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我一定會回來的
烈日中天，炙熱的陽光從天而降，迎頭撞在地上，摔碎了無盡的光影，燃起一地的熾灼。
聽得那突兀響起的稚嫩聲音，全場戛然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是豁然移轉，投向了站在角落中略顯落寞的蘇凡身上。
「小蘇凡，長輩們在商談事情，你不要搗亂，還不快速速坐下！」四長老蘇文陰沉著臉，一拍面前的桌案，厲聲喝道，可雙眸卻在不住地給蘇凡使著眼色。
蘇凡當然看得出來，知道四長老表面是在訓斥他，實際上卻是在暗中維護自己。可他並沒有落座，而是慢慢地走出了人群，直朝高台而去，最終站在了青色石階之下。
「蘇凡，你沒有聽到嗎？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快退下去吧！」大長老蘇星臉上掛著一抹譏誚，冷冷的道。
「是啊，蘇凡，快回去吧，你的事情我們自會秉公處理！」一位年長的代表，也是淡然的說道。
「呵呵，各位長老、代表大人，如果今天被趕出家族的是你們自己，你們可會說的如此輕鬆？」蘇凡嘴角噙著嘲諷的笑意，淡淡的反問道，除了四長老蘇文對他還稍有呵護外，其他的長老和代表們對他的惡意是顯而易見的，因此他也沒有必要遮著掩著，在他們面前認慫。
「你……你好大的膽子……膽敢對長輩無禮.……」幾個老傢伙聞言，身體猛地一僵，脾氣火爆的二長老蘇塵，更是雙眼冒火，真氣在掌心緩緩凝聚。
「各位長老、代表，你們不但是蘇家長輩，更是身擔要職，難道說連小輩族人發表的意見都不能聽一聽嗎？」四年前沒能保護好兒子已經讓蘇長天內心愧疚不已，這一次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兒子離開蘇家，他強行壓著內心的怒火，雙拳緊握，濃郁的真氣逐漸覆蓋了軀體，周身隱隱約約似有一條巨蟒的虛影環繞。
蘇家等階最高的四級功法：巨蟒之怒！
見到蘇長天如此暴怒的模樣，幾個老傢伙的氣焰頓時萎了一截，畢竟，蘇長天是蘇家的一族之長，而且還是蘇家的第一高手。他們無奈的對望了一眼，只得點了點頭，道：「那好吧，既然族長都發話了，我們就權且聽一聽！」
望著幾個老傢伙眼中那不甘的怒火，蘇凡不以為意，視若不見，他深深地凝視了一眼父親和母親，心裡充滿了感激。前世從小無父無母的他，今生終於在此刻真切地感受到雙親呵護的溫暖。
其實任誰被族人們鄙視唾棄，甚至要被他們趕出家族，都會極度不甘的，蘇凡也不例外。可是一想到自己反正是孤身一人來到異界闖蕩，無牽無掛的，走了更自在，就覺得這麼認了也好。至於與蘇家之間情感的羈絆，早在他接受灌頂的時候，就已經被無情地斬斷了。
那些家族核心成員對他態度的反覆無常，令蘇凡對他們起初的好感蕩然無存，也讓他知道了一件事：核心人員與外圍子弟的素質儘管是天差地遠，卻無本質的不同，都是現實而勢利，一切利益為先，唯一的區別，恐怕便是核心成員更識時務罷了。
儘管在離開以後，沒有了蘇家資源的支撐確實可惜，但是他的修鍊之路尚未可知，蘇家倒未必真的能幫他什麼忙。
然而，當蘇凡看到雙親如此費盡心力維護自己的時候，他又實在是狠不下心一走了之。一來他確實有點捨不得對他疼愛有加的異界父母，二來從感受到父愛和母愛的那一刻起，他便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榮辱與共的家庭的成員，作為族長的兒子，若是真的第二次被逐出家族，那他父親和母親的顏面將置之何地？
做人不可以這麼自私，自己的事情絕對不能連累父母，讓他們來為自己擦屁股。所以，蘇凡這才豁然起身，不惜與家族的權勢人物撕破臉皮.……
此刻，他先是沖著父母深深施了一禮，而後深吐了一口氣，面對著幾個老傢伙，語氣冰冷的笑問道：「各位長老、代表大人，不管怎麼說，我都是族長的兒子吧？」
「當然了，這一點從沒有人否認過。」大長老蘇星眯著一雙渾濁的老眼，不屑的回答道，心說這還用問嗎，看來智障終究是智障，即便治癒也還是智障啊！
「好，好極了……」蘇凡淡淡一笑，掃了一眼高台上的掌權人物，緩緩道，「那你們兩會聯合決議，威逼族長將其兒子兩次趕出家族的時候，有沒有感到什麼不妥之處？」
「這.……這個么……」幾個老傢伙聽得蘇凡的問話，忽然之間似是察覺了什麼，頓時老臉一紅，全都無言以對。
看著無話可說的幾個老傢伙，蘇凡嘴角咧出一抹冷笑：「呵呵，看來你們也發覺了，把我趕出家族倒是無所謂，我從小就是在冷嘲熱諷中長大，臉皮厚的很，可是我的父親，蘇家的一族之長，若是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接連兩次任由兒子被你們逐出蘇家，他日後還談什麼執掌蘇家，保護族人？如果蘇家族長都是如此不堪，那麼蘇家又如何在落雲城立足呢？」
