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泥與土
「普洛透斯大人，人已經全撤出來了。現在可以開始了。」
在避難所外，黑色的天空之下。老法師身邊左側一個平淡無奇的石頭輕輕顫動了兩下之後，便再無響動。只留下老法師獨自目視著，這曾一度被他們視為家的地方，默默無語……
在老人身後的倖存者們慶幸地看著頭頂漆黑如墨的天空，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他們終於從這突如其來的災厄中跑出來了。
不論怎麼說，絕對的黑暗帶給人的也只有壓抑和恐懼。不用死，在這個世界往往代表著最大的希望。
「那些斷後的人呢？」老法師好像注意到了什麼，凝重的向空出問道。
「三十二個人將有二十個人永遠留在那裡。」
依然是毫無感情的聲音，好像只是在陳述一個冷漠的事實。這次回答老法師的是一顆橫躺在避難所密道出口附近的枯木。震顫了兩下之後，便在無聲息。
「怎麼會有這麼多人，還是這麼短的時間。」老法師的口氣終於不在雲淡風輕。傷亡雖然早已在意料之中。但是，這數量……也太多點了吧。魔武，這可是避難所最重要的支柱。不論是狩獵，還是抗擊外敵，他們可都是不可或缺的力量。而現在，卻沒了三分之二。這就像是一個突然沒了手腳的人一樣痛苦。
「一直圍觀的第九個蠻變食人魔參戰了。他一個人就殺了十三個人。」
老法師腳下的石子突然嗡嗡作響，而他身邊的人則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繼續埋頭布置粗製的金屬線，為接下來的事情做著充分的準備。
「混蛋！」
老法師恨罵了一聲。要是……，要是他還年輕的時候，這些螻蟻怎敢在他的面前放肆。
地底突然的震動打斷了人們的悼念，顯然食人魔群也發現了這個密道。只不過這個矮人為自己專門設計的逃生密道可沒有搬運大型機械的需要，狹窄的程度甚至連人類都得彎腰才能通過，何況是那種大塊頭。……他們得需要一段時間了。
不過，人們看起來不太想給他們充裕的時間。
三十六個八環崩碎法陣，分佈圍繞在每一個支撐點的附近。它們將是
從古至今，人類的防禦工事好像處處都有著同歸於盡的意思。從掩體炸藥，到基地自毀。這或許，也是一種凄涼的無奈吧。
「發動吧！不能在等刻爾他們了。」
老法師終於下定了決心，啟動了從近十年前剛來到這裡時就籌建出的最終對策。
九個初級法師和四個中級法師繞著老人圍成了一個鬆散的圓，並以此借用普洛透斯刻意外放的強大精神力，開始了法陣中樞的魔鎖解密和激活。這種為了防止影響極大的法陣反被別人利用而設定的魔鎖最為複雜難懂，即使是設計者本人都要一段時間才能打開。但現在他們最需要的就是與時間賽跑。
不過幸好，這裡有個活著的古董。
「快點！摩根方程式用弗里曼的天數法來解，仔細注意觀察魔靈碰撞后的總體方向。別放鬆！計算一下法陣激活的大致時間。別在暗地裡抱怨了，我已經聽到了。我這麼設計也是為了你們好。快點幹活。」
老法師彷彿找回了曾經在法師塔上指點江山的快感。背著手在原地來回踱步，時而大聲地呼喝幾句，矯正人們的錯誤。
大地的震動開始變得越來越明顯了，而法陣的激活同時也進入了尾期。
「注意控制概論的同步鏈接。現在，激活它！」
隨著話音的落下，在人們看不見的地下遺迹里。遺迹開始像巨獸的吐息一樣，起伏，閃爍起火紅色的光芒。
整整三十六個火系八階法術——崩碎。大地上的場景就像是水上的漣漪。突然騰空半米的沙塵以波紋狀散開，龐大的衝擊波激起一陣陣風浪，掛的眾人臉上生疼。緊接著，天地彷彿錯覺般的寂靜了一瞬。像是爆發的火山想要一次性將積累的憤怒全部噴發出來，在地動山搖之後，……大地塌陷了。突然產生的巨大空洞帶來的是岩床大規模的撕裂和動搖。有幾個離避難所太近的倒霉鬼剛逃過一劫，就被突如其來的地震捲入了地縫之中生死不知。
不過，終於成功了。當一切都塵埃落定之後，倖存的人們終於能徹底的鬆口氣了。畢竟，誰也不希望在毫無遮蔽的曠野和那些食人魔玩誰跑的快的遊戲。至少這些食人魔在找到出去的路之前不再是個威脅了。
本應該是這樣的……
但是，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一直躲在兄長庇護下的小食人魔與那些臃腫醜陋的同伴的不同。這個還只是成長期的食人魔雖然好像與別人沒有什麼出眾之處。但是，至少他看起來很乾凈。
食人魔乾淨，這聽起來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不過，這世界上還真的有一種食人魔會收拾自己。至少他們會穿衣服而不是草裙，至少他們會在一段時間內「洗塵」，至少他們——擁有同族無法企及的智慧。食人魔稱這個現象為「天啟」。而人們則稱這種食人魔為「祭祀」。
圖騰，世界上與神最接近的產物。是由無數信仰造就的生命，是夜神系的基本雛形。在無數的驗證和猜想之後，沒有神束縛思想的人類學者們確定。當這些象徵性的物品提升到了生命圖騰的境界時，我們就可以認為，他們已經擁有了自我，這個最初的概念。
它就像是一個嬰兒吸收著信徒供奉的乳汁在逐漸成長。所謂升華即是青少年時代，擁有了生命的圖騰開始懂得並實踐於學習接受外界的環境。在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過後，圖騰的思考邏輯開始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完備。於是被愚弄的人們稱之為聖。當在漫長的歲月過去，量變引起質變，質變不斷堆積，從而形成了一個真正強大的靈魂，而不再被形體所困。它即為神。
換句話說，看起來很高大上的神圖騰其實只是一個擺設，真正的核心早已出去旅遊去了。
但是，即使這樣。殘缺的神圖騰最基本的智力，也是聖圖騰的幾倍。比如說，最明顯的一點就是……
「我祈禱，您的榮光是我等無知者之方向。滿是罪惡的土地上，是您無光的夜色給予我等最終的庇護。」
像是喃喃的祈語，從第一個細小到幾乎不可聽聞開始。虔誠的聲音在地下如江河一般匯聚，逐漸變得震耳欲聾。
「在這夜色里，您的黑暗，比光明更加耀眼。」
勞斯扛在肩上的圖騰柱，隨著聲浪的起伏重新開始變得明亮起來。
「望無星無月之夜指引吾等迷失的方向。」
終於，在一次震顫下，勞斯手中的圖騰柱脫手而飛，自己把自己插在了崩陷的大地上。在那其上突然閃爍起魔紋特有的震蕩，九階薩滿神術，——泥與土。
「該死！」勞斯和老法師突然異口同聲地大喊。
在所有人的面前，厚重的大地，……化了。
像是階梯一樣的洞穴下，一個小食人魔騎著一名蠻變戰士，帶領著食人魔大軍走了出來。
「哥，你看。我也能幫上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