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四章 反轉
「有刺客!」皇陵里頓時一陣混亂。
「丞相!丞相!」慕容流雪扶著江轍不敢亂動,背後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
雖然說,禁軍還不至於無能到讓人身上藏著兇器,刺客用的只是一把錐子,如今禁軍忙著挖開通道,各種工具散落地堆在地上,不知何時被暗藏了一把在身上也不出奇。可就算只是一把錐子,別說一個習武之人了,就是一個正常男子,在這麼近的距離內,拿來戳死一個文弱書生都綽綽有餘。
「別動。」江轍半伏在矮桌上,一手按著肋下,額頭滾落豆大的汗珠,臉色慘白得不見一絲血色,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
很快的,那刺客就被禁軍一擁而上,壓製得嚴嚴實實,儘管之前他受了慕容流雪一掌,本來也爬不起來了。
「江相,怎麼樣?」凌從威心驚膽戰地問道。
這時候已經夠麻煩的了,如果丞相再遇刺身亡,他簡直不敢想象之後朝堂上要亂成什麼樣子。不得不承認,雖然江轍手段狠辣,但有他在這裡,確實讓人安心,總覺得天塌不下來。
「痛死了。」江轍一聲冷哼,按著肋下的手緩緩鬆開,扔出來一把錐子。
「噹啷~」錐子落在地上,滾了兩圈,停在凌從威腳下。
凌從威下意識地撿起了錐子,不由得呆了呆,後面的話都被噎在了喉嚨口。
「太醫、太醫來了!」凌子霄一臉焦急地拽著個老太醫跑過來。
自從陵墓崩塌,為防裡面的人有事,太醫自然是嚴陣以待的,整個太醫院八成以上的太醫都被帶到了皇陵待命,只是沒想到先出事的竟然是外面的人。
「江相,讓太醫看看。」慕容流雪急道。
江轍慢慢地抬起頭,好一會兒,才吐出一口氣,淡淡地開口道:「肋骨大概斷了三根,有勞馬太醫。」
「……」所有人都風中凌亂。
丞相您真的沒被打壞腦袋嗎?您是被錐子刺了,不是被鎚子砸了,要說被扎了個血洞或者乾脆內臟刺破了毫不出奇,可肋骨斷了三根是什麼鬼!
「沒有血……」凌從威怔怔地說道。
「什麼?」凌子霄楞了一下。
「沒見血。」凌從威重複了一遍,還晃了晃撿起來的錐子,果然,上面乾乾淨淨,沒染上一絲血跡。
「怎麼回事?」慕容流雪驚訝地看著江轍,他離得最近,看得清楚,那個距離,自己那一掌還是晚了點,要說沒刺中,絕對不可能,畢竟江轍真的只是個文弱書生。
「想要本相的命的人多了。」江轍一聲冷哼。
「丞相大人,請讓下官檢查一下傷勢。」馬太醫擦了把汗,上前道。獵宮之變后,太醫院院判因為是周貴妃的人,也被牽連下獄,他才被提升為院判,誰知道馬上就遇見這麼大的一場禍事。
江轍慢慢坐直了身體,解開外衫,不過,就看他一臉冷汗的樣子也知道,就算沒見血,至少受傷了是真的。
慕容流雪上前幫他寬衣,卻在碰到內層背心的布料時臉色一變,震驚道:「這是……蟬翼甲?」
「什麼什麼?就是那個號稱薄如蟬翼卻刀槍不入的寶甲?」凌子霄立即湊過來。
「蟬翼甲不是在前朝末年的戰亂中,隨著最後一任主人戰死沙場后就下落不明了嗎?」凌從威脫口而出。
身為武將,寶甲、名馬、神兵,自然是最關心的東西。
「聖山珍藏。」江轍淡然道。
「……」眾人無語。
好吧,這是攝政王妃孝敬義父的東西。不過,這種保命的東西王妃不給半個武人的秦建雲,反而給了一介文人的江轍,看來攝政王妃也很清楚江相得罪人的本領太高,隨時要防著刺殺。
話說回來,連送太上皇入葬都穿著蟬翼甲,這是有多怕死?要知道,蟬翼甲雖然看著輕薄通透,可到底不是一件正常的衣服。就算是寶甲,正因為它編織細密,刀槍不入,所以穿在身上也是密不透汗的,如今已經是初夏的天氣里,內層穿著這麼一件背心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享受,簡直可以說是活受罪。
再解開蟬翼甲和裡衣,才發現肋下一大片青紫和淤血,顯然傷勢不輕。
那刺客身懷武功,一錐子雖然被寶甲隔阻了沒有刺進體內,但那份勁力依舊不是江轍的身體能擋下來的。
「肋骨斷了三根,幸好沒有錯位。」馬太醫檢查完,和江轍說的沒有差別,終於舒了口氣。
「這就好。」凌從威也鬆了口氣。
死不了就好!
