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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實力還是運氣

  第二天一早,三國盛會正式拉開了序幕。


  文斗的部分,秦綰交給了江轍全權負責就沒多管——說是文武兩途,可誰都知道哪個重要,任何時候,拳頭大就是道理這一點都是不會改變的。


  很顯然,宇文忠和夏澤蒼都是一樣的想法。


  幾天功夫,折劍嶺中間的空地上搭起了一方半人高的演武台,長寬各二十丈,對於一對一的比武來說,實在有點太寬敞,很顯然,是考慮了唐門那樣善用暗器的高手。


  高台上,九個人分成三撥,正好形成一個三角。


  宇文忠、南宮廉、冉秋心。


  夏澤蒼、童顏,還有一個臉色蒼白看起來有些陰翳的青年。


  秦綰、沈醉疏、喻明秋。


  其中,冉秋心和沈醉疏手各自拿著一個盒子。


  「九連環。」宇文忠一抬下巴,指了指冉秋心捧著的錦盒。


  「春山圖。」秦綰也點了點頭。


  「柳輕風,碧玉妝傳承人。」出人意料的是,夏澤蒼指的是那陰翳青年本人。


  「前朝國師柳輕風?」宇文忠道。


  「我是第一百八十二代柳輕風。」青年冷冰冰地答道。


  「碧玉妝不是實物,為表誠意,孤直接把人帶了過來。」夏澤蒼說著,又淡淡地看了秦綰一眼。


  秦綰不禁失笑,當時她還說柳家後人肯定會留下點能紀念先祖的印記,可這些後人比她想象的還要高調啊,他們傳承的居然是「柳輕風」這個名字。雖然說,除非在特定的環境下,否則千年後的現在,柳輕風這個名字對於芸芸眾生來說已經和張三李四沒什麼區別了。


  「既然賭注都齊了,也不用再浪費時間,開始吧。」宇文忠道。


  「這裡可是三個國家,一對一,如何比法?」夏澤蒼問道。


  「第一場抽籤。」宇文忠毫不猶豫道,「然後敗者下台,剩下一個國家接上,輸了便退出,連勝三場可以下台休息由另兩國出人比下一場,以此類推,如何?」


  秦綰一聽就知道,這個規則的重點在於連勝三場可以休息,這對南宮廉顯然非常有利。


  以南宮廉的武功,勝三場並不會太為難,而他休息過後,又要重來,想用車輪戰耗死他會變得很不現實。


  但知道歸知道,卻不能說出口,一說好像她怕了南宮廉似的,何況規則本身還是公平的。南宮廉太強,可這並不是能限制他的理由。


  夏澤蒼也明白,轉頭看了秦綰一眼。


  「可以。」秦綰權衡再三,終於還是點點頭,但又道,「這裡有各種各樣的高手,每個人擅長都不同,只要是一對一的公平比武,沒有第三個人插手,其他規則就不要限定了,兩位覺得如何。」


  「王妃說得是。」夏澤蒼立即道。


  「可以。」宇文忠皺了皺眉,但見冉秋心微微點頭,還是應了下來。


  要說一般擂台上會被禁止的手段,無非是暗器和毒藥,可西秦有不少人擅長的就是暗器毒藥,而東華有最厲害的解毒高手,這條規則當然是對北燕不利的。但就和之前秦綰為難的一樣,你北燕沒有用毒解毒的好手是你的事,規則本身卻是公平的。否則連高手榜第五的唐詩都不用上了。


  「剩下最後一個人,再無對手上台,就是勝利,可以獨得三件寶物。」宇文忠最後道。


  夏澤蒼和秦綰對望了一眼,都表示同意。


  規則定下之後,首先就是抽第一場的簽。秦綰隨手抽了一塊絲帕扯成三截,又在其中兩塊上戳了個小洞。


  「王妃的意思是?」宇文忠眉頭一跳。


  「都說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那反過來,實力同樣也是運氣。」秦綰忽的一笑,手一揚,三塊碎布飛上了半空。


  九月的陽光燦爛,抬頭看又是逆光,加上三塊碎布片都是純白色,大小形狀差不多,那個洞又戳得很小,這麼看還真看不出哪塊是沒有洞的。


  宇文忠和夏澤蒼還沒反應過來,他們身邊的人反倒動作更快。


  童顏一躍而起,伸手去抓其中一塊。南宮廉沒動,右手虛空一抓,三塊布片瞬間都往他掌心飛過去。


  「總得給人留點湯底啊。」喻明秋打了個哈欠,手指一彈,袖中飛出一根暗紅的繩索。


  南宮廉一笑,很有風度地放過了他看上的那一塊。


  紅繩靈巧地勾住碎布片一角,縮了回去。


  「啪!」與此同時,童顏激蕩起的真氣和南宮廉的隔空取物內力一撞,發出噼里啪啦的響聲,童顏倒飛而回,落在夏澤蒼身邊,一伸手,展開一塊碎布,清晰可見一個手指大小的破洞。


