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溫暮離
樹林間,靜靜地倒著一具屍體。
「死了。」顧寧拉起那親衛的手按了一下脈搏道。
「不過,他也受傷了。」慕容流雪接道。
青翠的草葉之間,隱約可見灑著幾點暗紅的血漬。
「應該是被你剛才的葉子傷到的,不過傷勢不重。」秦綰有些遺憾,又回頭道,「有什麼發現嗎?」
「有。」顧寧蹲在屍體旁邊,頭也不回地道,「一劍斃命,不過刺客用的劍有點奇怪。」
「哦?」秦綰一挑眉,很有興趣地走過去看。
顧寧拉開了屍體胸口的衣服,露出心口的劍痕,又拔出自己的長劍在傷痕邊上比了比才道:「這個傷口很窄,說明刺客用的劍痕細,也許只有普通長劍的一半,但那把劍卻不是筆直的,傷口明明偏了一寸,因為狹窄,出血量也很少,看似不嚴重,實際上心臟都被刺穿了。」
「這麼特殊的兵器,應該很好認?」秦綰疑惑道。
「是挺好認的。」慕容流雪走過來,一邊說道,「因為使用那把劍的人,高居聖山高手榜第四。」
「弦月劍客,溫暮離。」顧寧接道。
「溫暮離——」秦綰想了想,「那個溫家的人?」
「是的。」慕容流雪點了點頭,「前朝末年,當時的第一世家溫家為了保全家族,把族人一分為三,嫡支留在了舊都,兩支分支分別遷入了西陵和蒼梧。舊都被破時,趙氏火燒都城,混亂之中,溫家死傷殆盡,嫡系不復存在。倒是分支,蒼梧溫氏如今是北燕第一世家,上次王妃在江州抓的那個溫譽就是溫家旁支。而西陵的那一支,在夏氏遷都的時候也跟著到了秦都發展,如今雖然比不上北燕溫氏,但也算人才濟濟。不過兩方都認為自己是正統,關係並不和睦。」
「前朝的事,慕容知道的果然清楚。」秦綰笑了,又道,「說說溫暮離吧,我也就是聽過這個名字,以前從未碰過面。」
「溫暮離這個人也算是個悲劇,他本來是溫家的嫡長子。」慕容流雪一攤手,有些無奈道,「然而,他年幼時生母早逝,父親再娶,堂堂嫡長子就成了新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溫暮離自己性格也不好,不討溫家主喜歡,終於有一次中了繼母的毒,雖然保住了性命,但落下了嚴重的後遺症,然後就不知所蹤了。所有人都以為他死在外面了,可十年之後,他不知道從哪裡學了一身武功回來,拿著那柄特殊的弦月劍,將繼母和繼母所出的一子二女全灌了當年他中的那種毒,看著他們活生生痛死了。」
「這個……」顧寧咽了口口水道,「他爹呢?雖然我沒有很關心西秦那邊的消息,但若是溫家家主換人,應該還是會知道的。」
「他……」慕容流雪苦笑了一聲,彷彿很難企口,好一會兒才道,「他給他爹說了一門親事,那女子不知來歷,但傾國傾城,現在溫家又有了個四歲的嫡子,而溫暮離從那之後就彷彿脫離了溫家似的,溫家也沒再找過他麻煩。」
「呃……」秦綰忽然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以前只是聽說溫暮離性格孤僻古怪,可沒想到是這種古怪法啊,他要報仇很正常,可殺了繼母再給父親娶個美人,這個……真不是正常人能幹得出來的。
「另外有一件事,不知真假。」慕容流雪道。
「說說看。」秦綰精神一振,明白他之前說的只是鋪墊,這局不知真假的話才是重點。
「有傳說,溫暮離是西秦太子府的客卿。」慕容流雪沉聲道。
「傳說?」秦綰一愣。
「因為他從未承認過。」慕容流雪的表情更加凝重,「一直聽說,溫暮離是專為太子處理暗地裡的事的人,比如暗殺。」
「夏澤蒼。」秦綰一聲低語,腦中瞬間閃過無數想法。
她來挖李鈺留下的東西,按理說和溫暮離八竿子打不著邊,可此人在暗中窺探,要是和夏澤蒼有關,倒是不難理解了。畢竟當初夏澤蒼和李鈺是有合作的,說不定,李鈺埋藏在這裡的東西里,有什麼剛好是夏澤蒼想要的?
