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岩間行走

  那一朵死氣的花在彭嘉的麵前綻開，彭嘉為它的美麗所驚愕。原來249局裏還有這樣一位藝術家，死亡變成了藝術。


  死氣刹那間把房間吞沒，耳邊依稀傳來虛容的狂笑聲。他大概終於解脫了，彭嘉這樣想。


  陷入死氣的浪潮，彭嘉決定為自己謀求一線生機。彭嘉把胸口打開，迎向死氣綻放的地方，用雙手拚命把閻王鎖往下拽。


  死氣很快就剝奪了彭嘉的感知，但彭嘉艱難地維持著意識。身體不再是自己的，靈魂卻觀察著氣的變化。


  死氣擊打在彭嘉的胸膛上，金屬的閻王鎖並不比肉體更能抵抗死氣的侵蝕。在不到0.1秒的時間內，閻王鎖的表麵就出現了一個大坑。彭嘉的胸膛因為失去了皮膚而露出血管，血管破漏，鮮血淋漓。流出的鮮血也被死氣侵蝕，化成毫無生氣的黑水。


  在被死氣包裹的第0.5秒後，閻王鎖變得更加脆弱，在彭嘉失去控製的手臂下脫落。彭嘉的手臂隻是靠著肌肉自己的收縮，一摘下閻王鎖，就像斷了線的皮筋一樣蹦飛出去。


  在閻王鎖脫落的第0.01秒後，彭嘉重新調動身體中和世界上的氣，身體的感知飛速恢複。這個時候，彭嘉感覺到無比的疼痛，神經劇烈抽搐。


  恢複感知後的0.1秒裏，彭嘉逐漸建立起一個避開死氣的保護罩。保護罩在死氣的侵襲下顯得岌岌可危，但是卻頑強地堅守著。彭嘉損壞的肢體開始恢複，肌肉神經和骨骼一點點地重新長出來。


  又過了0.5秒，巨大的碎石衝破了彭嘉的保護罩。彭嘉被碎石攘挾著衝向不明的地方，對死氣的防護罩破了又破。彭嘉的骨肉在破碎中不斷重生，生和死不斷在變換逆轉。


  這樣的衝擊結束在魔方爆炸的10秒後，彭嘉被掉落的巨石壓住，不能做分毫的移動。死氣開始被天地間廣大的氣息中和，密集的沙石逐漸從石頭的縫隙間滾落。彭嘉撐開防護罩，擋住沙石，給自己留下最後的呼吸空間。可是流血依然在持續，氧氣也越來越少。


  也許我可以做點什麽。


  彭嘉滿目隻有沙土，看不到一個活著的人。他對此做出猜測，前117地下工程的隧道倒塌了，他被埋在下麵。彭嘉用力撐起壓在身上的巨石，感受到了山一樣的重量。


  我得活著。


  不是為了誰或誰，隻是為了自己。誰也救不了我，誰也不會來救我。


  彭嘉開始凝聚水氣飲用，凝集木氣吞食。五色五氣，化為彭嘉最急需的營養。彭嘉沒做幾次，就力竭了。可巨石嵌進彭嘉的身體，讓他無法恢複，傷口輕易就會裂開。彭嘉在苦痛中沉睡，沒過多久就因饑餓再次醒來。


  撕心裂肺的餓。


  彭嘉不得不繼續嚐試，凝聚出自己需要的營養。在日複一日的堅持中，彭嘉逐漸明白，氣才是一切，隻要有了氣，生命就可以存在。彭嘉焦急於凝聚氣，自己聚集出的數量遠不能滿足身體的需要。彭嘉的身體變得枯瘦，漸漸從巨石的縫隙中鑽了出來。


  彭嘉餓極了，一口把周圍的氣吞下，如同吞雲吐霧。彭嘉用口還不夠，他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在吞噬著周圍的氣。大山之下，土氣最盛，隨著彭嘉身體的恢複，他的皮膚沾染上了泥土的黃色。彭嘉再也不需要凝聚氣了，不需要飲水，也不需要餐食。彭嘉突然明悟，自己已不再是凡人，甚至不再是超能者。


  彭嘉不再需要食物和水，可山的縫隙中依然是漆黑一片。彭嘉聚集起五種氣，不斷地嚐試各種組合。一開始，彭嘉造出的火灼傷了他的手，還迅速消耗氧氣，讓彭嘉險些窒息而死。然後彭嘉造出水來，這水順著縫隙溜走，彭嘉什麽也沒得到。彭嘉造出旋風，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吹散了他長長的頭發。彭嘉終於凝聚出光明，照耀了狹小的空間。這個時候，彭嘉開始計算自己被埋在地下有多久，彭嘉得到了一個數字。


  “已經有一個月了。”


  彭嘉是有些悲傷的，獨自被困在地下一月之久，不知何時才能夠從中逃脫。但彭嘉也看到了壓在身上的巨石，巨石上一層黑色的鐵，那是自己幹枯的血。


  彭嘉的身體雖然已經恢複，卻緊貼著巨石，被牢牢壓迫著。彭嘉想要把這塊石頭清除，但是又不能引起太大的響動，避免山體的進一步滑動。彭嘉凝聚出一個鐵片，用手一點點摩擦著巨石的尖端。鐵皮雖然堅硬，卻容易磨損。當彭嘉感覺鐵片變鈍了，他就用手一抹，再鍍上一層更硬的金屬。彭嘉感到累了，就會休息，再一次吞噬著周圍的氣。


