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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關門打狗

  駱三動作麻利地滅了篝火,收拾東西。


  唐少陵指指後邊,眾人張望了一眼,發現居然有一條不淺的溝壑,大半夜的都看不到底,正適合處理垃圾。


  當下駱三就把一堆殘骸都拋進了溝里,再把馬牽到山坳後面去。


  做完這一切,就連算是個普通人的駱三都能聽到山山坳口傳來的馬蹄聲了。


  「起碼二十多個。」慕容流雪低聲道。


  「你們先避一避。」唐少陵揮揮手。


  「小心點。」秦綰看了一眼他手裡的雷震子,叮囑道。


  「放心。」唐少陵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


  喻明秋順手拎起了那動彈不得的老頭,幾人借著夜色和灌木的遮掩藏好。


  唐少陵原本就是一身黑衣,無聲無息地上了一棵孤零零的老樹,幾乎和樹榦融為一體。


  隔了一會兒,山坳口出現了一行人馬,約莫二十多人,當中還有一輛馬車,都是一身黑衣,也沒有舉火把,看起來非常小心謹慎的模樣。


  「停。」領頭的人一抬手,整個馬隊停在了山坳中的一塊平地,可讓人好奇的是,這居然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一行人明顯訓練有素,整齊劃一地下馬,有人四處查看地形望風,有人把馬匹牽到一邊去餵食,還有兩個拉開馬車上蓋著的油氈布,從上面搬東西下來。


  「什麼東西?」喻明秋低聲問道。


  「是盜墓用的工具。」慕容流雪眯了眯眼睛答道。


  秦綰怔了怔,隨即恍然……的確,從礦道里挖前朝寶藏,本質上和盜墓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沒有屍體罷了。


  很快的,那些黑衣人再次聚攏到一起,一人從馬車上拿了一個包袱背在身上,看模樣應該是乾糧和水囊,隨後各自挑揀了順手的工具,不過最後卻留了四個人沒動。


  「看樣子他們不打算全進去。」沈醉疏道。


  「沒關係,等裡面的人進去得深入一些,先殺外面的再炸,聽到動靜他們也跑不出來。」秦綰很淡定。


  「不過,這些人還真是準備周全啊。」喻明秋感嘆道。


  「羅盤、鏟子、鑿子、繩子、那個是黑火藥包吧?咦?連活雞都帶了!」沈醉疏覺得大開眼界。


  「那有什麼,誰知道有些地道被封了千百年,裡面會不會有毒氣,放只活物進去探路最保險。」秦綰道。


  「你怎麼對盜墓都這麼熟?」沈醉疏納悶。


  「小時候簡一伯伯當睡前故事講給我聽的。」秦綰一聳肩。


  「……」沈醉疏無語。


  給一個小女孩講陰森森的盜墓經歷當睡前故事聽,真不會把人嚇哭嗎?好吧,攝政王妃是天賦異稟,從小就不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麼寫。


  「後來簡一伯伯被我師父揍了一頓。」秦綰悶笑。


  沈醉疏給了她一個白眼。


  就在他們說笑間,下面的黑衣人已經準備完畢,剩下來的東西也堆放在馬車上,重新用油氈布包好,由四個人看守。


  「走吧。」黑衣女子看了看隊伍,點頭道。


  「小姐……您是不是留在外面?太危險了。」有人說道。


  「你們都不怕,我怕什麼?一起走!」黑衣女子的聲音很冷淡,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高傲。


  「是。」


  很顯然,這些人也是習慣了聽她命令的,當下排好隊伍,將她護在中間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往裡走。


  「那女人不簡單。」秦綰道。


  「是嗎?武功不高。」喻明秋興趣缺缺。


  「對你來說不高,其實已經練得不錯。」沈醉疏的評價比較中肯。


  「主要是心計不差。」秦綰一聲低笑,「一句話,就把自己和屬下的關係拉近了,相信要是在裡面遇到了危險,那些白痴拚命也要保護她。」


  「這就叫心計?」沈醉疏不解。


  「你蠢不蠢。」秦綰沒好氣道,「這是地下礦道,敢進去就一定要有礦道圖——你說這圖是誰拿著?」


  「這個……」沈醉疏下意識地去看隊伍中間的女子。


  「如果她不進去,勢必要把地圖給別人,你猜,她肯不肯呢?」秦綰冷哼。


  「女人啊……」沈醉疏搖頭嘆息。


  「你說誰呢!」秦綰踩了他一腳。


  沈醉疏「嘶——」的抽了口涼氣,不作聲了。


  又等了一會兒,估摸著那些人已經走了不少路,秦綰身體一動,剛想動手,卻被沈醉疏按了一下:「等等。」


  秦綰一怔,隨即沉下了臉。


  只見那黑衣女子帶著兩個屬下又從入口走了出來。


  「小姐,沒有動靜。」留守的人報告。


  「看來是真的沒被發現。」黑衣女子沉吟。


  「小姐多心了,東華朝廷知道的那條路已經塌了,宿州軍還在那邊沒日沒夜地挖呢。」一個黑衣人嘲諷道。


  「小心無大錯。」黑衣女子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是,小姐。」那人被噎了一下,低下頭去。


