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扶雲縣。
「沈大哥,咱們和王妃說的可是第二天就回啊。」荊藍苦著臉嘆氣。
「這不是執劍來沒回來嗎?」沈醉疏倒是不在意,笑眯眯地看著李昭和祁君在擺弄一盞精緻的走馬燈——這是昨晚燈會上的獎品。七絕公子雖然棄文從武,但畢竟是探花郎教導長大的,尤其這麼多年行走江湖,閱歷不是尋常書生能比,猜幾個燈謎是小菜一碟。
「至少先把小郡主送回去!」荊藍提高了聲音,又去看蝶衣。
蝶衣一攤手,無可奈何。
要說她當然也覺得先把李昭送回去最好,可她口不能言,沈醉疏裝不懂,總不能用寫字的方法和人吵架?
「我也要抓壞人!」李昭回頭喊了一句,眼神亮閃閃的。
荊藍不禁哀嘆,不愧是王妃的女兒,這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兒,依稀就有了王妃的氣勢!
「放心吧,我叫人送了信回去。」沈醉疏道。
荊藍和蝶衣互望了一眼,無言以對。
送信回去有什麼用?還不是一樣先斬後奏,要說敢做這種事的,除了沈醉疏絕對沒有第二個!
「啪!」忽然間,屋外傳來一聲輕響。
荊藍臉色一變,立即閃到了門邊。
「大白天的,什麼毛賊擅闖縣衙還弄出聲音。」沈醉疏無語。
「小心為上。」荊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是我。」很快的,門外傳來執劍熟悉的聲音。
荊藍這才稍稍放鬆,打開了房門。
「別太疑神疑鬼了,放鬆點。」沈醉疏笑道。
「帶了個人,腳步重了點。」執劍背著個麻袋笑嘻嘻地進來。
沈醉疏會意,示意荊藍和蝶衣把兩個孩子帶進內室去玩。
執劍這才打開麻袋一抖,把裡面的人摔出來,果然是之前那三個西秦人中臉上帶痔的那個。
「還有兩個呢?」沈醉疏隨口問道。
「一個骨頭太硬,我只有一個人,被尋了個空隙讓他自殺了,還有一個大吼大叫地太麻煩,問完話乾脆弄死了,反正活口一個就夠。」執劍抱著雙臂,一臉的笑意,絲毫沒有提及他這個「問完話」究竟是怎麼問的。
相處久了,沈醉疏也不會被執劍的臉給騙到,更不想問刑訊的過程,只道:「結果呢?」
「我跟著他們,發現他們聯繫的是無憂谷的人。」執劍正經起來,沉聲說道。
「無憂谷?」沈醉疏驚訝道,「就是那個號稱只要給錢,能幫你完成一切委託的無憂谷?」
「不錯,從前無憂谷和摘星閣齊名,不過摘星閣只做殺手生意,當年被夏澤蒼用來做慕容公子的替死鬼元氣大傷,如今黑道上隱隱已經由無憂谷為尊了。」執劍點頭道。
「問出來他們和無憂谷交易的是什麼了嗎?」沈醉疏道。
「就是問出來了才氣人,一不小心手重了點。」執劍臉上閃過一絲殺氣。
沈醉疏抽了抽嘴角,就看地上那人的慘樣,這是「手重了點」的程度嗎?用刑,並不是非要血肉模糊才痛苦的,像是執劍那樣的刑訊高手,雖然鞭子玩得一樣好,可最擅長的是各種點血、錯骨之類不見血的酷刑。這人身上明明看不見多少傷痕,可眼神渙散,神智崩潰,這才是用刑的最高境界。
「西秦要忘憂谷綁架小郡主。」執劍道。
「昭兒?」沈醉疏一怒,隨即平靜下來,疑惑道,「他們要昭兒做什麼?威脅攝政王?」
「是夏澤蒼下的令,他們不知道原因,都這樣了……應該不是假話。」執劍用腳尖踢了踢地上的男人,一撇嘴,不屑道,「摘星摟的總部不知道在哪裡,不過忘憂谷卻是東華的,找他們比較容易下手。說起來,忘憂谷也是個江湖門派罷了,這種活計也敢接,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要知道,一般的殺手組織都是不願意接手和皇族有關的單子的,那是一種默契,否則當年也不會逼得蘇青崖為了買兇刺殺李鈺跑去南楚大肆斂財。忘憂谷竟然敢接下綁架攝政王府小郡主的單子,看來是這些年順風順水慣了,心也大了。
