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屋的時候,香蓮已經急壞了。在成府的時候,隻是一轉身,白玲玥便不見了。她四處找,卻還是找不到。回來這裏,依然沒有見到她。她真的很著急。
白玲玥對著香蓮微笑,“我回來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那樣平靜。她的表情那樣自然,好似剛剛在樹林裏哭得天昏地暗的不是自己。好似受到那樣大的屈辱的人不是自己。
香蓮沒有看出異常,隻是問道:“姐姐,找到成澤哥哥了嗎?”
“沒有,但是很快就能找到了。”
是的,一定能很快找到的。白玲玥相信。
白玲玥靠在成府門口的石獅子上,等了一天一夜,終於等到了段成澤出門。
看到段成澤出來,她挪動著已經僵硬了的雙腿。好不容易,她終於站了起來。她走到他麵前,蹲了下來。她不喜歡在他麵前站著,既然他坐在輪椅上。那她,便配合著他的高度。白玲玥的臉色憔悴,眼睛下麵還有很重的青色。這段時間,她幾乎沒有好好睡覺,好好吃飯。
段成澤的心疼一閃而過,除了他自己,誰都沒有發現。
他厭惡的皺起眉頭,“你怎麽又來了?”
白玲玥輕笑著用手撫摸他的臉,她輕輕地問他:“阿成,你好不好?”
段成澤厭惡地將白玲玥的手拿開,“你這個女人!到底想做什麽?我不想再看到你那張惹人厭的臉,聽不懂嗎?”
白玲玥依舊是笑著的,她說:“阿成,我愛你。”
段成澤在那一刻,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在這一刻,他真的想過就這樣陪在她的身邊。不再過問,誰是誰的仇人,誰欠了誰人命。這所有的一切,他都不想再過問了。他隻想帶著自己深愛的女人,過最簡單的生活。再不會有任何人和事將他們分開。
可是,爹娘的麵孔出現在自己麵前。爹說,孩子,要替我報仇。娘說,阿成,娘死的好冤啊。段成澤低下頭,看見自己再也無法動彈的左腿,從此以後,他再也不是一個正常人了。如果,他們當真放下一切離開這裏。他們,有能靠什麽生活。殘廢了的自己,還有能力擋在她麵前嗎?殘廢的自己,還能給她幸福嗎?就連他自己,他都無法照顧好。他真的還可以照顧她嗎?
於是,想帶著她遠走高飛的念頭,隻是轉瞬而逝。
段成澤輕蔑地笑道:“愛?就你也配愛我?你也不想想,你長得什麽摸樣!你的身體有多髒!”
白玲玥看著段成澤的臉,隻是呆呆的說道:“阿成,你說過的,你不在乎。”
“不在乎?你去問問別的男人,有誰會喜歡和一個醜女在一起?我是男人…….我求求你饒了我吧!”
白玲玥聽著他的話,可是,心已經痛得毫無感覺了。
她不哭,不鬧,她隻是看著他的眼睛,她好想從他的眼睛裏看到一絲一毫的感情。可是,最後,她還是失望了。那雙眼睛裏,除了冷漠,還是冷漠。他,好像不再是她認識的他了。
“阿成,你有沒有愛過我?”白玲玥問。
段成澤似乎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放肆的笑了很久很久,最後,他收住笑容。
“愛?愛算什麽?愛值多少錢?白玲玥,以前,你有一張漂亮的臉蛋,所以,我喜歡你。如今,你成為了一個醜女。你真的是……讓我吃不下飯!”
“阿成,你說的是真心話嗎?”這是白玲玥最後的一個問題,她好想好想聽見,他告訴自己,不是的。不是這樣的,他也愛她。他,從來都沒有嫌棄過她。不管她長得什麽樣子,不管她是不是曾經淪為青樓女子。他都不會介意,因為,愛可以包容。
段成澤似是很不耐煩,“我說的是真心話!你問完了沒有,問完了我可還有事。”
白玲玥笑了,她終於相信,他真的不再愛自己了。如果,他還有愛,他又怎麽舍得對自己如此無情?是的,你不愛我了。因為不愛了,所以舍得這樣傷我。
白玲玥袖子裏的匕首滑到手上,當段成澤看到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尖銳的匕首,在她的手腕上狠狠地劃下。在那一刻,白玲玥好像看見了段成澤眼裏的心疼。
她的身體,緩緩地倒下。
她就倒在他的身邊,她的嘴角,還帶著微笑。
她說:“阿成,很早以前我就決定。如果有一天,你不愛我了。那我,便隻有死了。因為我,是因為你才活著的。沒有你,活著,就再也沒有意義了。”
說完這句話,白玲玥便昏了過去。段成澤在那一刻,好像從夢裏醒了過來。從白玲玥將刀在手上劃下的那一刻,段成澤感覺自己便再無意識。不知道怎麽動,怎麽鬧,怎麽說話。直到白玲玥昏過去的這一刻,他才真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
白玲玥沒有聽見,段成澤那一聲撼動天地的嘶吼。她更沒有看見,段成澤眼裏的血色。那般重的血色,好像要將這天地染紅。
白玲玥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看著這似曾相識的地方。終於認出,這是老九的船。原來自己沒死,看來,就連死,都成為那樣困難的一件事情。她想起段成澤冷漠的眼,想起他曾經對自己說過那樣讓人心碎的話語。她的心口,疼痛的幾乎難以忍受。
“姐姐,你終於醒啦!”在旁邊伺候的香蓮看到白玲玥醒來,很是激動。突然,她又哭了起來。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嚇死我了!香蓮就你這麽一個親人了,如果你真的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麽辦呀?”