  「你們仔細些,若有不對,立刻發信號給外面。」黑衣女子道。


  「是!」留守的四人一起應道。


  黑衣女子這才帶人重新進入礦道。


  秦綰磨牙,差點被擺了一道,幸好她耐心還算不錯。不過聽起來,外面還有接應的?


  又多等了一會兒,秦綰才低聲道:「都聽到了?一人一個,絕不給他們放信號的時間。」


  「了解。」三人一起點頭。


  夜色下,四道身影鬼魅一般撲了出去。


  四個黑衣人雖然面對不同的方向,但大致也都是防著山坳唯一的那條出入道口的,卻沒想到在他們之前已經有人埋伏在山坳裡面,反應最快的那個也就是剛剛把手伸進懷裡就被秦綰一扇子拍暈過去。


  幾乎與此同時,唐少陵無聲無息地落在入口處,伸手將雷震子甩了進去。


  「退!」秦綰一聲低呼。


  電光石火之間,沈醉疏順手抓起一個拍暈的黑衣人。


  「轟隆!」一聲巨響,不但入口完全被落石堵住,山坡上都被餘震震得滾下來不少大大小小的石塊,灰塵揚起半天高。


  「咳咳咳咳……」秦綰捂著口鼻在心裡罵人。


  工部的酒囊飯袋!這個叫比唐門雷震子威力大一倍?大三倍都有好吧!

  差不多過了一炷香時分,山坳中才漸漸恢復了平靜,只是不時還有幾個小石子滾落下來。


  那三個倒霉的黑衣人雖然沒死在秦綰手裡,但卻被落石砸死了兩個,還有一個砸斷了右臂和左腿,人倒是從昏迷中痛醒了,正一抽一抽地呻吟。


  「都沒事吧?」秦綰問道。


  「沒事。」


  「挺好的。」


  駱三是知道自己武功不濟,一早就躲得遠遠的看守俘虜,這會兒才敢冒出頭來。


  「這個怎麼處置?」沈醉疏扔下那個被他順手撿了的幸運兒。


  不過,這人雖然被強烈的爆炸聲給震醒了,但看到同伴的慘狀,已經嚇得雙腿發軟了,沈醉疏一鬆手,他直接癱坐在了地上,一張小臉煞白煞白的。


  秦綰沒管他,轉頭去找唐少陵。


  「這玩意兒挺好用的,下次多給幾個。」唐少陵笑眯眯地走過來,連衣服頭髮都沒亂,簡直妖孽。


  秦綰默默地鬆了口氣,這才轉頭看地上的人。


  「王、王妃饒命!」那人急忙道。


  「認識我?」秦綰一挑眉。


  「小的去過京城,見過王妃,真的!」那人道。


  「那正好,本妃問話,你乖乖回答,或許留你一條小命,否則……」秦綰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有些話,不說出口,留點讓人想象的餘地才會越想越可怕。


  那邊,喻明秋去溜了一圈回來:「兩個腦袋都碎了,還有一個手腳都糊了,蘇青崖在的話還能試試,憑我們是救不了了。」


  「……」秦綰無奈地看他。能不用這麼噁心人的說辭嗎?還糊了!不想想剛剛吃進肚子里的烤肉嗎!