  彭嘉試圖凝聚更加堅硬的物質，自然界最堅硬的是鑽石，可彭嘉不知自己會做出什麽。各色的圓形石片散落在狹小的空間裏，硌得彭嘉不舒服。間隙中的空間本就狹小，不能讓這些金屬繼續占有空間了。彭嘉用手指捏碎鐵片，將鐵屑分解為土氣。


  僅僅一個星期之後，彭嘉就粉碎了那塊石頭的尖端。彭嘉用鐵片把石頭的尖端磨斷，然後一點點把石頭切碎，氣化，巨大的石塊憑空消失，彭嘉得以伸展身體。


  幽暗、漆黑、狹小、封閉的岩壁中，彭嘉把光芒放在手心裏，閃爍的光照亮他多日不曾清洗的臉龐。彭嘉盤坐在地下，用手摸自己的胡須。他意識到一件事，自己要在這裏生活很久。


  死氣侵蝕過的地方，彭嘉的身體上還殘留著黑色的痕跡，彭嘉用手把自己長出來的胡須氣化了，抖一抖身體就把塵沙抖落。彭嘉不需要吃東西，因此也沒有排泄。他也想了個辦法，把本該從毛孔裏流出的汗變成氣，一同揮散了。彭嘉還把窯洞裏的沙礫都掃去，變成氣，揮散掉。


  安頓好生活的彭嘉開始向地麵掘進。彭嘉凝聚出一把小鋤頭，鋤頭的尖端是他所能凝聚出最堅硬的金屬。彭嘉以巨大的力量敲擊擋在路上的岩石，岩石破碎，沙土飛濺，彭嘉像鼴鼠一樣前進。


  沒過多久，彭嘉就遇到了塌方。沙石刹那間以萬鈞的力量砸下，彭嘉的一隻胳膊被砸斷。彭嘉的傷口恢複得很快，他的左臂迅速長出。彭嘉看著卡在岩石裏的斷臂，陷入了沉默。彭嘉用手指把斷臂捏碎，分散成的氣重新回到彭嘉的身體裏。


  彭嘉更加小心謹慎了，每隔幾掌的地方，都會支上一塊石板。彭嘉身後的隧道越來越長，雖然看不到出路，可彭嘉的心中充滿了希望。“我會出去的，朋友們還在等我。”彭嘉鑿動牆壁，仿佛聽見了潺潺的水聲。在彭嘉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間內，巨大的水壓擊穿岩石，把彭嘉按在隧道上，洶湧的水流不斷湧進來。


  媽的，挖到水了。


  彭嘉怒罵著抓起一塊石板，頂著水壓把缺口按住。彭嘉操縱水氣，控製破口處的水壓，然後不斷地在給岩石打釘子。曆經一天時間，彭嘉成功堵住這處破損。從此以後，彭嘉打洞的速度更快了。


  彭嘉不是總在打洞，鼴鼠也有唱歌的時候。彭嘉坐在隧道上自己鑿出的平台上，哼著小曲，用氣製造各種自己見過的工具。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彭嘉的手裏捏著一塊黑色的金屬，彭嘉不知道這種金屬叫什麽名字，隻知道這種金屬是249局器械中最重要的材料。彭嘉就像捏泥巴一樣，擺弄著這塊石頭，然後按出一塊塊零件，丟在岩石上，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我做出來了。”


  彭嘉雙手舉起一件湛藍色的軟甲，軟甲上是海浪的紋路和各種奇異的魚類。這個軟甲糅合了亞特蘭蒂斯的技術和彭嘉對一位敵人貼身裝備的印象。彭嘉把它穿在身上，代替破爛的衣服。彭嘉把自己凝聚出的閻王槍和無回槍分別掛在腰帶上，原本的那兩把槍已經不知在哪裏了。彭嘉想了想，還是用手指在槍身上，劃出代號No.1957。裝好自己製作的子彈，彭嘉再一次準備挖洞了。


  鋤頭上的金屬變得越來越堅硬，彭嘉挖洞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到地麵吧？彭嘉這樣想著，把碎石提到身後的黑窟窿裏。


  彭嘉有一種感覺，自己凝聚出的金屬要比任何一種已知的合金都要堅硬，這種合金的堅硬程度，即使在亞特蘭蒂斯已解封的技術裏，也沒有例照。


  彭嘉嘴角抿出笑容，創造各種已知的物件已經成為了他的樂趣。彭嘉決定複製那些他曾見過的東西，比如閻王鎖和那個奇異的魔方。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久到能夠完全改變一個人的性格。彭嘉終於在某個時刻聽到鳥鳴聲，他知道他就要挖到地表了。泥土逐漸變得鬆軟而彭嘉狂熱地挖掘，鋤頭揮空的一霎那，彭嘉興奮得觸電一樣抖動，然後身體猛地向上一撞，彭嘉破土而出。


  站立在草地上，彭嘉的雙眼被白色的迷霧所籠罩。彭嘉疑惑了，這種濃度的迷霧並不常見，他自言自語。


  “我這是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