太醫迅速上了藥包扎,固定斷骨,又道:「丞相大人,這些日子還需卧床靜養,盡量不要走動。」
「去找頂軟轎,先送江相回去。」凌從威吩咐道。
「不必。」江轍一揮手,清冷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本相坐在這裡不動便是。」
凌從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知道他的心思,捫心自問,若是此刻子霄在裡面,自己也是死都不肯離開的,便也不再堅持。
「把那些工匠全部控制起來,再查一遍。」江轍冷聲道。
「說,是誰派你來的?」凌子霄喝道。
那被慕容流雪打了一掌的工匠一聲冷笑,猛地頭一歪,唇邊流出一縷黑血,便沒了聲息。
「將軍,他服毒自盡了。」禁軍檢查后說道。
凌子霄皺了皺眉,轉頭去看另一個。
「不、不關我的事啊!」那工匠被兩個禁軍用刀架著脖子跪趴在地上,渾身如篩糠般顫抖,急急地道,「小的、我、我不知道李貴居然是刺客……真的!真的不知道……」
說著,或許是太恐懼脖子上的刀就這麼落下來,隨著一陣騷臭味,他下身的地面濕了一塊,竟是被嚇得失禁了。
兩個禁軍也下意識地挪了挪腳步,不想沾上這穢物。
「先押走吧。」凌子霄嘆了口氣,揮揮手道,「那些工匠里難說還有沒有混進去刺客,仔細再排查一遍。」
「是,將軍。」兩個禁軍答應一聲,一人就彎腰去拽那工匠的衣領,「喂,過來!」
「是是。」那工匠用手撐了幾下,腿軟得也沒爬起來,還是被拉扯了一把,好不容易才微微顫顫地站起來,可就在這時,他臉上猥瑣惶恐的神情猛地一變,掙開禁軍的拉扯,整個人猛地向著江轍撲過去。
「小心!」凌子霄臉色大變。
誰也沒想到這兩人都是刺客,可表現得卻大不相同,能為了行刺把自己弄得失禁的,這簡直比剛才的死士還可怕!可這時候他和凌從威距離都遠了些,江轍身邊只有馬太醫和那個白衣公子。
他不認識慕容流雪,也沒看見之前慕容流雪拍飛刺客的一幕,只以為這是江轍的子侄。
最重要的是,這會兒江轍身上可沒穿著蟬翼甲,再被刺一刀肯定是要命的。
「呯!」卻見白影一閃,刺客卻以更快的速度倒飛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噗噗噗!」幾枚綠色的暗器擦著身體飛過,卻將刺客的衣褲釘在了地面。
凌子霄回過神來,看清了那暗器的真面目,這才倒抽了一口冷氣。
樹葉……居然有人用新鮮的樹葉當暗器用,還插進了堅硬的石板地面?
那刺客的眼睛瞪得很大,似乎沒想到居然會失敗,盯著把自己打飛的人,一臉不可置信地道:「流雲飛袖,飛花摘葉,你是南楚慕容流雪。」
他剛剛雖然看到同伴是怎麼失敗的,可依舊低估了這個年輕人。
不僅僅是武功,還低估了他的警惕心。若非一直注意著自己的動作,絕不可能有如此迅速的反應。
凌子霄楞了一下,雖然沒見過人,但至少聽過「慕容流雪」這個名字。
聖山高手榜第七,江湖四公子之一,和顧寧、唐少陵齊名的慕容流雪?
可南楚飛花穀穀主,為什麼會在東華,還是在東華丞相身邊?
「為什麼你知道……」那刺客還是很不甘心。為了這次行刺,他拋棄了一切,可還是失敗了。
「只有笨蛋才會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慕容流雪像看傻瓜一樣看著他。
當然,慕容流雪其實並不確定這個完全不像是刺客的人會行刺,只不過,第一次失誤之後,小心些總是無大錯的。萬幸,他的小心還是很有價值的。
「……」笨蛋一號的凌子霄淚流滿面。
「行了,趕緊去排查那些工匠!」笨蛋二號的凌從威沒好氣道。
「是。」凌子霄應道。
「等一等。」慕容流雪卻道。
「怎麼?」凌子霄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揮手讓士兵先停一停。
慕容流雪走上前,在那被重新控制住的刺客身前蹲下,凝視了一會兒,突然出手在他耳根處摸了摸,「嗤」的撕下一張面具來。
「易容假冒的?」凌子霄變色道。
「面具做得不錯。」慕容流雪仔細看了看手裡薄薄的面具,讚歎了一句。
確實不錯,他之前也一直沒看出來這人帶著人皮面具,還是出手打傷人之後,察覺到臉上的氣色不對,這才試了試。
說話間,禁軍士兵也從那個服毒自盡的刺客臉上揭下來一層面具。
「我去檢查那些工匠。」凌子霄霍然道。
不過,也算是個好消息,至少,摸一摸臉上有沒有易容就能查出刺客來。
「丞相大人,抱歉。」慕容流雪歉然道。
「不必,兩次都是你救了本相。」江轍搖搖頭,慢慢地穿上衣服,謹慎地將蟬翼甲也重新扣好。
這些年來,想要他命的人從來就沒少過,當初的那座丞相府花園裡不知道掩埋了多少屍骨,這一次,確實是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刺殺了。不過,要不是女兒被困讓他有些心神不寧,也不會如此輕易就被人近身。
「如此,倒是知道了陵墓里是如何被動手腳的了。」凌從威嘆道。
既然工部的匠人都被易容頂替了,那麼誰知道修建陵墓的過程中,裡面被人布置了多少陷阱?
再想著如今被困在下面的人,凌從威又不禁擔心起來。
就算攝政王和王妃能自保,可那麼多皇族,他真不能像江轍那樣,管他們去死。
去年獵宮之變,諸皇子血流成河,今年若是下面的人活不了,整個東華的皇族血脈都不剩幾個了。
別的不說,就說近支的皇族都死光了,誰來當這個皇帝?
「算算時間,沈兄應該已經進入皇陵了吧。」慕容流雪道。
「不著急。」江轍遇刺后反倒是鎮定下來,又恢復了平時的悠閑淡定,「既然他們在陵墓里做手腳,說不得裡面也有他們的人……既然有人,還怕沒有別的出口?本相相信,就憑這些蠢材,玩不過紫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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