  南宮廉慢吞吞地抖了抖抓過來的布片,露出一個小洞,嘆了口氣道:「看來王妃說得不錯,實力和運氣本來也是一回事。第一輪是東華輪空了。」


  「是么,本妃一向人品極好。」秦綰一笑,帶著沈醉疏和喻明秋轉身下台。


  宇文忠和夏澤蒼也沒什麼意見,從誰開始,原本也不是多大的便宜,只是事發突然,誰也沒反應過來,這般純賭運氣的事讓秦綰贏了,莫名心裡有點不爽罷了。


  秦綰一邊往回走,唇邊依舊帶著一絲笑意。


  「你真沒作弊?」沈醉疏納悶地問道。


  「你憑什麼以為我能在他們面前作弊?」秦綰無語地看他。


  這可是眾目睽睽之下,還有南宮廉和童顏那樣的高手,給三塊碎布都戳一個洞這種手法肯定是會被看出來的。


  「反正,我就是不信你是靠運氣贏的。」沈醉疏道。


  「……」秦綰鬱悶地白了他一眼,咕噥道,「真是野性的直覺。」


  「所以,你真作弊了?」沈醉疏睜大了眼睛,壓低了聲音震驚道。


  「是有人作弊了,不過不是我。」秦綰笑了笑。


  喻明秋從袖子里抽出那塊沒展開的布,果然,角上一個清晰的洞。


  「南宮廉?」沈醉疏想了想道。


  「童顏沒有理由,可南宮廉完全有可能在接到手裡的時候順手給戳個洞。」秦綰低聲道,「他站在宇文忠後面,和冉秋心之間又被宇文忠的身體擋住了,西秦和我們也距離比較遠,加上沒人想到他會這麼做,他只要手腳快些就天衣無縫。除非我們這個最後展示的故意戳穿他。」


  「我又不傻。」喻明秋抬頭看天。所以南宮廉一開口,他順勢就把碎布收起來了。


  「抽個簽你們還有那麼多心眼兒。」沈醉疏苦笑著搖搖頭。


  「這麼說起來,南宮廉還真是沒惡意?」喻明秋道。


  「他示好,我們就收著。不過,到了擂台上,即便是武者的傲骨,也不會讓他放水的。」秦綰道。


  「怕什麼,揍回去就是。」唐少陵站在大營門口等著他們回來。


  對於秦綰不帶他去這一點,唐公子表示很不高興。


  「你要是能揍回去,我是沒意見。」秦綰沒好氣道。


  「也不是不可以……他什麼時候上?」唐少陵興緻勃勃道。


  「早得很。」秦綰回頭看了一眼。


  擂台上兩個都是她不認識的人。


  這時候的折劍嶺除了他們官方人馬,還有不少自發趕來的江湖人士,或為保家衛國卻不想直接和官家扯上關係所以自己來的,更多的是純粹想藉機揚名立萬,都不會有人阻止,只要他們同樣遵守擂台的規則就行。


  這第一天上去的最多的就是這類人。


  「今天就是看看熱鬧,讓那些江湖人自個兒打打,也算是……變相的招攬人才吧。」秦綰道。


  「真無聊。」唐少陵嘆了口氣。


  「我們要討論的是,怎麼在三場之內,把南宮廉打下台去。」秦綰道。


  「簡單。」唐少陵不假思索地道,「喻明秋第一場,童顏第二場,最後我來。」


  「為什麼不讓我上?」沈醉疏奇道。


  倒不是說喻明秋弱,只是相比起來,炎陽七轉大成的他比起喻明秋肯定是強出一線的,事實上,若非唐少陵因為不明原因實力也不明,沈醉疏才是秦綰這邊的第一高手。


  「因為你和南宮廉是一類人,都太正直了!」唐少陵翻了個白眼。


  「什麼意思。」沈醉疏黑了臉。


  「這次的比武,除了不能有第三人插手之外,其實是沒有規則的。」唐少陵若有深意道。


  「你的意思是,用詭計?」沈醉疏道。


  「算不得詭計,只是合理利用規則。」唐少陵解釋道,「童顏畢竟活了這一把年紀了,功力深厚,讓他去不用求勝,只要儘力消耗南宮廉的內力。而喻明秋……」


  說著,他的目光轉了過去,似乎在思考要怎麼說。


  「你讓我消耗南宮廉的精神。」喻明秋卻明白了他的意思。


  「能帶著磁石去跟唐詩打架的人,果然適合這個任務。」唐少陵滿意地點頭。


  秦綰無語,這意思說白了就是讓喻明秋不擇手段折騰得南宮廉疲於奔命嘛,這種事,沈醉疏確實做不到。


  就像唐少陵所說,沈醉疏太「正直」,不會耍手段,而喻明秋看著懶散,可喜歡偷懶的人才會精於各種偏門的手段去達到目的,從這一點來看,還真沒有比喻明秋更合適的人選了。


  「好,童顏那裡,我和夏澤蒼去說,既然是同盟,總該拿出點誠意來。」秦綰點點頭。


  「唐兄,如果你現在和南宮廉公平打一場如何?」沈醉疏忽然問道。


  唐少陵的計劃看著沒有問題,但最大的變數其實正是他自己,唐少陵的武功如今到底是什麼狀況,除了他自己,誰也不知道。


  「五五開。」唐少陵乾脆道。


  「那你還這麼算計?」沈醉疏失聲,又不禁駭然。


  短短三年,他已經覺得自己的武功進境很不可思議了,可眼前的人卻說,他已經能和南宮廉一較高下?他還吃了鳳凰花呢,唐少陵總不至於吞了仙丹吧!