目光鎖定在蘇凡那充滿憤怒的臉龐，幾個老傢伙眉頭微微一皺，眼角的餘光偷偷瞥了一下坐在首位上的蘇長天，心中亦是感到有些不妥，大長老蘇星沉吟了半晌，眼珠子滴溜溜轉了轉，便是計上心頭：「此事的確有欠考量，是我們兩會的疏忽，不過，你先是智障，又是開出黑色丹田，給蘇家帶來恥辱已是無可辯駁的事實，所以我們不能輕易收回決議，除非你能滿足一個條件！」
「那是什麼條件？」蘇凡輕輕皺著眉，眯眼問道。
「呵呵，也沒什麼，眾所周知，十四歲的武者雖尚未成年，卻是已經獨當一面，大小事宜均無須過問親長，全由自己決定，也全由自己承擔後果。」大長老蘇星呵呵一笑，老謀深算道。
「不錯，十四歲武者做的事情確實無關父母。然後呢？」蘇凡接著問道，面色一片凝重。
「你如今開啟了丹田，即便是黑色丹田不能練武，也當算得上是一名武者了，在你到十四歲之前，兩會決議可以暫緩執行。我們也不為難你，非要勉強你修鍊到幾級武者的層次，只要你在四年之內，能夠以血肉之軀達到二級武者的戰力，兩會就收回決議。而如果你達不到條件，到時候就算被逐出蘇家，族長大人與夫人的面子也過得去，你看如何？」
「什麼，以血肉之軀達到二級武者的戰力，這不是在開玩笑吧，人類又不是魔獸，怎麼可能那麼變態？」
「是啊，從沒有聽說過僅憑血肉之軀就可以對抗武者的，這分明是要讓蘇凡難堪啊！」
「唉，誰叫他是族長之子，偏偏又是個廢物呢……」
此話一出，頓時引得場中一片嘩然。
「我靠，這老傢伙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吶，到時候父母的名聲的確不再受到損害，可我這一輩子就會背上失敗的污名，徹底淪為別人的笑柄了吧！」心中壓抑住罵人的衝動，蘇凡的臉龐，儘是難掩的悲憤。
「大長老，你這簡直是強人所難，即便是強如你我，也不可能單憑血肉之軀對抗二級的武者，你讓不能修鍊的凡兒如何能做的到？」蘇長天一掌拍碎了桌子一角，憤然的吼道。
「族長大人，這怪不得我們，既然他為家族帶來恥辱，就理應承擔責任，不是嗎？」二長老蘇塵捋了捋雪白的鬍鬚，解氣的說道。
「你們.……真是厚顏無恥，一群七老八十的老東西，居然非要和一個十歲的孩子過不去，你們有什麼事沖我來啊！」蘇長天怒吼一聲，惹得周圍的空氣都是震顫不已。
「哼，我們可沒那麼無聊，這麼做也是為了保全蘇家的顏面，蘇家出一個如此廢柴，而且還是族長嫡生，這是家族莫大的恥辱，一定要嚴肅處理。」三長老蘇華冷哼了一聲，轉頭看向蘇凡，然後淡淡的道，「不知道四少爺意下如何？」
「你們如此對我，無非是因為我生來智障，好不容易得愈，卻又開出不能修鍊的黑色丹田，我知道你們看不起我，覺得我是個廢物，不值得家族為我浪費糧食。可是我要告訴你們一句話，叫做天生我材必有用！」蘇凡面對幾個老傢伙凌人的氣勢，沒有絲毫的畏懼，他小臉冰冷而肅然，一腔話語令得人們都為之一愣。
「好，好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不愧是我蘇長天的兒子，就是不一般！」蘇長天坐在首位，雙眸放著兩道光芒，雙拳狠狠地砸在大腿之上。
耳聞蘇凡道破了真相，蘇家眾人全部心虛的低下了頭，包括兩會的成員，也都是老臉鐵青，找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你們聽好了，我現在接受你們的條件，並不是我有多在乎蘇家人的身份，而是為了我父親和母親的聲譽！是，我承認，蘇家家大業大，可是我不稀罕，我才懶得呆在這麼一個沒有人情味的籠子里。約定的這四年裡，我都會在外歷練，不依靠你們一絲一毫的資源，到時候照樣能回來一雪今日之恥！」蘇凡有一瞬間真的想直接閃人，可是這樣做的結果，其實和兩會逼迫父親母親將他逐出家族沒什麼不同，他們的名聲必然受到損毀，一想到含辛茹苦的父母，他只得忍了下來。
「好，四少爺果然快人快語，那就這麼定了，一切都等到四年之後再做決定吧。」大長老蘇星見蘇凡答應下來，心中一陣舒坦。
冷冷的望著幾個老東西得意的神情，蘇凡默默地走上高台，對著蘇長天夫婦跪地一拜，深深地磕了一個頭，他緊咬著嘴唇，歉聲道：「父親母親，對不起！」
「快起來，乖兒子，」蘇長天扶起蘇凡，暖聲道，「為父相信你，我的兒子不是廢物，四年後定能叫他們刮目相看！」
「是啊，凡兒，為娘也相信你！」東方婉兒摸著蘇凡的頭，心中忽然微微一嘆，這難道是天意嗎？
「父親母親，我現在就走，四年之後，一定會回來的！」蘇凡深深看了異界的雙親一眼，便轉過身，毫不猶豫的走下了石階。
「凡兒，」蘇長天和東方婉兒輕聲喚著，卻沒有伸手阻攔，只是出言叮囑道，「你去吧，千萬保重，對了，臨走之前，去拜祭一下蘇家的神碑，可保佑你一路平安。」
「好。」蘇凡應了一聲后，他的背影便是越來越遠，在人們眼中逐漸變得模糊，而就在即將消失之際，人們猛地聽到一個嘹亮的聲音傳來：
「我一定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