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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拜師

  清晨。


  這時候的氣溫還不是很高,屋裡放著冰盆,涼氣尚未散盡。秦綰懶洋洋地睜開了眼睛,翻了個身,窩在軟軟的被子里,完全不想起身。


  「累就再睡會兒,剛剛長平公主來請安,我替你回了。」李暄的聲音從窗下傳來。


  「就起來。」秦綰嘆了口氣,慢吞吞地坐起來。


  一頭青絲順著她的動作散落下來,她順手往耳後一撥,露出鎖骨上方淡紅色的痕迹。


  李暄走過來,拿起她的外衣給她披上,這才轉身喚人進來。


  「你去忙吧,不然我可要成了魅惑君王不早朝的狐狸精了。」秦綰輕笑。


  這個點李暄能在王府里,只能是翹了早朝了。


  「告病。」李暄挑了挑眉,也沒在意她的話有多大逆不道。


  「所以,當皇帝有什麼好的。」秦綰喟嘆。


  攝政王不想上朝,遞個告病的摺子就行,算是私事,朝堂上上有皇帝下有百官都會給他頂著,可若是皇帝不想早朝,立馬上升到皇帝昏庸的高度,是國事。


  端著梳洗用具進來的蝶衣和夏蓮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淡定地做自己的事。


  「今天中午想吃羊肉面。」李暄忽然道。


  「好。」秦綰笑著答應。


  李暄這才抱著桌上沒看完的摺子出去了。


  夏蓮一邊給秦綰梳頭,一邊開始彙報這幾天院子里的大小事務。兩年下來,這個原本被當作棄子的丫頭也是歷練出來了,不禁管事的手腕幹練,整個人的氣度都不一樣了,普通小門小戶的小姐還未必比她強。


  「幾個小丫頭都調教地怎麼樣了?」秦綰問道。


  「都挺伶俐的,活計也不錯。」夏蓮想了想道,「雖然一直有教導她們王飛宇的習慣喜好禁忌,但光是囫圇吞棗般咽下的話,恐怕記不深刻。」


  「總是要練出來的,你不也是這樣。」秦綰翻了翻妝匣,挑了一套紫玉簪子,又道,「你先挑兩個,明天送過來試試。」


  「是。」夏蓮應了一聲,手上迅速翻找出適合那套紫玉簪的其他飾品。


  隱隱的,外間飄進來一股淡淡的米香。


  秦綰端詳了一番鏡中的容顏,滿意地點點頭,起身帶著夏蓮出去,正好蝶衣將早餐擺放完畢。


  一碗粳米粥,幾疊清爽的小菜,酸黃瓜、涼拌海蜇絲之類,看著就開胃。


  「蝶衣,一會兒你去庫房找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寶,我記得庫里應該還有幾方端硯,你去挑一挑,然後再選一把琴。」秦綰一邊喝粥,想想又道,「嗯,一把琴,一副棋,再拿兩百兩黃金。」


  蝶衣點點頭,眼中也閃過一絲訝色。


  一次拿出這些東西,可要說拿去送禮,這些東西雅是雅,搭配起來卻不像樣,何況也沒有直接送黃金的。


  「夏蓮,你去趟安國侯府,把小小姐接過來。」秦綰又道。


  「現在?」夏蓮愣了一下。


  雖然王妃空閑時也回去接小小姐來玩,可也沒有這般倉促的,小孩子要出門,收拾的行李就不少呢。


  「不用拿東西,下午就送她回去。」秦綰道。


  「是。」夏蓮只得咽下了滿腹的疑惑。


  「說起來,夏蓮,你的婚事家裡可有什麼說法?」秦綰又道。


  「這……還早吧?」夏蓮臉上一紅,低著頭道。


  「你今年也十八了,本妃也不像是有些刻薄的主母,非要把丫頭留到二十幾,哪裡還許得到好人家。」秦綰一聲輕笑。


  留來留去留成仇,尤其是貼身的丫頭,給點盼頭,不是更盡心嗎?


