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臉?」舒茵楞了一下,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臉上凹凸不平的傷疤。
不是不知道秦綰問這個問題的原因四什麼,可難道這比前朝寶藏還重要嗎?
「怎麼,該不會,這也不能說?」秦綰道。
「不是。」舒茵很快平靜下來,淡淡地道,「早知道又今日,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你和星霜……」秦綰想了想,改口道,「不,你和顧夫人潘氏,有什麼關係?」
「她是我姐姐。」舒茵答道。
「顧夫人出身書香世家……她不是潘家的親生女?」秦綰一挑眉。
「祖上留下的藏寶圖正是家破人亡的禍根。」舒茵說著,眼底浮現起一絲恨意,「那是復國的寶藏,除了一個朝廷,誰能吃得下那樣的財富?可祖上捨不得放棄,總覺得一代一代傳下去,也許有一天大陸上得形勢再度變化,柳家就能憑藉寶藏崛起——簡直可笑。」
「即便可笑,但你還是留下了藏寶圖。」秦綰打斷道。
「或許,是因為我看到了這東西吧。」舒茵苦笑著指指自己的腦袋,「十年前,我涉世未深,天真得可以。比起祖上,我竟讓人如此接近寶藏,以至於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顧夫人看起來像是完全不知道。」秦綰道。
「她出生之前,先父先母就察覺到了危險,所以她一出世就被送到了潘家門口。潘家夫妻恩愛,主母卻不能生育,將她視為己出。隨後,父母一直在逃亡中,還有了我。小時候,我是恨她的,明明是姐妹,憑什麼她可以作為大家閨秀平安長大,嫁人生子,夫婿子女都是如此出色,如此幸福,而我……」舒茵說著,捏緊了拳頭,身體都有些微微顫抖。
「可你最終還是選擇了保護她。」秦綰道。
「……」舒茵啞口無言。
「聖女廟中有你的塑像,現在毀容又有什麼用。」秦綰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舒茵一怔,搖了搖頭,「見過我真容的人沒幾個,聖火教最初真的只是一群反抗洞仙湖水匪的百姓自發聚在一起形成的組織,直到三年多前的一天,有人送來一封信。」
「告訴你洞仙湖水匪會投誠朝廷?」秦綰一皺眉。
「不錯。」舒茵點頭,「我猶豫了很久,後來想想也沒有壞處,那些水匪遲早要被招安或是剿滅的,至少能安鄉親的心,就照做了,不過我還故意含糊了一下時間,總不算是欺騙。然而,三天後言鳳卿上表歸順還是讓我不安了很久,儘管這讓我和聖火教的威望被推上了巔峰。」
「你不知道送信給你的人是誰?」秦綰問道。
舒茵搖頭,停頓了一下才接下去說道,「從那之後,聖火教的擴張迅速,等我察覺時,已經不在掌控中了。不過我因為自幼逃亡的關係,一向深居簡出,加上為了保持聖女的神秘性一直戴著面紗,認得我真容的都是當年的老人了,原以為毀了容貌便無大礙……」
「很顯然,有人出賣了你。」秦綰冷冷地道,「而且那人也不是隨便挑上你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你的身世來歷,明顯是沖著藏寶圖來的。甚至,他知道你還有親人,所以用塑像的方式守株待兔。」
舒茵許久沒有開口。
「何況,你也沒有這麼無辜。」秦綰接道,「除了你,沒有人一看到宿州的礦道圖就能意識到和前朝寶藏有關,如今宿州的形勢和你脫不了關係。你不交出藏寶圖不過是待價而沽,或者,沒談攏條件而已。說到底,你只是在和幕後之人的利益爭奪中失敗了,於是只能孤注一擲地帶著藏寶圖逃亡,自己得不到也不能便宜了別人。」
「王妃……」喻明秋忍不住叫了一聲。
舒茵的手死死抓著自己的衣服,因為太過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秦綰卻有些失望。
如今看來,舒茵也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女人,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和她預想中的「聖女」差遠了。
想做好人,無奈身不由己。想當壞人,卻又不夠狠心。
柳輕風的後人,終究也是沒落了。
不過,話說回來,顧寧和顧星霜豈不是也是柳輕風之後?
