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瞿敏
余靖川走了。
這一次,他還是把馮禕凡綁牢在椅背上,只不過這一次,他用的是,除了他之外沒人能解開的死結。
他自認為,計劃天衣無縫。把馮禕凡囚禁在這裡,准能保她平安無事。
然而,余靖川不知道的是,他走時說的那番話,在馮禕凡的心裡、大腦里,像是引爆了一顆多年的定時炸彈般,頓時,把她這五年前里的故作堅強,和好好生活,炸得分崩離析、屍骨無存。
「等我回來……」
「等你回來……么?」
「可這麼多年了,我都等不到你回來。」
她眼神呆然的看著前方,雙手發麻,渾身泛冷都拋在腦後。一個人,面對這一室的空曠,哭得不能自已。
自打馮鎮去世后,馮禕凡過上了娘不疼的生活。她為了不曾為瞿敏的負擔,總是盡量的做到乖巧懂事,甚至自願離她遠遠的,目的是怕瞿敏覺得她礙眼。這麼多年,她一直都好好的生活著,笑、或者沒心沒肺的過著。
直到今天,余靖川的那句話,點燃了她心底最忌諱的那根導火線。
小姑娘哽咽著蜷縮成一團,她喊著:「爸爸……爸爸……」
一室的空曠迴響著她難捱的喊爸爸,渴望著哀求著孤獨著。
馮禕凡十七歲,念的高中一年級。
馮鎮和瞿敏是她十六歲下半年離的婚,沒有意外,她至此都跟著父親過生活。
父親職業與普通人不同,早出晚歸是經常,有時候甚至連著好幾天都沒回家。馮禕凡經常三餐不準,馮鎮知道后很愧疚,交代了街坊鄰里做飯時多做一份給他的掌上明珠。
小小的馮禕凡很懂事,她總是告訴自己,要體諒父親,要諒解身為人民警察就該為民服務的宗旨。所以,馮鎮不在家的那些日子,馮禕凡總能很好的照顧自己,甚至,乖巧的幫他照顧整個家。
弄堂里,幾乎沒有人不誇馮鎮養了個乖女兒,真不愧是掌上明珠。
後來,馮禕凡的學業逐漸繁忙,早些還一直嘮嘮嗑磕的等父親回來,后些時候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半年有餘。
馮禕凡至今難忘,那天的天氣,真的特別的好,陽光真的也明媚極了。
那天是周五,馮鎮趕在傍晚時分,親自驅車去學校接自己的掌上明珠回家。小姑娘太久沒見父親,自然是要撒嬌埋怨幾句的,馮鎮一邊哄著她一邊讓她上車。
馮禕凡在車上天南地北的一通說,把最近的、之前的,在學校發生的那些好玩的事兒,都跟馮鎮細細的說。
見她開心得那雙星星大眼,像極了兩道彎彎的月牙,馮鎮心上又暖又甜。
小姑娘說了一長篇下來,總算記起要問父親怎麼突然能來接她放學了?
馮鎮趁著紅燈,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說是局裡的任務完成得差不多了,終於可以鬆口氣了。
「那你是不是能好好陪陪我了?」
「當然,長的話三個月,短的話也有一個來月。到時候一定好好陪陪你,彌補這半年沒在你身邊的罪過。好嗎?」
夕陽西下,兩人身上都渡了一層金邊,看上去特別的不現實特別的夢幻。
小姑娘笑得眼睛成了一條縫,她甜甜的說好。
晚餐,是久違了的馮鎮親自下廚。在馮禕凡的沒心思做作業里,他把家裡里裡外外的打掃了一遍,飯飽喝足后,又親自檢查她的功課,父女兩聊著天,直到凌晨時分有了困意,才各分東西的回房睡覺去。
隔天,馮禕凡起床的時候,見他神采飛揚的在廚房做早點。
昨夜睡下的時候,馮禕凡還特別怕昨天和他相處的不過是南柯一夢,早上還不願意醒來,她害怕,一醒來就真的會發現,昨天的不過是一場夢。
所以,當鼻尖的她,聞到外頭的食物香氣后,興奮得直接掀開被子跑下床。小姑娘開了房門,直接跑過去抱著他精壯的腰身,喊著:「爸爸,爸爸。」
馮鎮真的,一直以來都特別的疼愛她,不管是不是自己親生的,都是打從心底的疼著。
小姑娘打小長著包子臉,嘴甜又討喜,實在是可愛極了。
父女兩吃完早點就出門,馮鎮按照馮禕凡給的清單,完成了她近期的種種小心愿。小到買文具買可愛的小裙子鞋子,大到去遊樂園的各項遊戲設施,午餐是同學們無意探討時,她偷聽到的美味意麵。午餐吃飽馮鎮帶她去海邊,完成她最後一個小心愿。
兩人在海邊度過了一個美好的下午,看了美麗的日落,才心滿意足的回家。那天是深夜的十一點,馮鎮牽著她的手,聽著她長長短短的說著學校的趣事,媽媽的關心。
街道上人煙稀少,在步入最後一條無人小巷時,馮鎮緊了緊牽著她的手,低聲的囑咐:「等會我喊走的時候,你記得要跑回家去。」
她以為父親還是跟以前一樣,為了提高她的安全意識,所以準備來一場預演。
小姑娘沒多想,笑嘻嘻的點頭答應。
可隨著小巷出口越來越近時,馮禕凡已經能聽見後面有了屬於第三個人的腳步聲。擔憂的看向父親時,他是笑著安慰她的:「不怕,還是聽口令。」
馮禕凡嚴肅的點頭。
就在出小巷子前,馮鎮喊了一聲跑后,用盡全力的推她往前,然後不管不顧她步伐不穩撲倒在地,徑直是撲向後面跟蹤了他們一路的男人。
他說:「回去,禕凡,爸爸一定回來,等我回來。」
那個用愛呵護了她十七年的人,拼盡全力都要護她周全。
她為了不成為他的累贅,加速的往自家跑,雙膝磕磕碰碰全是沙土和著血肉,模糊紅腫。
她在門后坐了一夜,等了他一夜。
直到天亮,樓下一聲又一聲的尖叫,然後是警笛聲,在然後是父親的上司兼聯絡人李伯伯的到來,身後跟著一向清冷卻在此時哭紅了雙眼的母親。
馮禕凡看著眼前的人頭聳動,痴痴的問,「爸爸呢?」
「小凡你是大人了對不對?」
她點頭。
「那……知道節哀順變是什麼意思嗎?」
她搖頭。
「禕凡,你爸爸他……」
她不哭也不鬧,看著眼前的眾人,迷茫,目無空洞的坐在那裡。
李伯伯吩咐了手下,帶她去醫院上藥。瞿敏跟著去,看著這孩子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在酒精一遍又一遍的擦拭下,不哭也不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