  「奴婢……任憑王妃做主。」夏蓮想了想,咬牙道。


  秦綰看了她一眼,也知道她父母老實本分,哥哥有些貪財,也未必能給她虛什麼好人家,便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橫豎夏蓮不同於荊藍她們,找個平常人家就行。


  用過造反,蝶衣拿對牌去了庫房找東西,夏蓮喊了兩個小丫頭,叫車夫套了車,親自去了趟安國侯府。


  自從秦綰去了南疆后,秦瓏就沒怎麼見過姐姐了,正想念著,件夏蓮來接,立即在秋菊的服侍下,歡歡喜喜地換了件上次在霓裳定做的新裙子,帶著秋菊就上了車。


  回到王府的時候,蝶衣正好將秦綰要的東西準備妥當,用四個墊著紅絲絨的托盤裝著。


  「走吧。」秦綰牽著秦瓏的手,身後跟著秋菊和蝶衣,然後是四個捧著托盤的僕婦,都是有些重量的東西,讓小丫頭拿著也吃不消。


  王府的客院很大,不過平時沒什麼人,這會兒也就收拾了一處清雅的院子給慕容流雪。


  秦綰一行人走進來的時候,慕容流雪正盤膝坐在池塘邊的太湖石上,一手拿著一張殘譜,一手按著琴弦調音,見到她們,驚訝地站起來:「王妃這陣仗是?」


  「瓏兒,去磕頭,記得三跪九叩。」秦綰鬆開了手。


  「哦。」秦瓏一張小臉上是迷茫的,但還是聽話地走上前,向著那個仙人一樣好看的哥哥跪下去。她也不懂什麼叫三跪九叩,總覺得應該是很鄭重的禮節,便按照過年時祭祖的模樣磕頭。


  慕容流雪愣了一下,錯過了閃避的時間,等小姑娘一個頭磕下去了,再要閃開就不合適了,只得僵硬地站在那裡,等著秦瓏行完禮站起來才苦笑道:「王妃這是做什麼?」


  「拜師!」秦綰一挑眉,揮了揮手,示意四個僕婦把東西送上來,「束脩我都帶過來了。」


  慕容流雪一眼掃過去,眼底閃過一絲訝色。


  這些東西說貴重也貴重,可拿來送他卻是不上不下,還有黃金就更不搭調了,看起來,比起東西本身,秦綰在意的是「束脩」這個名分。


  「算起來,我妹妹做了你徒弟,這輩分真是……」秦綰又嘆了口氣,可誰叫她和秦瓏年紀差這麼多呢。


  「你倒是放心讓我來教。」慕容流雪道。


  「我有什麼不放心的?」秦綰笑道,「瓏兒是個女孩子,又不是要去考科舉,你不擅長四書五經又有什麼關係。慕容公子的詩歌詞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就連騎射功夫你都比一般的將軍強,請你一個就夠教出一個全才了,算起來多賺。」


  慕容流雪忍不住笑出來,彎下腰,對著秦瓏溫和地道:「小姑娘,做我的徒弟可是很辛苦的,怕不怕?」


  「不怕!」秦瓏眨巴著眼睛想也不想地回答。複雜的她還聽不懂,但就是聽明白了,姐姐給她找的這個師父很厲害很厲害,只要她學會師父的本事,以後就能幫姐姐了。


  「那好,以後每天早上來上兩個時辰的課。」慕容流雪笑著摸摸她的頭髮,從腰上解下一塊玉佩遞給她,「這是師父給你的見面禮。」


  「謝謝師父。」秦瓏捧著流光溢彩的玉佩,笑眯眯地道。


  秦綰搖頭……她送的這些東西加起來,估計還不值那塊玉佩的價。如果她沒看錯,那應該是罕見的葯玉,帶著驅邪避穢,強身健體的,還是這麼大一塊,雖然比不上李暄的辟邪珠,但也算很不錯了。