  「因為我控制不住。」唐少陵揉揉鼻子,有些尷尬道,「我直接和他打,我勝,他死我重傷,我敗,我死他廢。」


  「慘烈啊。」沈醉疏道。


  「我只有功力能和南宮廉比肩,可境界上卻差他不止一個階段,他能收得住手,我卻不能。」唐少陵看著自己的手掌,淡淡地道,「再過十年或許可以,但現在,我要盡量避免這個結果。」


  「有時候覺得你像個瘋子,可現在又覺得你簡直冷靜得可怕。」沈醉疏苦笑。


  說話間,幾人已經回到營中,正好遇見巡營的顧寧。


  青年身姿挺拔,暗紅色的勁裝外披著銀色的細柳葉甲,眉宇間隱隱帶了剛毅的神色。果然成家立業是讓男人快速成熟的捷徑。而如今的顧寧,看起來幾乎沒有了當年闖蕩江湖的翩翩公子氣質,完全像個帶兵的將軍了。


  葉靈是李暄特許隨夫上任的,也是前幾個月才跟著顧寧回到京城,如今他們已經有了個一歲多的兒子,葉靈肚子里還有一個,蘇青崖之前把過脈,是個女孩兒。


  顧月白夫婦是再滿意沒有了,總覺得兒子這輩子做的最有意義的一件事,就是當年在古縣外茶亭搶了長樂郡主的馬了。


  「王妃不去觀戰嗎?」顧寧拱了拱手問道。


  「這會兒可沒什麼好看的。」秦綰笑了笑,又吩咐道,「沒有我的吩咐,你們誰也不許出手。」


  「是。」顧寧答應一聲,又道,「那西門大哥和霍少堡主那邊是否要?」


  「去說一聲吧,不過不強求。」秦綰想了想道,「還有,今天的比武,你去看看吧。」


  「我?」顧寧一愣。


  「這些江湖人,有些是求名,有些呢,是求利。」秦綰淡淡一笑道,「而那裡,就是他們展示自己價值的舞台,自然是需要一個欣賞者的。宇文忠費盡心機辦這場盛會,也不會僅僅為了尚且虛無縹緲的寶藏,求才才是正理。」


  「明白了。」顧寧恍然大悟地點頭,走了幾步,又想起了什麼,停下來道,「青城觀來人了,如今安排在後營。」


  「辛苦了。」秦綰點點頭。


  之前凌虛子就說了回去後會請掌教另派人來相助,算算時間也該到了,正好泣雪劍的事喻明秋是一問三不知,最好來的是個知情者。


  「知道來的是誰嗎?」喻明秋插了一句。


  「為首的自稱叫玄凈。」顧寧答道。


  喻明秋一下子黑了臉。


  「很熟?」秦綰道。


  玄字輩,應該和玄玉一樣,是喻明秋的同輩吧。


  「我二師兄。」喻明秋回答得很勉強,「自從當年大師兄被寶龍寺打得殘廢跳崖自盡了之後,二師兄就是青城觀首徒了,沒有意外的話,他就是下一任掌教。」


  「關係不好?」秦綰笑道。


  「青城觀就沒有跟我關係好的。」喻明秋直接一攤手。


  如果他修道,倒也沒什麼問題,掌教年紀大了,偏疼一些年幼的關門弟子也是人之常情。可偏偏他是俗家弟子,即便是出家人,畢竟太過年輕,還做不到無嗔無念。


  「看起來這個是特別差。」秦綰嘆了口氣,一臉的同情。


  「我這個二師兄人挺好,也不是不喜歡我,就是……」喻明秋傷腦筋地道,「特別正經,特別一板一眼,所以每次看見我就要教訓。」


  「噗——」秦綰笑噴,「原來是家長啊。」


  喻明秋臉色黑得發苦。


  「我就不去了,先收拾一下這個。」沈醉疏很果斷地停下了腳步,還晃了晃手裡裝著春山圖的盒子。


  七絕公子早年詩酒風流,放蕩不羈,得過且過,這幾年知道自己不會短命了之後雖然收斂了不少,但對玄凈那種古板道士還是敬謝不敏。


  「走吧,別讓人久等了。」秦綰說道。


  然後後面跟了一個磨磨蹭蹭的喻明秋和明顯想看熱鬧的唐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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