想到這裡,秦綰不禁一聲哂笑,柳輕風又不是一脈單傳,甚至在亂世中,開枝散葉才是傳承的唯一出路,可千年來,像是舒茵這般淹沒在歷史長河中的分支也絕不少。
「行了,我們走吧。」秦綰站起身。
「就這樣?」舒茵抬起來頭。
「不然還有什麼?」秦綰好笑道。
原本,她確實挺冚盅舒茵,不過陸臻送來的地圖幾乎把舒茵的價值打到了谷底,既然弄清了她的來歷,其他細枝末節也無關緊要了。真正重要的,這個女人還未必知道。
不等舒茵回答,秦綰已經大步出門,一邊吩咐道:「吩咐星霜,如果沒什麼值得特別關注的了,就回來吧,聖火教沒有價值了。」
「整個聖火教都沒有價值嗎?幕後之人呢?」喻明秋驚訝道。
「不管幕後是誰,都是要去宿州的,我們先在那裡布網就行了。」秦綰道。
「王妃覺得,礦道的地圖真的被毀了嗎?」喻明秋想了想問道。
「那就要看,被毀的是哪一份了。」秦綰道。
「不止一份嗎?」喻明秋驚訝道。
「按照常理來說,礦道地圖這種東西應該有三份的。」秦綰解釋道,「工部存檔、地方刺史府存檔,以及拆分成幾份分別交給帶頭下礦的人實地勘測用的。而宿州的礦脈承自前朝,當時又因為改朝換代的混亂,工部沒有這份存檔。而宿州刺史府就算本來沒有,但前後開採了百餘年,加上佔領宿州時得到的一部分地圖,肯定能整理出一份完整的,這應該就是被舒茵毀掉的那份了。」
「剩下的,就是如同賀竟手裡的殘卷那樣遺落民間的?」喻明秋若有所思。
「不錯,若是有人從很早就開始留意,收集到手的殘圖也許不少,就算拼不完整,可五條通道總能找到一條的。」秦綰道。
喻明秋嘆了口氣,忽然覺得,如果那幕後之人知道唐少陵和陸臻可以用這種辦法得到完整的地圖,肯定會吐血的吧。
「王妃說的不錯。」忽然間,不遠處傳來慕容流雪清朗的聲音。
「回來了?」秦綰笑了。
「這幾天可真是精彩。」回來的不僅是慕容流雪,後面還跟著顧星霜,只是兩人都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戰鬥似的,很有些狼狽。
「有什麼收穫?」秦綰打量了一番顧星霜沒什麼大礙才放下心。
「這個。」慕容流雪晃了晃手裡一張似乎是從哪裡撕下來的羊皮紙。
秦綰掃了一眼,臉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半晌才道:「撕成這樣,你故意的吧?」
「當然。」慕容流雪一挑眉。
羊皮紙上的線條一看就知道畫的是宿州的礦道圖,看形狀,應該有原圖五分之三的模樣,可慕容流雪這一撕,直接撕斷了兩條線路,導致完整的線只剩下了左上角的那一條。
而更巧的是,那條線的入口正是和唐少陵進去的那個挨得最近的。
「希望他們不會那麼想不開馬上就去探礦道。」喻明秋幾乎想為他們掬一把同情淚。
要知道,唐少陵為了真實,確確實實弄塌了礦道的入口,還是挖都挖不開的程度,把自己的「失蹤」弄得讓人沒法不相信。可他自己也的確還留在礦道中,當他要出來的時候,肯定不會捨近求遠的。
「誰知道呢。」秦綰一聲嗤笑。
「可是九連環依舊沒有頭緒。」慕容流雪道。
「那也先去看看。」秦綰笑道,「我從京城接了幾個人來。」
「誰?」慕容流雪道。
「簡一、司碧寒、阮飛星,加上你和唐少陵。」秦綰道,「就算沒有九連環,難道我們加起來居然不如一個千年前的古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