  秋菊一臉歡喜地跟著磕頭。


  她雖然不如夏蓮的地位,可小小姐得王妃重視,將來必定不會虧待了她,小小姐前途越好,她這個貼身丫頭自然也水漲船高。


  秦綰讓秦瓏回去準備要上課的用具,只留下蝶衣,這才坐下來。


  「不會是真只為了給我找個徒弟?」慕容流雪道。


  「你不願為官,長期客居王府總要有個名義,以免外面人說閑話,幕僚總管之類的畢竟也是下人,太委屈了。」秦綰笑道,「慕容先生就客串一下王府的西席吧,若是將來我有個女兒,也勞煩先生一起教導了。」


  慕容流雪「撲哧」一聲笑出來,心底也是微微一暖。


  這個女子,匆忙把小妹叫過來拜師磕頭,其實也是在為他考慮,教導一個四歲的小女娃能費什麼勁呢。


  「其實我還是賺了的。」秦綰一本正經地道,「能學到你的本事,是瓏兒的福氣,就看她能學多少了。」


  「我明白。」慕容流雪點點頭。


  飛花谷內並不是所有的女孩子都習武的,甚至不會武功的更多,秦綰沒選錯人,慕容流雪確實很擅長教導那些年幼的女孩,現實教習詩詞歌賦、琴棋書畫,若是有餘力,才會習武。女孩兒不需要學習經史子集,而慕容流雪的多才多藝,可以說,除了女紅,他可以教導出一個完美的才女。


  「另外還有一件事。」秦綰說著,臉色也嚴肅起來。


  「王妃稍等。」慕容流雪起身,先把琴和殘譜抱回了屋子,隨後拿了一個畫軸出來,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鋪開。


  「春山花鳥圖,果然天衣無縫。」秦綰讚歎道。


  因為上面那層花鳥圖用的紙非常薄,覆蓋在畫卷上之後,下層的山水完全沒有被遮掩,反而帶了一層春日清晨的山嵐那張若隱若現的韻味,似的整張畫一下子鮮活起來。


  「王爺說沒空,送來讓我研究,昨晚上還看了大半夜,也沒覺得哪裡像是一張地圖了。」慕容流雪苦笑。


  秦綰繞著石桌走了一圈,左看右看倒著看,也沒察覺不對,當然,如果這麼簡單就能看出來的話,慕容流雪也不至於毫無頭緒了。


  蝶衣拿出隨身的炭筆寫了一行字遞過去。


  秦綰看了一眼,抬頭道:「這畫上的景緻像是南邊的煙雨,慕容公子可有印象?」


  「這畫上只有山水花鳥,連個特殊些的標誌都沒有,可以說,只要春日裡隨便進了南楚的哪座山,畫出來的風景畫都和這個差不多。」慕容流雪無奈道。


  「花和鳥的種類呢?」秦綰又道。


  「大部分是芍藥,沒什麼特別的,鳥也是普通的黃鸝,沒法圈定範圍,何況……」慕容流雪頓了頓,才道,「前朝覆滅已有千年之久,滄海桑田,人世變幻,即便當初有何畫上一模一樣的地方,如今也未必還是這副模樣。」


  秦綰也沉默了,確實,千年時光,就連山勢都有可能發生變化,何況這些花木呢。


  「水浸火烤,只要是不會破壞畫紙的方法,我也都試過了。」慕容流雪又道。


  「慢慢來吧,若是寶藏這麼容易被找到,也等不到我們來發現。」秦綰笑了笑,又道,「橫豎我們現在並不缺寶藏的錢財,得之我命,失之我幸,沒什麼大不了的。」


  「王爺和王妃既然都看得開,反正藏寶圖就在這兒,說不得哪天就突然開竅了。」慕容流雪一聳肩。


  「我覺得,夏澤蒼那傢伙知道得或許比我們多。」秦綰摸摸下巴,眼珠子咕嚕一轉。


  她是想起了夏澤蒼身後的那個神秘人,連花鳥圖在歐陽燕手裡這麼隱秘的事都知道,沒準就知道藏寶圖的解讀方法呢,得想個辦法把那人抓出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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