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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面到處是大火,現下其他三面殺來的土司兵已然殺到了,正在和沒有逃出去的運糧兵們拚命,到處是火光,也沒看到許國用在哪裡,狗剩將幾個當面的土司兵砍倒了,到處大吼「許大人、許大人……」


  許國用正在一處破石磨附近,這裡有水井,倒是火不大,他身邊到處是拚命的兵士們,許多人扭打在一起,誰也顧不上他。


  一個土司兵砍倒了一個運糧兵后,看到一個穿著文官官服的人躲在牆下面,那兵揮動彎刀,衝上前來,朝許國用砍下來,許國用驚得呆了,那裡想到逃走,那刀眼看要砍到他頭上,突然一把鋤頭猛然打下來,打在那個土司兵的手上,那個兵手一痛,刀掉要地上。


  一個沒有穿上衣的運糧兵從火花中跳出來,大叫道:「大人快走。」說話間又一鋤頭猛然向那個土司兵的頭上挖過去,這個運糧兵許國用見過,正是那個在地上打著滾,叫著要歸鄉的運糧兵,也就是路上不停的向自己問東問西的那個運糧兵,因為這個兵,他專門動自己的人情去為運糧兵們請假,這兵沒有找到自己的兵器,尋了一村民留下來的鋤頭,看到張帆立的大旗,便向這邊衝過來,一路上好不容易衝到這裡,便看以有人要殺許國用,想也不想,揮動鋤頭,打過來了。


  他又一鋤頭打過去,正打那土司兵的頭上,那土司兵一聲大叫,倒地不起了,運糧兵拉起許國用,向村口奔去,叫道:「張大人在門口的旗子還可以看見,想必張大人還守在那裡,大人快去。」


  兩人走了數十步,就有幾個土司兵看到兩人,許國用的官服實在扎眼,幾個土司兵圍了上來,運糧大漢一聲怒吼,揮動鋤頭,將擋在面前的兩個擋了開,又推著許國用,向門口衝過去,兩邊不時火花飛舞,後邊幾個土司兵又追上來。


  兩人剛剛行了數十步,衝到了門口時,幾個土司兵已然圍了上來,都手執兵器,擋成一排,運糧大漢的鋤頭與彎刀相交,鋤頭把兒飛了出去,這鋤頭下半截終歸是木頭做的,不能和兵器相抗衡。


  向個土兵橫成一排,「哈」一聲,一齊向兩人砍下來,這下子躲無可躲,運糧大漢猛然一彎腰,猛然沖向對面,幾個人頓時都滾在一起,那個運糧大漢朝後大喊道:「快走啊、快走啊……」


  許國用一起不知是向外逃,還是上去幫助這個運糧后一把,幾個人扭打在一起,看不清人,這時突然從一邊跳出一個穿了棉甲的運糧兵,正是狗剩,狗剩一刀砍翻了一個想從後面偷襲許國用的土兵,一把扛起許國用,便向門口處擠過去,他在人群中找了許久,方才看到許國用,好在許國用穿了一身的官服,要不然狗剩在人群中也是看不到他的。


  許國用從狗剩的肩頭向後看去,看到那運糧兵大漢搶一彎刀,一刀扎進一個土兵的肚子,但是後面兩上土司兵齊齊揮刀,彎刀扎進了那個運糧兵大汗的后腰中,運糧兵大漢吐了一口血,身體向前傾,伸出一隻帶著血的手,向天伸出,口中發不出聲音,喃喃張口,似是要抓住什麼。


  許國有在狗剩的背後看得清楚,從那個運糧兵張開嘴的口型來看,他叫的是兩個字—「回家」


  許國用掙扎道:「我要去幫忙,我要去……」話音未落,狗剩一巴掌打在他的脖子上,將他打昏了。


  他還不知道這個運糧兵兵士的名字。


  狗剩擠出了門口,看到張帆的旗子還在,便踢開兩個跟自己搶路的潰兵,跌跌撞撞,砍倒了兩個來攔路的土司兵,終於擠到了張帆的旗子前。


  張帆一見狗剩背上背的正是許國用,大為放心,對狗剩道:「乾的好,現在我要你做一件事情,你背著許大人,拚命向西,爭取衝到毛有性大人的營中。」阿求道:「大爺,怎麼不往東沖。」張帆道:「蠢,他們追人,肯定是向東追,怎麼會向西邊追,狗剩,你記清楚了么?」狗剩道:「爺,你讓阿求背許大人跑吧,我跟著你。」阿求道:「放屁、放屁你快滾。」張帆道:「聽我的命令,快,他們大隊人馬就要來了,我能跑掉,不用擔心。」狗剩還不想走,張帆朝他屁股踢了一腳,道:「快滾。」狗剩看了一眼張帆及阿求等人,背起已然昏了過去了許國用,跟著人群向野地中狂奔而去了。


