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張周
一群在地下神殿深處已經死去超過二十年的人類屍體，光是歲月的洗禮在一名智者的審視下就可以看出不少有用的訊息。畢竟，這些不是被餓死就是被毒死的倒霉蛋很有可能也和避難所里少數的老人一樣，是黑暗歷年降臨時不多的見證者。
多虧了神殿外圍那些藍水晶的保護。這些已經歷經了三十年歷史的屍體竟然依舊不可思議地保持著它們生前大致的輪廓。
……在那其上，是面對無可更改的命運時不可避免的絕望，與恐慌。
三十年的歷史已經是兩個時代的分隔。但是，在這四周的人們依然還能依稀地感受到在恐怖的獵食者下那顫抖的顫慄和食物缺乏而被生生餓死的悲慘。
仿若有冷風吹過的氣氛使得那張從死靈嘴裡取出的紙條依然散發著令人看起來高深莫測的特殊氣場，若不是下面那一句「留給老混蛋」的話……。至於努力在老法師平靜的目光下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刻爾，異色眼眸的少年輕輕挑動著在陰影下不斷跳躍著的暗魔靈不斷做著暗示，——我什麼也沒有看見。
「啪！」
一聲突兀的脆響忽然打斷了師徒兩人難得的互動。在眾人的觀測下，因為風沙和黑暗的侵蝕下變得異常鬆脆的骨質結構終於支撐不住猛然加重的力量隨著暗魔靈的飛速消散和死靈的自解，成了地上眾多的屍骨當中一個普普通通的骸骨堆。在這裡唯一能記錄他們還存在過的證據變成了最後的，一縷飛煙。
一個看起來已經上了年歲的老人開始慢慢地向前踱步，直到還帶著些許羊毛的裹腳布快要碰到死靈泛著白光的頭骨才像是缺少潤滑油的齒輪機一樣逐漸的停了下來。雖然看起來，時間在他的身體與靈魂之上都已經刻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但是，這位看起來有些糊塗的鬥士就連普羅透斯都需要在他的面前保持應有的禮敬。
他叫張周。是張揚的張，專治各種不服的周。這是一位令世界恐懼的瘋子，也同樣，是一個活著的不滅傳奇。
他有一個以狂妄而著名的言論，有一個令人類飽受各族白眼的鴻篇巨製。
如果我們真的想要了解他的冰山一角，那我們還需要回顧在黑暗歷年還沒有降臨時再倒退二十年的日子。
那是這個世界還在努力維持著這表面虛假的和平的時期，那同時也是在一次和以前一樣，由異族發起的聯合會談但卻有不同往常的日子。
在那一天，幾乎世界上所有的種族都會看見，一位蠢到極致的瘋子竟然直直地指著那些自以為神使的祭祀大聲宣布自己的宣言……：「神？
那些身為提線木偶還不自知的可憐蟲？醒醒吧！蠢貨們！你們的神就是你們把自己束縛起來的囚牢！現在，看清楚點！白痴們！你們這些神神叨叨的異族們將迎來真正的解放。
閉嘴！不是你們的神賜予你們的那些虛假的榮光。看啊！看看這本傑作！好吧，它現在還只是一個草稿。但至才是你們這些蠢貨真正的曙光！」口吐狂言的學者頂著一個已經很久沒有梳理的雞窩頭，在參加這次會談里的祭祀們要吃人的眼光下從髒兮兮的懷中隨意地掏出了一打還粘著少許油漬的手稿。
「就是這裡！看第一百三十二頁最下面的角落！這是我為那些看似光輝萬丈，其實賤到骨子裡的神特意編製的成型原理。看哪！是不是很簡單易懂！
就從這裡來說，你們所謂的神和這本書上所描述的鬼族的誕生方式根本就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哦哦哦，抱歉，是它們，就是生活在你們思想里的回想，——你認為神存在，神才能夠存在。假若你們否定它，這些可憐的傀儡只能是一個沒有根的浮萍，沒有線的木偶，沒有奶的媽！抱歉，我沒有說我媽媽，她做的已經夠好了！我是在說：通過這本書你會發現，——神就是個渣！
只要看完這本神奇的著作，你們這些悲哀的小白羊就會明白，你們以前所堅持的一切是多麼的可笑荒唐。而在此同時，這本傑作也會帶給你精神上與靈魂上雙重的升華與解放。要知道，精神和靈魂可是兩個不同科屬的東西。是的，你們只需要在你們閑出屁的人生里騰出一點點空閑的時間，你們就會獲得思想上的解放與充實。
大家都來看看，不要擔心，物美價廉。我為了不讓無聊的神學佔據讀者們打盹的時間，所以我就把它濃縮成了薄薄的兩篇。剩下的才是最重要的知識與思想！絕對物有所值！
只要九九八，只要九九八！原作手稿你都能帶回家！」
我相信，所有了解他的人也一定相信。這位窮瘋了的學者一定只是想要在這難得的機會裡，把自己難得的努力給推銷出去而已。不過，從他語無倫次的表達能力上，我們倒是不難看出……這位有點失心瘋的仁兄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和正常人正常的交流過了。他的臨時廣告植入的恰到好處，甚至可以說是輕易地成為了全場的焦點。這個會談說了什麼，談了什麼，已經不是那麼的重要了。人們只會記得，有這麼的一個瘋子發出了對整個世界的宣戰書。
斷罪騎士，弒龍者，黃金巨人，原始之母……幾乎所有知名的各族強者在短短的十年內頻頻的出現於厄爾庇斯的附近並止步於黑色的城牆上那數萬隻泛著冷光的巨弩。直到最後，一些神殿的高層自欺欺人的殺死了一名人類俘虜並把他冠以張周之名才稍微平定下來了信徒信仰的動搖。而人類也同樣很默契的在同時在表面上表達了沉默與肯定，才避免了傷亡繼續的擴大。至於那個瘋子，他自此死去，也再也不會被人們提起。
張周就這樣再次沉迷於自己的世界中，開始了新一輪的狂想。
假如以為這位傳奇一般的老人是發現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其實，他真的只是在用心的在圍繞著屍堆繞圈圈。然後，用心的翻屍體。然後，用心的想事情。他永遠幹什麼都是那麼的用心，那麼的純粹，那麼的單一。於是，他總能發現不同尋常的事情。
他想了想，隨後慢慢說道：「先付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