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上海女人
從大佛山回來,我和陸濤之間的話語又變少了,不過我沒當回事,因為我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態了,我們倆除了在婚前激情過一段時間外,婚後的關係一直是若即若離的,就像一杯溫開水,沒有味道且喝下去感覺很不解渴。我喜歡喝熱到燙的水或冷到冰的水,這兩個溫度都會讓人提起神來,都會明顯地感覺到水順著食道而下,迅速滋潤到身體的每一根血管里,每一寸肌膚里的過程,就像細流進入乾涸的農田一樣。
沉默了幾日之後,陸濤終於找了一條傾訴的出口,是一個長達幾小時的熱線電話。一天晚上,我和陽陽已睡下,聽到在外又一次醉酒回來的陸濤在客廳里講電話,從他低沉緩慢的語速可以判斷他是在和一個女人說話。這通電話從晚上十一點一直打到凌晨兩點多,也許是三點多,四點多,到底多長時間其實我根本就不知道,因為後來我睡著了。
對於這樣一個敏感的電話,我當時並沒有立即起床盤問陸濤,因為我一向尊重別人的隱私權,對待自己的丈夫也是這樣,要想問也是等人家打完電話再問比較好。好像是擔心電話里的女人聽到我的聲音不願和陸濤講話似的,我的這種行為和想法確實很可笑。我認為世上的每一個人有絕對的權力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至於他的行為是否道德,是否合法,那只是人生態度問題。再說我也不是那種爭風吃醋的人,為什麼要爭?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愛應該是別人主動送來的,而不是能強奪來的,情去時,你只能感嘆緣已盡,而不必憤恨人心不良。
但是遇問題完全不提也不是我的作風。第二天晚上,我見睡了一個白天的陸濤大腦已清醒,酒意已消散,便找了個借口觸碰了一下昨晚的那個電話問題。我的本意是如陸濤願坦白我就聽,他不想說我也就不再問下去了。
「早晨有一個上海來的電話找你,當時你睡著了,我叫你叫不醒。」我撒謊說。
請別斥責我是一個說謊的人,要知道謊言在這個世界上無處不在,且必不可少。如果有人說他從不撒謊,那他這句話本身就是天下最大的謊言,其實對於個人來說,謊言只是一種自衛本能,不論是善意還是惡意,都是這樣。
「是嗎?你接電話了?對方說什麼了嗎?」陸濤明顯露出了緊張的神色,立馬就從沙發上坐了起來。
昨晚講了一夜的電話,後來他就直接睡在沙發上了,早晨我還給他身上加了被子。我們家的沙發就這樣經常被當床用,有時是客床,有時是分居床,有時是反省床,功能很多。
「對方沒說什麼,我接起電話還沒問,對方就呼喚你的名字,以為我是你,我對她說你睡著了,她說那就不用打擾你了,然後就掛電話了。」我說。
聽到這裡陸濤沒有再說話,而是重新又躺下,眼睛盯著客廳頂上的那個小吊燈不動了。當一個身體正常的人僵持不動的時候,他的思緒往往是翻江倒海的!
我去廚房做飯了,陽陽囔著要吃。做好飯後,我給陸濤盛上飯,端到沙發前面的茶几上來,看他起身吃飯,感覺他內心好似平靜下來了,就又問了一句:
「是不是還是你那個工友老婆?我上次打電話到上海找你,好像接電話的就是這個聲音,你回來告訴我說是工友老婆。」
陸濤仍舊不言語,低頭喝著我煮的綠豆小米粥。
吃過飯,陽陽拉我到沙發上陪他看中央電視台的《動物世界》,我不得不擠過去,陸濤往沙發的一角靠了靠,給我們母子讓出些地方來。
一家三口看著動物世界,很溫馨的畫面,不是嗎?有些事情真的不能看表面,你的眼睛經常會騙了你。
電視畫面上,一隻斑馬分娩了,生下了一隻小斑馬。
「陽陽,這是那一種動物呀,在你的動物組合里找一下,快!」我把陽陽的動物組合玩具拿過來,讓陽陽從中找出斑馬。
「媽媽,看,斑馬,和電視上一樣!」陽陽很快就把斑馬找出來了,高興地舉起來讓我看。
前幾天我又給他買了一組識字積木,我取過積木來,讓陽陽找出裡面的斑馬,陽陽也很快就找出來了,我把畫有斑馬圖案的一面反過去,調到文字的一面,指著「斑馬」二字教陽陽讀:「斑馬!」
「斑馬!」陽陽大聲跟著我讀起來。
「斑馬!」我。
「斑馬!」陽陽。
反覆讀了幾次,我放下積木,取了一張紙,用鉛筆寫下了班馬二字,問陽陽:「這是什麼?怎麼讀?」
不想陽陽搖搖著,說:「不知道!」
「看,你生的小笨蛋,兩個字也記不住。」 一旁的陸濤說話了。
「他在看電視,明顯是注意力不集中嘛」我在為我兒子開脫著。我從來就不懷疑我兒子的智力,我認為他只是興趣還不在讀書認字上。
「聽我媽媽說,月月都認得一百多個字了。」陸濤好像心情好些了,開始和人聊天了。
「我生的孩子就是笨蛋?希望你以後別當著陽陽的面這樣說他,會傷到他的,幸好現在他還不能完全聽得懂。不過,如果你覺得遺憾,也可以重新找別人再生一個,或許上海的孩子更聰明些!」我還沒有放過剛才的問題,我不是嫉妒,只是想搞清楚我老公是不是只是肉身回來了,莫非心還留在上海?
