙,用力一點頭。
是死是活,是龍是蛇,就看這一次了,若是不拼一拼,難道下輩子就要一直過這樣幽禁的日子嗎?
李鍵可不知道自家哥哥昨晚經歷了什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見他算是恢復了正常,才放下了心。
李錚是有苦說不出來,這種時候,他也沒法提醒李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陣陣佛音梵唱聲中,禮官用悲愴的聲音緩緩念著祭文。
祭文是李暄讓蕭無痕寫的,無痕公子的作品自然是辭藻華麗,文采不凡,祭文中曆數了太上皇一生的功績,收復南疆自然是最濃墨重彩的一筆,但是有心人卻聽出了其中的一絲特殊的味道。
是「收復」,不是滅南疆。
收復的意思,是將南疆納入了東華的版圖,不論是土地,還是人,除了圖謀造反之外,普通的南疆人的待遇和東華百姓無異。
杜太師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最近杜太師被臉上的傷弄得只能閉門不出,再加上流言的愈演愈烈,還真在府中稱病了一段時間,直到太上皇駕崩,雖然他眼眶下的青紫還沒有全部消退,但也不得不出來了。卻沒想到,李暄跟他玩了這麼一手。
既然在太上皇的祭文中都蓋棺定論了,以後再也沒有人能翻舊賬。甚至,按照一直以來的規則,收復一個小國后,如果那個國家的王室足夠安分,正常的處理方式就是給繼承人封個爵位,留在京城做人質。
可是,那個南疆後裔擺明就是攝政王妃的人,人質之說只是個形勢,封爵……豈不是更助長他們的氣焰?
終於,一篇祭文念完,開始了最後封墓的活計。
這一瞬間,李錚閉上眼,捏緊了拳頭。
生死成敗,只在這一刻。
許久,他才睜開眼睛,但腦子裡卻一片空白。
什麼都沒有發生!
怎麼可能?
明明,昨天晚上,他們並沒有發現……
一抬頭,卻對上了一雙笑意隱隱的眸子,深處似乎閃耀著看透一切的瞭然和嘲諷。
李錚死死地抿著唇,臉色極為難看。
並不僅僅是因為計劃可能一敗塗地,而是……被人完全當做跳樑小丑一樣,玩弄於股掌之間的那種羞辱,遠甚於一次失敗。
「六哥,怎麼回事?」李鍵湊了過來。
這會兒,就算被人發現他們交頭接耳對太上皇不敬,也是顧不得了。雖然計劃大多是李錚做的,但是他幫的忙也不少,若是事情敗露……他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就不敢去想這種可能。
日頭過午,葬禮接近尾聲,以空遠大師為首的含光寺的僧人自然要繼續做法事,但百官已經可以先行退場了。
最後剩下的,除了皇族子弟,就只剩下禁軍了。
當然,所謂的皇族子弟其實人也不多,喬太后和幾位公主以及後宮妃嬪自然是不能來的,直系就只有李鑲和李錚、李鍵三人,剩下的幾位郡王和世子,一眼看過去也就寥寥十幾人。
當年太上皇登基,也同樣是在兄弟中殺出了一條血路來的,所以皇叔輩的也沒剩下了幾個。
「陛下,節哀。」李暄和秦綰並肩走過來,淡淡地說了一句。
「皇叔祖,朕……」李鑲張了張口,一下子卻沒說出話來,只是微微紅了眼眶。
原本以為不會真的傷心,但他自己都沒想到,在封墓的那一瞬間,卻真的有想要流淚的衝動。
李暄一聲輕嘆,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若說這裡的皇族,真心還會為太上皇哭一哭的,恐怕也就是小皇帝了。太上皇的兄弟們,心懷不軌的早就死得只剩一堆白骨了,剩下來的這些,幾十年來也是戰戰兢兢地過日子,唯恐踏錯一步被抓住把柄就被清算了,這會兒太上皇駕崩,說不得還要在心裡鬆口氣。李錚和李鍵在封地被幽禁的這幾年,若是他們對太上皇沒有怨恨,傻子都不信,沒看李錚連在皇陵里埋黑火藥的事都毫不顧忌了嗎?
也就是李鑲,雖然沒得到過什麼父愛,但也沒受過什麼傷害,就是再被冷落,終究還是有一分父子親情的。何況,李鑲本來就不是什麼狠心的人,甚至還有點懦弱。
見狀,幾個郡王爺走過來,反正安慰一下皇帝侄子還能刷刷好感,何樂而不為?就算攝政王把持朝政,可皇帝畢竟也是皇帝,以後的事誰知道呢,還得慢慢觀望才是。
就在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悶雷似的響聲,連帶地面都震動起來。
「怎麼回事?」李鑲失聲道。
「好像……是從皇陵里傳出來的?」有人小心翼翼地說了一句。
「信王叔,話不能亂說。」李鍵僵硬著說道。
「聽著像是……」之前說話的信郡王李檉皺了皺眉,但還沒說完,地下又連續傳來幾聲悶響。
這下可好,不用他說,眾人也能清楚分辨出聲音的來處,就是剛剛才封好的,太上皇陵寢的內部!
