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人與妖，抉擇！

  一片狼藉的山洞外林地。


  蕭白手中握著色彩艷麗的嬰神果，奇異的香味飄出很遠，卻始終沒有任何一頭凶獸出現。


  通體潔白無瑕，動作優雅高貴的白狼正圍著蕭白打轉，目光深邃。


  「為什麼？」蕭白壓抑著內心的悲傷與憤怒，語氣漠然。


  白狼依舊在打量著他，恍若未聞。


  「我知道你能聽懂！」蕭白捏著拳，眼眶發紅。


  白狼輕輕一跳，到了一旁的山石上，歪著頭打量著蕭白，眼神靈動。


  它從始至終都沒有向那嬰神果投去過一道視線。


  「很簡單，」白狼口吐人言，坦坦蕩蕩中威嚴盡顯，「因為本王比你們強。」


  是啊，多麼簡單的道理，我比你強，我便可以殺掉你，奪走你的一切。


  妖族的世界從來沒有那麼多的彎彎道道。


  蕭白雖然早有預料卻依舊苦澀不已。


  蕭家大公子的經歷再慘痛，遺留給他的記憶再清晰，也終究不是蕭白的親身經歷。就像作畫者目睹人間慘劇，滿心鬱憤，將這情緒傾瀉在畫紙上。觀摩畫作的人，無論情感如何敏銳，心靈如何剔透，也難以盡覽作畫者的心靈歷程，始終隔了一層薄紗，看不真切。


  終究不是切膚之痛。


  略顯寬大的白衣白褲染著點點血跡，一身風塵的狼狽少年獃獃的佇立在山林中，安靜無言。


  許久，他問道：「為什麼是我？」


  白狼目露奇光，意味深長的回了一句：「你應該知道的。」


  我應該知道的？


  蕭白有些疑惑，卻在白狼那奇異的目光下，想到了一件極為驚悚的事實。


  難道……它知道我是穿越的？！

  白狼抬頭望著漸漸黯淡下去的天空，悠然開口：「天地萬靈，存乎乾坤，生老病死，悲歡離合，冥冥中皆有天定。」


  蕭白看著它，彷彿看到了一位努力思索生命存在意義的哲人，不由感到荒謬可笑。


  一隻狼妖，怎麼可能與萬物靈長的人類媲美？


  白狼低頭瞥了少年一眼，淡淡道：「你似乎很輕視妖族。」


  沒有疑問，也沒有憤怒，它就像是闡述一個事實，沒有摻雜絲毫的主觀情緒。


  蕭白閉嘴不言，很自覺地沒有與它討論這個略顯危險的話題。


  白狼不以為意，依舊繼續著它的哲學思考。


  「無論你信，或不信，命運就在那裡。無論你是凡間帝王，還是仙道大能，一生總會經歷種種磨難，挺不過去便是黃土一抔，黃粱一夢，挺過去便是傳奇的開篇。」


  蕭白漸漸地沉下心，思索著白狼的話。


  「這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磨難，坎坷，我們通常稱之為劫數。劫數由天定，只要你還活著，無論採取什麼手段，劫數都會降臨，就像妖族化形需渡劫，人族問道也需渡劫，兩種劫數又迥然各異。」


  蕭白心中一震，冥冥中把握住了一絲脈絡，但那想法轉瞬即逝，難以留住。


  「通過一生的劫數多寡，大小，我們習慣將萬物生靈分為兩種：命好的，與命不好的。命好即是福緣深厚，總能逢凶化吉，屢屢掙脫險境。若不修行，一生平平安安，無災無禍；若是修行，往往勇猛精進，心魔不生。命不好的便是福緣淺薄，諸事不順，往往逢吉變凶。若不修行，一生顛沛流離，凄苦難言；若是修行，劫難重重，心魔滋生。」


  蕭白聽到這，忍不住反駁道：「照你這樣說，福緣淺薄之人豈不是註定庸碌一生，徒勞掙扎？」


  白狼搖了搖頭，眸子依舊清澈明凈，未帶絲毫雜質。


  「你少算了一樣事物，那便是心靈。」


  蕭白渾身一震，如聞洪鐘大呂，心中驚顫。


  「這兩者之中，有一類特殊的個體。凡人如將相騷客，修行者如仙道大能，留名萬古。劫數殺不死他們，磨難壓不倒他們，所謂福緣對他們無足輕重。妖尊之名萬古流傳，諸聖立書天地齊賀，憑藉的便是心靈的力量。」


  白狼悠然慨嘆，似乎親眼見證了上古之時妖尊的絕世風姿。


  「那個.……」蕭白有些尷尬，「你說的妖尊，諸聖是什麼人物？」


  白狼神情一滯，撇了撇頭：「等你離開這彈丸之地，走上修行路再來問這個問題吧。」


  「哦，你繼續。」


  「所以命運二字，遠遠不是福緣所能限制的。萬靈終將破滅歸墟，這是命運；元皇一生霸道剛烈不弱於人，卻死於一枚絕仙果，這也是命運；妖尊十六歲執掌妖族，二十五歲天下無敵，也是命運；也有人族大能，百歲之齡方才接觸修行之法，卻於三日三夜之內，從無到有，證道彼岸，與世長存，這也是命運。」