  張帆拖起一柄大刀,將幾個追過來的土兵砍倒了以後,只看到越來越多的土兵擠出來,一邊阿求道:「大爺,我們也跑罷,我們剛才至少讓三百個兄弟跑了出去,大爺你仁至義盡啦。」張帆道:「還堅持一會兒,爭取為兄弟們斷後。」


  此時劉家坡內火起衝天,一路屍體堆滿,張帆帶著身邊幾十個人衝殺不已,又生生拖了一會兒,讓更多運糧兵逃了出去。


  土司兵看到張帆勇猛不已,無人剛上,一堆箭手便立在五十步處,朝張帆這一堆人放了一潑箭過來。


  呼啦的風聲中,為張帆扛旗子的兵讓弓箭給射倒在地,張帆的副將旗子倒在地上,張帆肩頭也中了一箭,身邊的兵也讓射倒了一半,張帆一看,身後也有幾個人扔了兵器,跟著人群逃向了荒地之中。


  張帆見到事不可為,大叫道:「我們也沖吧。」阿求早等這著一句話,叫了一聲,召呼自己的小弟,跟著張帆向遠處的山林中衝去,地上到處是丟的兵器、衣甲,還有僕倒在地上的屍體。


  只是這個時候,到處都是敵人。


  此時從門口湧出越來越多的土兵,又有一桿大旗子立了起來,這時距離張帆他們較運,張帆又一長槍扔了過去,穿死了兩個土兵,卻沒有傷到旗子下的頭人,那個頭人看到一群運糧兵在一個將官的帶領下頗了勇猛,連將企圖圍堵的土兵砍倒不少,一旦發現有土兵組成防線,那將官便帶上十幾個家丁一類的親兵殺過去,放跑了不少亂兵,且一般的土兵還擋不住,那個頭人看出門道,當下命一隊土兵上去和這一隊運糧兵短兵相鬥,纏住他們,不讓他們抽開身,另一邊的箭手隊排好隊,一聲令下,上百支箭飛向了這一群人,連混在一起的土兵也顧不得了。


  阿求的刀正沒在一個土兵的肚子里,便看到一邊的小弟易大弟被一個土司兵一槍捅進肚子里,易大弟嚎叫幾聲,還想拚命,幾個土司兵一涌而上,將他踢倒在地,亂刀齊下,便再沒有聲息,這時黑夜中無數的箭支飛了過來,這些箭塗抹成黑色,加之面前又和許從人混在一起,敵我不分,阿求頓時肩頭中了一箭,那箭頭鑽進了肩頭中,一陣子鑽心的疼痛讓阿求的腦袋清醒了一些,但還是想繼續拚鬥,這時便看到為張帆扛旗子的胡老三腦門中了一箭,胡老三也是他小弟,一向很聽指派,但是這一箭從胡老三的腦門直入,胡老三大叫一聲,迎面而倒,旗子再一次落地了,放了箭后,越來越多的土司兵涌了上來,好像將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擠滿了,阿求此時力氣不多,還想再砍兩個人,不想一個在地上沒有死透的土兵拼了命抱住他的雙腳,不想一邊狼牙棒打了下來,阿求大叫一叫,刀與棒相交,刀片子生生將對手的腦袋削下來,但是對方的大棒也打在他的肩甲上,他的肩甲向下凹陷了,一口血噴出來,兩人相向而倒。


  這時又有一個土兵持槍來,那兵一聲嘶叫,長槍直向他胸膛插來,阿求已沒有力氣再擋,只看到對方張大的嘴,發出吶喊,阿求心道:「爺交待在這裡了。」


  一道身影橫過來,槍頭從人影的胸膛的鑽出來,狗剩看去,正是自己僅剩的一個小弟—周樹皮。


  周樹皮口中湧出血來,吐了兩口,想說一些什麼,但是沒有說出來,他低下頭,眼睛閉上了,背後還背著阿求的舊靴子,那兵抽出槍,再次刺下,阿求運起力氣,將手中的刀擲出去,刀頭穿過那土兵的胸膛,槍還沒有刺穿阿求的胸膛,便停住了,阿求倒地時只看到越來越多的鞋子,再也沒有別的聲息了。


  不知過了多少,阿求好像聽一個聲音叫道:「這裡好像還有一個活的,還有一個活的。」聲音中帶著驚喜,境著阿求感到四肢被搬起來了,來人將他抬到一個抬架上,似是身邊還有不少人來來回回的移動,人數還不少。