「別提上海這當子事了,行嗎?反正我最終選擇了你,我不是回來了嗎?」陸濤終於願意談上海女人的事了。
「噢,你進行過選擇?當時是不是很艱難?那最終選擇了我,我是不是應該對你說聲謝謝?」我說。我沒有生氣,但聽他說出「選擇」二字時內心疼痛了一下,你想一個女人在結婚後還要接受老公的選擇內心是什麼感受?不過我現在還搞不清陸濤曾經僅僅是感情出軌呢,還是身心全出軌?但可以確實,他在上海絕對有過別的想法,怪不得有一段時間音信全無,不與我聯繫。至於後來突然返回,不知是因為我還是因為陽陽還是因為那個上海女人,這個問題到現在都是迷。
「你到底是選擇了我還是選擇了陽陽?」我又問。
「都有!」他說。
「難為你了。」我又說。
「你說話能不能不這樣陰陽怪氣的?露你讀過幾天書嗎?我怎樣做才能讓你相信?」陸濤有些不高興了,又開始批評我了。
「我相信你,只是不想你為我委屈自己,我要的是那種死心塌地的愛,而不是那種為了還良心債,為了盡責才付出的愛,我只想對你說,你即使不選擇我,我也不會恨你,我不能強迫你愛我。」
「我聽不懂你的話,我文化太低,愛不愛的,不想再和你討論了,反正我就是這樣一個人,並且我現在在和你老老實實地過日子,我只能說這麼多了。」
陸濤不喜歡我論文式的話語,我平時也很少這樣說,現在只是想更好地和他溝通一下,想讓他理解我對愛情的要求和看法。我認為愛應該是一種依戀,是一種離了對方就不能活的感覺,並且愛是自私的,即使為愛付出,也是為了得到自我滿足,就是說看到所愛的人快樂,為所愛的人付出,內心就會得到極大滿足。所以,如果一個人真的愛你,愛你至深,你想推他走他都不走,因為他離了你不能活。難道我對愛的要求太高了?太理想了?太不現實了?但我真的很想得到和體驗這種刻骨銘心的真愛,我認為我現在還沒得到,因為我可以確定,陸濤離了我會活得很好,很好!
「老老實實地過日子?那你為么要打一夜的長途電話呢?這個月咱家的電話費一定上百元了,明天你最好去交一下電話費,要不用不了幾天就被停機了。」我當然不明白了,老老實實過日子,為什麼還要和另外一個女人聊一夜?我不是吃那女人的醋,只是想搞明白陸濤的心到底在不在我這裡,如果他的心偶爾遊離出去也無妨,若他的心根本就沒有回來,那問題就大了。
「哎呀,你煩不煩,我昨晚不是喝醉了嗎?」陸濤最後用一個喝醉就解釋了一切!
不管怎麼說,和陸濤進行了一次深切的交流,還是感覺內心輕鬆了許多,不管結果如何,表明自己的態度就得了。並且,有了這次交流,陸濤很快恢復了常態,每日奔波在拉保費的路上,月底結了工資,還給陽陽買回一個兒童自行車來,和月月玩的那輛一樣。下了班,陸濤會耐心地陪陽陽在樓下騎車,剛練了幾天,陽陽就可以把後輪上的輔助輪去掉,獨立騎行了。
想起我初中畢業時,都不會騎自行車,也沒有自行車,初中三年都是步行到五裡外的鎮上上學,直到考取了城裡的高中,媽媽才給我買了一輛自行車。當時我僅用一個暑假練了練,剛開始騎車進城上學時還常跌跤,每次跌倒,當已經長到一米六五的我從地上爬起來時,路人都會投來吃驚的目光,好像在說這麼大的小孩還不會騎車?不過此後,我每天從家裡到十多裡外的城裡往返兩次,三年後就成騎車高手了。
現在我的兒子不到三歲就會騎自行車了,長大就不會出現我那種窘樣了。
看著陸濤陪陽陽玩的快樂神情,我以為我和他之間從大佛山開始的信仰之戰暫告一段落了,但婆婆的一個電話打破了我的這種想法,婆婆說我的屬相和小叔子的新娘子相衝突,我是屬雞的,人家是屬免的,我與人家五行相剋,所以在小叔子婚禮那一天,我不能面見新娘子,否則會衝撞了新娘子的!經婆婆這麼一說,我感覺自己好像是一個不祥之物!(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