「不過,要抓小郡主,除了威脅王爺王妃之外,好像也沒別的作用了吧?」執劍道。
「若是要威脅他們,還不如找個借口派一萬大軍去把鳴劍山莊圍了,絕對比來抓昭兒方便快捷實用!」沈醉疏沒好氣道。
想從東華抓走攝政王夫婦的愛女,哪有這麼容易?至少夏澤蒼肯定能打探到,這個小姑娘身邊有多少高手,就算他們現在在扶雲縣,就真以為身後沒有暗衛跟著了?這也是沈醉疏完全不著急的原因之一,秦綰哪會真讓他們幾個人就把女兒帶出去呢。
話說回來,就像是他剛剛對執劍說的,能用來威脅李暄和秦綰的人雖然不多,但也絕對不少,李昭雖然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女孩,但她身邊高手如雲,實在不容易綁架。說句難聽的,就算成功了,才三歲的女孩兒實在太脆弱,想要平安地送回西秦去,幾乎不可能。
「要不然,回去告訴王爺,直接把無憂谷剷平了吧!」執劍又興緻勃勃地提議,「先下手為強嘛。」
「你知道無憂谷在哪兒?」沈醉疏翻了個白眼。
做這種生意的組織,哪能不藏好自家的老巢,就算無憂谷號稱在東華,也一樣沒人知道總部下落,甚至於,「在東華」這句都不知道是不是幌子。
「江湖人要找是很難,不過朝廷要找么……」執劍冷冷一笑,「一寸寸土地翻過來,就沒有找不到的道理!」
這就是江湖組織不願意徹底和朝廷撕破臉的原因。
「可以考慮,反正無憂谷也不幹好事。就算沒有昭兒的事,也當是為民除害了。」沈醉疏欣然點點頭。
「比起剷平無憂谷,我們是不是應該送小郡主回去?」荊藍掀帘子出來,惱怒道,「尤其現在明知道有人對小郡主不懷好意!」
「行行行,這就回去了。」沈醉疏舉手表示投降,又對跟出來的李昭眨眨眼睛。
「沈大人,楊縣令有請。」就在這時,一個衙役走了過來,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道。
「什麼事?」沈醉疏怔了怔。
「剛剛抓到幾個鬼鬼祟祟的人,似乎從昨天起就一直在打聽沈大人一行人的事。」衙役答道,「楊縣令說,請沈大人一起過去審審這些人。」
「這樣啊。」沈醉疏摸了摸下巴,和荊藍對望了一眼,起身出門,順手拍在那衙役肩膀上,「楊縣令真是有心了。」
「一切以小郡主安危為重。」衙役一挺胸膛。
「是嗎?那正好。」沈醉疏說著,原本虛按在他肩膀上的手瞬間抓緊,炎陽七轉龐大的內力通過肩井穴倒灌進他的經脈。
「啊!」那衙役一聲慘叫,身上骨節處竟然發出爆豆似的「噼啪」之聲,然後整個人軟綿綿地滑了下去,癱倒在地上,看著沈醉疏的眼神也驚恐無比,「沈、沈大人,小的哪裡做錯了?」
「真是的,剛剛才說起,人就已經來了。」沈醉疏嘆氣。
執劍上前,抓著衙役胸口的衣服把人提起來,順手又封了幾處穴道,這才和裡頭躺著的那個西秦姦細扔做一堆。
「無憂谷的人?」沈醉疏磚頭問荊藍。他出手也是得了荊藍的示意,要說真發現這個衙役有什麼不對勁的,倒也沒有。
「有面具,易容了。」荊藍肯定道。
沈醉疏瞭然,既然易容,那肯定不是真正的衙役。
執劍蹲下來,小心翼翼地在那張臉上摸索了一會兒,果然撕下來一張薄薄的面具。
「咦?」沈醉疏一臉的震驚,脫口道,「怎麼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