“對不起……”白玲玥說道。當初做這個決定的時候, 她確實沒有想到過香蓮。
停了一下,白玲玥問道:“香蓮,你怎麽在這裏?”
香蓮端起桌子上的藥,“是成澤哥哥叫我來照顧你的。”一邊說著,一邊將藥遞到白玲玥的唇邊,“我剛剛熱過,姐姐先喝點吧。”
白玲玥搖頭,“香蓮,是阿成將我帶到這裏來的嗎?”
香蓮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是成澤哥哥派人接我過來照顧你的。我沒有見到他,所以我也不知道。”
白玲玥半坐起來,仍香蓮將一碗藥慢慢地喂自己喝下。
喝完之後,她又躺了下去。隻是,再也無法入睡。她一直在想,是段成澤送自己來這裏嗎?是他嗎?他是不是還有一絲一毫的在乎自己?
即使到了現在,她卻還是無法真正的死心。這個男子,是陪伴自己十幾年的男子。是對自己百般嗬護的男子,是將自己放在心裏的男子。可是,突然之間,以前所有的一切都顛覆了。他變得那樣冷漠,他告訴自己,什麽都是假的。
在她的內心裏,總是無法真正的相信這件事情。
或者說,哪怕是自欺欺人。她也願意讓自己沉浸在自己所幻想的那個世界裏。
“老九,是阿成送我來這裏的嗎?”
見到老九,白玲玥問出的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老九搖了搖頭,白玲玥充滿期待的眼神就那樣黯淡了下來。
有人從外麵走了進來,“玲玥,是我。”
白玲玥抬起頭,來人竟是楚白飛。
“是我送你過來的。”楚白飛說道。
白玲玥皺起眉頭看向楚白飛,“怎麽會是你?”
“是段成澤叫我將你帶走的,他說你可能活不了了。後來,他告訴我將你送來這裏。”
“是他找的你?”白玲玥問。
楚白飛點頭,“是。他說他已經不愛你了,叫我照顧你。”
白玲玥的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喃喃自語:“你都不愛我了……那你還關心誰來照顧我嗎?”
楚白飛看著白玲玥,他的眼裏有著那麽濃重的心疼。他想起那個約定,想起兩個男人之間的的約定。可是,那個約定,是永遠都不能向白玲玥吐露的。這是他和段成澤之間的秘密,屬於兩個男人之間不為第三人所知的秘密。
段成澤一個人坐在書房裏,他沒有開燈,隻是靜靜地坐著。好似隻有這樣的黑暗才能夠讓他的悲傷毫無掩飾的宣泄出來。
他記得當白玲玥滿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時候,他徹底失去了理智。他看著她慘白的臉,看著地上鮮豔的紅。他感覺自己也要死了。
他帶著她來老九這裏,幸好,他在。他看著她,一直看著她,他好害怕他一眨眼,她就沒了。直到老九告訴自己,她已經不會有生命危險了。他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有了心跳,有了呼吸。
他去找楚白飛,他求他替自己照顧她。此時的他 ,還有大事沒有做。在沒有報仇之前,他不可能再陪在她身邊了。可是,他終究還是不放心她一個人。他希望能有人在她的身旁,替代原本屬於自己的那個位置。
楚白飛答應了,他們約定。告訴白玲玥,是楚白飛將她送到老九那裏的。告訴白玲玥,他已經不愛她了。
這次,是他將她推給別人。是他,放開了她的手。可是,他真的隻是希望她能好好的。不必陪著自己承受那麽多的痛,不必和這樣的自己在一起,受到委屈。至少楚白飛是真的愛她的,不是嗎?他一定會好好的照顧她的,不是嗎?
白玲玥站在船上,看著湖麵平靜的如同一麵鏡子。一陣恍惚,便似乎看到段成澤坐在甲板上釣魚。他坐在那裏,很投入的樣子。突然,他轉過頭來,對著自己微笑。不自禁的,白玲玥的嘴角綻開一個笑容。
她向前走去,想坐在他身邊。靠在他懷裏。可是,才走幾步,便發現,他就這樣不見了,突然就不見了。
白玲玥看著段成澤消失的地方,久久回不過神來。
身後,楚白飛在看著她,看著她的落寞,她的悲傷。
從她能下床開始,她便會每天用很長的時間站在船板上眺望。她就呆呆的看著,望著,不說話,亦不會哭泣。她很平靜,平靜的仿佛要與這空氣融為一體。
她從來都不知道,每次她站在這裏的時候,楚白飛 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
“白飛,我要回家。”這是白玲玥第二次跟楚白飛說話。這些天以來,除了第一天見到楚白飛的時候。白玲玥再也不曾開口。
楚白飛輕笑著點頭,“好。”
她終於開口說話了,這是好事,不是嗎?不管她提任何要求,此時的楚白飛都不會有任何意見。
楚白飛,白玲玥,香蓮,三個人又重回了籬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