「還有,溫暮離,他非常、非常討厭唐少陵。」慕容流雪加重了語氣說道。
「有仇?」顧寧隨口問了一句。
「沒有。」慕容流雪搖頭。
「那就是嫉妒。」秦綰肯定道。
「我有個問題……」顧寧重新幫屍體整理好了衣服,站起來道,「以溫暮離的武功,會這麼容易被傷到嗎?」
慕容流雪看著草葉上新鮮的血跡,沉默了一下道:「不會,除非……是他的舊疾發作了,所以才會被我們發現了動靜,也沒完全躲開暗器,甚至無法用更妥善的能隱藏身份的方式殺了這個親衛,就匆匆離開了。」
「你一直說後遺症,到底是什麼樣的舊疾?」秦綰道。
「不清楚,只知道當年他中的毒是百木香。」慕容流雪想了想道,「至於百木香到底可能造成什麼後果,你只能問蘇神醫了。」
秦綰一聳肩,只想說蘇青崖現在估計還在海上釣魚呢。
「不如先回去看看箱子里的東西?」顧寧提議道。
「也好,夏澤蒼會感興趣的,肯定不是普通之物。」秦綰贊同了一句,吹了聲口哨,招來另外的親衛,讓他們好生安葬同僚,隨後回到廟前。
或許是看在十兩銀子的份上,那些衙役都格外賣力,這會兒工夫,地面上已經放了三口大箱子,都是厚實的樟木,還包裹著鐵皮,就算在地下埋個幾十年也不會腐爛,光是這箱子本身就是好東西。
箱子上掛著銅鎖,雖然沒有鑰匙,但在高手眼裡並無區別,顧寧上前抓著鎖一扭就開了。
打開箱蓋,頓時一片金光燦爛,幾乎晃花了人的眼睛。
還在幹活的衙役都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居然是黃金!整箱的黃金!
繼續開箱子,另外也是一箱黃金,一箱白銀。
秦綰有錢,而經過她之手的錢遠遠超過眼前的數目,就是蘇青崖給她的那一疊金票,兌換出來就是一座金山!可金票銀票都只是紙,哪有真金白銀堆在眼前震撼?
「這裡還有!」另一邊也有衙役叫了起來。
秦綰立即走過去,卻見兩個衙役已經抬著箱子過來了,不由得一怔:「這麼快?」
「啟稟王妃,不知道為什麼,這箱埋得很淺,土層也很松。」衙役滿頭大汗地放下箱子。
「打開!」秦綰喝道。
「是……咦?這鎖壞了啊?」衙役本來拿著塊石頭想要砸鎖的,剛拿起掛鎖,就見那掛鎖分成兩截掉了下來。
顧寧上前撿起了銅鎖,看了一眼便道:「是被內家高手扭斷的。在我們之前,這箱子被人打開過。」
「哐啷~」箱蓋被掀開,露出裡面碼放得整整齊齊的銀錠,可正因為碼放整齊,所以一眼就能看出空了大約四個銀錠大小的一塊,顯然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是溫暮離。」秦綰臉色陰沉,「他不是剛來,而是剛剛想離開!」
該死的李鈺,直說這裡埋藏著復起用的金銀,可沒說居然還有能讓夏澤蒼惦記的東西!要是早知道,她就不會拖到現在才來。
「我去追。」慕容流雪道。
「不,一起去。」秦綰制止道,「相信我師父排的榜單吧,你一個人即時追上了也拿他沒辦法,即便是我也不行,能打贏和能殺死是兩回事,更別提是生擒活捉了。」
慕容流雪怔了怔,隨即會意地點點頭。
「姝兒,你在這兒看著,把所有東西都挖出來后,先運到扶雲縣縣衙封存,在那兒等我們回來。」秦綰吩咐道。
「是,王妃。」秦姝有些不甘心地答道。
若是……若是當初習武的時候再刻苦一點,再厲害一點,是不是能躲幫一點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