「這不可能!」李錚的臉色慘白。
剛才火藥沒動靜,他可以當做是自己的計劃被徹底發現了,那火藥自然也被全部移除了,攝政王只不過是要在葬禮過後才找他算賬。但是,現在陵墓內部的聲響,分明就是火藥炸了!
李鍵偷偷拽了拽李錚的衣擺,眼神中也帶著些惱火。商量的時候,可沒說過要把黑火藥放在皇陵內部,不管對於父皇有多少恨,可畢竟那是父皇,把他的屍體挫骨揚灰這種事,他也是怕遭報應的!
李錚甩開他,狠狠地一眼瞪回去,差點就想罵死這個榆木腦袋的弟弟,這種事怎麼可能是他做的!
然而,下一刻,他就僵住了……不是自己做的,難道會是……
目光落在秦綰臉上,卻見她微皺著眉,擔憂中隱隱帶著一絲謹慎,沒有絲毫不對勁的地方,讓他又把剛才的想法收了回去。
炸了父皇的棺槨這種事,只怕秦綰……也是沒膽子做的吧?何況,攝政王夫婦根本就沒有這麼做的動機,若是為了對付他,皇陵外挖出的火藥就足夠了。
「王爺,這是不是得下去看看?」李檉走過來,硬著頭皮說道。
除了李暄,信郡王算是最得太上皇信任的兄弟了,只能代表其他人開口。
但是,已經封死了的墓門再次打開,這種責任誰也擔不起。
「開墓門。」李暄只沉默了一下,便斷然道,「凌子霄,讓禁軍守住整個皇陵,一隻蒼蠅都不準飛出去,封鎖消息。」
「是!」凌子霄立刻領命而去。
陵墓之前,一群和尚也都面面相覷,只有空遠大師依舊紋絲不動,盤膝坐在那裡,慢慢地念誦著往生咒,不緊不慢,連語調都沒有一絲變化。
陵墓的建造,一旦墓主入葬,本就沒有再讓人進去的道理,所以設計墓門的時候,一旦封死,再想打開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尤其,攝政王和眾皇子都看著,打死幾個工部派來的匠人他們也不敢採用一些太過粗暴的方式,這就導致了,大半個時辰過去,墓門依舊紋絲不動。
「攝政王,這可不是辦法。」李檉低聲道。
「是啊,萬一太上皇的遺體有所損傷……」廉郡王在兩個孫子的攙扶下,巍巍顫顫地走過來。
「廉王爺的意思是?」李暄有些遲疑。
「想必……陛下泉下有知,定然也不會怪罪的。」廉郡王隱晦地說道。
李暄抿了抿唇,微一猶豫,轉身向著墓門走過去。
「攝政王恕罪。」幾個工匠滿頭冷汗地跪了一地。
雖然今天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和他們沒關係的,可看見了皇家的陰私之事,很有肯能會被滅口的吧?
「讓開。」李暄一聲冷喝。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卻見李暄一掌拍在石門上。
「轟!」整座墓門一震,雖然沒有倒塌,但用來封墓的石灰卻灑落一地。
「啊……」眼尖的人不由得一聲驚呼。
秦綰一個閃身,出現在李暄身邊,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受傷了。」
「沒事。」李暄搖搖頭,抽出手,只看了一眼虎口上被震裂的傷口,便沒再在意,繼續一掌劈了上去。
秦綰微微張口,但終究什麼都沒說,只靜靜地看著他。
就在眾人駭然的目光下,只見封口處的裂縫越來越大,碎石簌簌掉落,終於,隨著一聲轟然巨響,石門重新開了。
一時間,墓前鴉雀無聲,只剩下空遠大師的誦經聲。
「進去。」李暄甩了甩手上的血珠,看了看在場的人,淡然道,「廉王爺年紀大了,裡面的路不好走,就請留在這裡主持大局吧,幾位郡王和皇子一起下去便是。」
「有勞攝政王。」廉郡王肅容道。
落在最後的李錚和李鍵對望了一眼,雖然不安,但也只能跟了進去。實在是……不去也不行,因為秦綰卻不是跟著李暄第一個進去的,而是守在墓門口,正冷冷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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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果然斷更了……淚,大姨媽來襲,晚上還自己作死,為了驅寒喝了一瓶酒,於是昨天一躺下直接起不來了……我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二更補償(⊙﹏⊙)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