  「既然沒救了,能不能給個痛快,磣得慌。」沈醉疏道。


  唐少陵一抬腳,一枚小石子飛過去打中那倒霉鬼的死穴,給了個痛快。


  「說吧。」秦綰道。


  「我、我說!」僅剩的幸運兒舔了舔嘴唇,顫聲道:「我叫雷斌,是今年才加入聖火教的,我知道得不多……」


  「今年才加入?那這麼機密的事怎麼會帶上你。」喻明秋冷聲道。


  「因為、因為我爹是聖火教長老,而且我對古董很有研究的。」雷斌急道。


  眾人互相看看,古董……這些人還真是準備周全啊?寶藏還沒影呢,就連古董鑒定的都準備好了。


  「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秦綰又問道。


  「除了我們,還有三十多人在外面接應,等我們的信號。」雷斌不安道,「不過,這麼大的動靜,就算沒有信號,他們也要過來了。」


  「怎麼辦,繼續殺嗎?」唐少陵躍躍欲試。


  秦綰默默地又掏出一個雷震子遞給他。


  「炸哪兒?」唐少陵問道。


  「我覺得,三國盛會那會兒你和明秋炸北燕軍營那招挺好用。」秦綰慢吞吞地道。


  「這樣的話,需要一個誘餌把他們聚集到一起。」唐少陵想了想道。


  「誘餌的話,用這個。」慕容流雪摸出一張殘破的羊皮紙,正是他從聖火教那份地圖上撕下來的半張。


  「挺好。」唐少陵拿了羊皮紙一抖,大刺刺地就放在了那具血肉模糊的屍體胸口處。


  至於雷震子,這個觸發時間短,就不需要火燒了,到時候直接朝人群里扔就行了。


  「守住入口,謹防漏網之魚。」秦綰又道。


  「交給我。」慕容流雪笑笑,背著弓箭飄然上了入口邊山壁上一塊凸出的岩石。


  攝政王府三大高手坐鎮,但很多人可能想不到,刺客最頭疼的不是武功最高的沈醉疏,也不是時刻不離王妃左右的喻明秋,而是彷彿無所事事,客居清風苑當夫子的慕容流雪。


  沈醉疏武功雖然高,但他每日不是耗在軍營和演武場,就是帶著小郡主滿京城瘋,住所也更靠近軍營那邊,基本上礙不到刺客的事。喻明秋跟著的是王妃不是攝政王,就算王妃再厲害,可行刺她其實沒什麼意義,何況喻明秋也常常被派出去執行一些比較危險、暗衛做不了的任務。


  只有慕容流雪,雖然他不做什麼事,可正因為不幹正事,所以難得離開一次清風苑——這院子一邊是攝政王夫婦居住的主院,另一邊是處理朝政的大書房,不管是來行刺的還是來盜竊機密的都避不開。尤其清風苑有整個王府最高的一座閣樓,慕容流雪在頂層的屋檐下放了一張弓、一袋箭,曾經有一次,他一個人坐在閣樓的琉璃瓦上,將四處逃散的十幾個刺客一一射落,可謂神乎其技。


  所以,這絕對是守關的最佳人選。


  秦綰順手點了雷斌的穴道,扔到後面讓駱三一併看管,幾人迅速找地方隱蔽。


  很快的,遠處就傳來雜亂的馬蹄聲,顯然來人很匆忙。


  高處的慕容流雪早就發現了這一路人馬,不動聲色地把人放了進來,慢慢地抽出一根特質的幽靈箭在指尖轉著。


  「咔嚓。」


  秦綰正凝神看著入口,卻聽身邊傳來輕響,一回頭,不覺無語:「認真點!」


  「不耽誤吃飯呀。」喻明秋叼著半塊烙餅,一臉的無辜。


  其他人是吃飽了,可他是吃素的,只能把帶的乾糧放在火邊考熱了吃,這還沒吃幾口呢,聖火教的人就來了。


  秦綰望天,真有點後悔這麼早就把秦姝嫁出去了,自己身邊就秦姝最乖巧可愛了。


  「來了。」沈醉疏提醒道。


  一行人大約二三十人,和雷斌說的數目符合,進入山坳后,眾人一下子都被馬車邊的屍體吸引了。


  「怎麼回事!」眾人下意識就圍了過去,實在是這三人的死法也太慘了點,幾乎被砸得連全屍都沒有。


  「剛才的動靜,難不成是地震?」為首的一個中年男子抬頭看了一圈四周山壁上裸露出來的岩層。


  「雷長老,你看!」有人指著一具屍體道。


  那被稱為「雷長老」的中年男子眼神一縮,隨即露出狂喜的神色,一彎腰想去拿那張羊皮紙,就在手指剛碰到羊皮紙的一刻,他猛地醒悟過來,眼中喜色瞬間消退,連羊皮紙都顧不得,一邊往後急退,一邊尖叫:「陷阱!快退!」


  然而,他的手下就沒那麼快的反應了,除了有兩人第一時間跟著他跑之外,其他人都愣在當場沒回過神來。


  「送你們的。」隨著一個帶笑的聲音,一塊黑黝黝的東西輕輕地拋了過來。


  「轟!」


  逃過一劫的三人顧不得身後爆炸產生的火光和碎石,嚇得魂飛魄散,沒命地往外跑。


  「啊~」跑在中間的人忽的一聲慘叫,栽倒在地才發現一支竹箭穿透了他的眉心,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站住。」高處的慕容流雪拈著一支箭道。