  蕭白津津有味的聽著，就像小時候聽隔壁家的王叔叔說相聲，雖不明但覺厲。


  不過人家妖尊十六歲就執掌妖族，豈不是等同於十六歲就成為人族領袖？再看看自己，十六歲，窩在一個三流都算不上的小仙門當雜役弟子，凝氣無門。


  再瞅瞅那個三天證道的大能，自己何時才能有如此天才？


  任重而道遠啊！


  「被劫雷劈死，被殃及池魚，被兄弟投毒，被親子出賣，被野獸殺害，如此種種，皆由天定。」


  蕭白聽得心中發寒，頓時感到這個世界原來如此危險。


  「你滿族夷滅，妻子自戕，是命運。十年困苦流離，受盡冷眼，是命運。拜入仙門卻遇小人作祟，險些喪命，也是命運。」白狼侃侃而談，說出的話卻令蕭白不寒而慄。


  「你……你怎麼會知道的？」蕭白聲音發顫，唯一感到慶幸的就是自己最大的秘密沒有被發現。


  「本王如何知道的？」白狼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在漸漸變暗的天色中顯得格外陰森恐怖，「本王一眼就能看盡你三生三世所有經歷，你說本王是如何知道的？」


  怎麼可能？


  蕭白只感到一陣顫慄，滿眼的不可思議，妖王竟然恐怖如斯！

  這種手段已經超乎了他的想象！若是如此，一般人面對妖王這等存在，豈不是毫無秘密可言？這簡直就是數據面板的終極版本啊！

  不知為何，蕭白突然想到了最後一句，然後又被紛繁雜亂的思緒淹沒，略顯浮躁。


  白狼一聲嗤笑，戲謔道：「本王瞎掰的你也信，真是年輕啊！」


  說著還長嘆一口氣，似乎在懷念自己失去的青蔥歲月。


  蕭白清秀的面龐垂下幾道黑線，在逐漸降臨的夜幕中模糊不清。


  「難道你殺掉我的幾位師兄，也是命運嗎？」蕭白心緒莫名，問出了壓在心底很久的問題。


  白狼仰著頭顱，注視天邊漸漸出現的星辰，淡淡道：「他們會死，不過是命運借了本王的手送他們上路罷了。」


  蕭白只感到一陣怒氣上涌，同時還有一種深深地荒謬感。


  自己竟然鬼迷心竅的相信這隻狼妖說的話！什麼命運，不過是為肆意殺戮找的冠冕堂皇的借口罷了！


  「你似乎對本王有意見？」白狼漠然的語氣驚醒了憤怒中的蕭白。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蕭白質問，毫不示弱的與它對視，頗有幾分破罐子破摔的骨氣。


  「因為本王看好你啊。」白狼幽幽開口。


  蕭白心中一凜，問道：「你究竟看好我什麼？」


  「看好你打開上古遺府，了結本王一樁夙願！」


  白狼收起那副懶散的樣子，從山石上站了起來，雪白無瑕的身軀在夜幕星辰的照耀下威風凜凜。


  「時間差不多了，該上路了。」


  蕭白心中一緊，不由問道：「你要帶我去幹什麼？」


  白狼充滿威嚴的聲音傳來，清晰可聞。


  「你的命格非常奇特。福緣滔天，逢凶化吉；災厄化身，天煞孤星。這兩種各走極端的命格竟然真的可以共存在一個人的身上！本王活了這麼久，什麼罕見的命格沒有見過？一生一死，奪天造化的生死無常命格；一陰一陽，鬼神驚懼的陰陽兩儀命格；絕仙絕神，斷絕大道的絕靈命格；脈通天地，大勢在我的仙靈命格；神通禁忌，逆伐真仙的三千禁忌命格。唯獨你這種詭異的命格，本王一度以為只是前輩戲耍後人的把戲，卻不想竟然真的存在！」


  白狼的聲音隆隆而響，宛若驚雷，在夜空中傳出很遠。


  「現在本王要送你一場造化，給你重塑仙根，凝氣修仙的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蕭白仰頭望著站在空中的白狼，掙扎不已。


  「本王還要送你大道蓮種，蓮開十二品，靈台可期，仙緣可期，你要，還是不要！」


  蕭白渾身顫抖，一邊是夢寐以求唾手可得的修仙大道，只要他拋棄白狼殺掉胖子他們的仇恨，一邊是堅持本心，沉淪落魄，泯然眾人，從此肉體凡胎過一生，在這殘酷的修仙界苟活。


  「本王還有人族九大禁忌神通的修行法門，修成之後上可摘星拿月，出入青冥，下可搏殺神獸，與天驕爭鋒，你要，還是不要！」


  模樣清秀的少年咬著牙，汗如雨下。


  「你在猶豫什麼？沒有本王，你註定無法凝氣，踏足仙道，所謂的仇恨也不過無根浮萍，可笑可嘆！」


  白狼俯視著蕭白，目光幽深。


  「沒有力量，你的仇恨不過是個笑話！」


  蕭白渾身劇顫，豁然抬頭，嘶聲道：「上古遺府在哪裡？」


  夜幕下，少年的面容冷峻，目光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