  一個穿著文官袍服的人到了阿求的擔架前,阿求勉強睜開眼,來人正是許國用,他身後是奔忙的兵士,正在地上清理屍體。


  許國用高聲道:「是張副將的親兵阿求,是阿求,你們快來看。「幾個身影從一邊過來,正是毛有性、陳繼堂、孫仲明等人,還有一個,是帶著許國用逃掉的狗剩。


  毛有性上前搖了阿求一下子道:「張副將在哪裡?你們最後突圍成功了么?」阿求張開嘴,只以出「呵呵……」的聲音,一個一個軍醫官叫道:「大人,他受了傷,身上至少在三處刀傷,而且鎖骨讓重兵器打斷了,要調養。」毛有性嘆了口氣,揮揮手,幾個兵士便一起將他抬起,向一邊而去。


  阿求張了一下子眼,便看到自己幾個小弟的屍體都是都躺在人群中,張帆的旗子被一把火燒了半邊,掉在地上,上面許多腳印,屍體間錯相交,撲了一地,遠處劉家坡內升起一股股青煙。


  再次醒來時,狗剩正在一邊。


  阿求從床上坐起來,便看到一邊的狗剩,此時帳處傳來操練之聲,陽光從帳篷窗口傳來,照得阿求有一些頭昏,他起了身,才發現自己身上到處是紗布。


  毛有性給了他一間獨立的帳篷,對他是極好的,一般的傷兵,都會扔到大通鋪上去,狗剩上前將他扶了扶,道:「你好了么?好了的話,我們就快快回去為爺報仇。」狗剩一向膽小,極少說這樣的狠話。


  阿求吃力的拿起一邊的水缸猛然喝了一口,叫道:「大爺怎麼樣了。」狗剩道:「我找了許久,也沒有在人群中看到大爺的屍體,但是大爺的兵器和頭盔都看到了,不想,有許多無頭屍身,也許是大爺的。」阿求道:「放屁,大爺怎麼會死。」狗剩道:「你知道么?這一次,八百多個運糧兵,只跑出來的一百多個,那些土兵在東面有埋伏,許多向東邊跑的亂后都讓亂箭給射殺了,反倒是我背著許大人向西邊保靖這邊跑,反倒沒有什麼事情。」阿求道:「我手下的幾個小弟呢?他們有沒有活下來的人?」狗剩低聲道:「易大弟他們都死了,就埋在劉家坡那邊兒,你要是好了,就去看一看。」


  阿求道:「你說要報仇,是怎麼一回事?」狗剩道:「我打聽清楚了,是萬直超這個殺才,他為了報和大爺結下的梁子,將運糧的路線偷偷給了奢家土司兵,所以他們才會在劉家坡伏擊我們,你好了,我們就一起去找萬老殺才報仇,許大人說要上表參那老殺才,可是我等不了,我要馬上殺過去,你好了以後,便隨我一起去吧。」阿求道:「你確定是他。」此時阿求心中升起一股子火,燒得他頭脹了起來。


  阿求道:「好,我們一起去,殺了萬老殺才,不信不能替大爺報仇,也要替周樹皮他們報仇,不能讓他們白白死了。」狗剩道:「我聽從那邊來的信使說,大爺在武昌內的家被一群人給抄了,夫人也給人劫走了,春鴉也沒有看見了。」阿求聽感到腦袋嗡了一下,叫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狗剩冷冷道:「家沒了啦,夫人讓萬直超抓了去,他找一群青皮,將宅子佔了,還用一頂轎子,將春鴉也抬走了。」阿求嘶聲道:「夫人也讓這老狗搶去了,你再說一次。」狗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萬老殺才幾次打夫人的主意,那一次就是你把萬老殺才扔進屎坑裡,不是么?」阿求一拍腦袋叫道就是這老殺才,那一次他在菜市場打夫人的主意,被我扔進了屎坑裡,我記起來了。「狗剩道:「我打聽了,聽說萬老殺才就是打夫人的主意才下的手。」阿求怒道:「我這便下床,我們一起去剁了那個老殺才。」狗剩道:「你不用急,養好了傷,我們一起去。」阿求怒道:「那麼行,你我晚行一日,夫人就要受辱,那噁心的老殺才,我決計不放過。」便要起身穿衣,狗剩道:「好,我們明天就走,我這向毛將軍要兩匹馬,你且準備一下,大爺教我們的武功,現下正有了用處。」阿求道:「你快去,快去,我等不了了。」狗剩出門去尋馬了。


  阿求從一邊的牆上取下一單刀,惡狠狠道:「老殺才,我要送你上西天,為兄弟們報仇。」


  毛有性來探望,要阿求留一會兒,眼下許國用正在向戶部職方司一干人為難,雙方正在扯皮,不過這種事情,有太多的借口,雙方扯來扯去,要怕要數年之功了,也許都沒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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