  雷長老腳步微微一頓,隨即一咬牙,輕功施展到極致。


  「啊~」身後又是一聲慘叫。


  幾乎同時,一支竹箭無聲無息地插在他腳邊。


  雷長老一驚,勉強偏過腳步,差點把自己摔了個狗吃屎。


  「剛才的是最後一次警告。」慕容流雪淡淡地道。


  雷長老停下了腳步,臉上的表情一陣扭曲,似乎內心正在激烈地掙扎。


  「爹!爹!」後面傳來急促的叫聲。


  「斌兒?你沒事?」雷長老一愣,隨即大喜,心氣一松,頓時后怕上來,腿腳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慕容流雪一身白衣飄飄,背著火紅的射日弓翩然落地,宛若月下飛仙,讓雷長老仰著頭幾乎看傻了眼。


  沈醉疏直接把雷斌拎了過來,父子倆死裡逃生抱頭大哭。


  慕容流雪一聳肩,要不是之前聽人叫了一聲「雷長老」,他也未必會手下留情。有兒子在,看起來也是父子情深的,應該會妥協吧!雷斌知道得不多,可他爹既然是聖火教長老,肯定接觸過背後的人!

  「這就解決了,真不過癮。」唐少陵疑惑道。


  「能方便點有什麼不好,餓死了。」喻明秋繼續啃餅。


  沈醉疏看看地上被炸得到處都是的血肉,彷彿一片修羅場,光是血腥氣就熏人慾嘔,這位倒是吃得面不改色——你妹的這是吃素的道士?騙人的吧!


  「行了,換個地方說話。」秦綰捏了捏鼻子,也有些受不了。


  駱三很有眼色地把他們的馬牽了過來,因為多了唐少陵和三個俘虜,他還多牽了幾匹過來。


  後來的這批人的馬雖然被爆炸嚇得跑了,但之前那批栓得挺牢,也沒怎麼被爆炸波及到,就兩匹被落石打傷的。


  「去哪兒?」唐少陵拿出地圖,「五條通道,炸毀了兩條,還有三條,我們走哪條?」


  「距離這條最遠的。」秦綰答道。


  「你還真想困死他們啊。」沈醉疏道。


  「他們帶的乾糧不少,一時還餓不死。」秦綰涼涼地道,「後退無路,就算賭一賭他們也會往另外的路走,遲早碰見也不會意外,不過,讓他們在裡面多轉幾天好了。」


  「壞心眼。」沈醉疏道。


  「那就走吧。」唐少陵隨手牽了一匹馬跳上馬背,回頭道,「那三個誰帶?」


  駱三左右看看,默默舉手。


  「你倆一匹馬,別耍花樣。」秦綰乾脆地一指雷家父子。


  兩人不住地點頭,見識過慕容流雪的神箭,又不是蠢材那麼想不開覺得自己能逃跑。


  於是,帶路的換成唐少陵,他這些日子一直在山裡,倒是把山路認得極熟。


  「跟好啊,沈大俠。」秦綰道。


  「不會丟的好嗎!」沈醉疏黑線。


  「誰知道呢。」秦綰一聲低笑,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上前和唐少陵並肩。


  後面是沈醉疏和駱三,駱三馬前像是大米袋一樣橫搭著那老頭,再後面是喻明秋和雷家父子,慕容流雪跟在最後,他有射日弓,掉在最後面簡直上前面的人戰戰兢兢唯恐什麼小動作引起誤會就一箭穿心了。


  「蝶衣和昭兒在月影峰。」秦綰悠悠地說道。


  「哦。」唐少陵眨巴眨巴眼睛,忽然覺得喉嚨有些發乾。


  「然後呢?」秦綰瞪他。


  「然後?」唐少陵抓了抓頭髮,苦惱道,「那她喜歡什麼?」


  「她喜歡什麼你問我?不會自己去問嗎?」秦綰咬牙切齒。


  「哦。」唐少陵騎在馬上,掏出紙筆開始寫,只用雙腿的力量也讓自己上半身紋絲不動。


  秦綰湊過去瞟了一眼,隨即暴跳如雷:「你就直接寫要買什麼禮物?你長不長腦子啊!」


  「你讓我自己問的啊。」唐少陵委屈。


  「……」秦綰扶額,看著他把信放進銅管,系在翠鳥腿上放飛,簡直絕望。


  跟在後面的沈醉疏聽得清清楚楚,嘴角不住抽搐。連他都不會去問邵小紅要什麼禮物好嗎?這個妹夫……簡直一言難盡!可人是蝶衣自己同意的,他這個沒照顧過她一天的哥哥……不敢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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