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欲乘風歸去
許清秋落在長街之上,忽地停下了腳步,定定地看著蘇柯,還有小王爺身後那具屍首。
許紅袖橫躺於地,一縷青絲垂落於血泊中。
蘇柯面無表情,多年來他雖然惡名在外,被當做上京城最橫行霸道的紈絝,但這次他殺死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更是親手掐死。他的右手置於身後,指尖在微微顫抖。這當然不是因為後怕,只是在所有的憤怒發泄出去后,他的心裡有些空落落,另一面則是因為神器的力量已經開始反噬。
斬殺這麼多玄衣人,其實如今的蘇柯已然是強弩之末。
畢竟神器是無本之源,無根之木,雖然能在短時間內贈與蘇柯恐怖的力量,但這力量來得快,去得也快,同時會對他的身體機能造成相當大的損害。
當初與蕭庭生一戰,神器才一階,但事後蘇柯足足歇了大半個月。如今神器已然是三階,這種反噬的程度可不是簡單的成倍增加。蘇柯已經感覺到體內的力量在不斷地抽離,隨之而來的是無法言說的酸痛。
在這個時候,許清秋的出現無疑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雖然蘇柯在激發神器力量的時候,也沒想過能逃出鼎城,但仍然希望這時候來得再晚一些。
不為別的,只為能留下一線生機,找到母親的蹤跡。
這於他來說,是藏在心底十多年的夙願。
然而世事終難如人願,小王爺心裡清楚,自己殺了許紅袖,怕是再也活不了了。
他十分坦然地邁開步子,不再理會身後許紅袖的屍首,一步步朝遠處孤單矗立的許清秋走去。
長街上狂風怒吼,朔冬的氣息漸漸來了。
在長街那側的一片廢墟里,忽然動了一下,一隻傷痕纍纍的手臂撥開壓在頭上的殘磚瓦礫,露出一張灰乎乎的臉龐,然而這張臉龐上的眼睛卻難得地明亮,與往日的混沌截然不同。
這細微處的變化並未引起街上兩人的注意,許清秋此刻的臉色不同外日,唯有凄苦二字。
蘇柯離她越來越近,看起來更像是找死。
許清秋定定地望著他,驀地開口,語調幽深。
「我與紅袖雖不是同一個母親所生,但家中女孩只有我二人,所以自小到大,感情一直很好。我知她年幼任性,每每行事無所顧忌,亦不止一次勸過,然父親寵愛紅袖,她便更加肆無忌憚。只在這鼎城之中,她便是調皮了些,想來也無人能傷她,敢傷她。方才紅袖將你帶走,我知她心性手段,便覺得會鬧出禍事,只不過這是父親之命,我也無可奈何。如今果然如此,她雖然蠻橫胡鬧,殿下又何必非要殺了她?」
她一語說罷,輕輕嘆氣,這在她身上是很罕見的事情。
這許多年來,她習慣了旁人勿近,習慣了冷眼看人,從未似今日這般觸動頗深。
===================================================================================
資源便是一個天文數字。聯邦的人們對於戰爭並沒有太多的恐懼,他們自信,也有底氣相信,梵斯終將獲得任何戰爭的勝利。
一個正在考慮是否辭職的年輕人盯著自己面前的電腦屏幕,神情怪異,他以為自己眼花,因為屏幕上寫到一半的辭職信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端莊中帶著沉重與哀傷的女性面孔。
他站起身來,發現辦公室里一片騷亂,所有人面前的屏幕上都出現了這幕詭譎的情景。
不僅如此,街道旁的時政信息顯示屏上,高樓一側牆壁上的巨型屏幕里,所有人家中打開的液晶顯示屏里,大家看到的都是同一張臉。
對於生活在首都星的人來說,這張臉並不陌生,或許她還是很多男人的夢中情人,然而這位梵斯聯邦國家電視台最出名的女主持人,此時眼中卻有著若隱若現的淚花。
真實時間也許只過了三秒鐘,但是在很多人心裡,彷彿已經過了一個泰曆紀那麼漫長。
在整個首都星都陷入一片緘默的時候,女主持人蒂凡娜的聲音終於響起。
「現在插播一條緊急新聞,在天蠍星系泰坦星上進行的衛國戰爭戰況慘烈,聯邦軍隊於本日凌晨三點十五分遭遇敵軍奇襲,於團山一帶潰敗,根據現在收到的信息顯示,聯邦五星上將,泰坦星陸軍總指揮漢斯將軍被俘,國防部正在進行營救工作。本台將繼續追蹤此事,稍後為您帶來詳細報道。」
漫長的、令人難以忍受的死寂在整個首都星上蔓延。
「砰!」
一個玻璃杯乾凈利落地砸在地上,清脆的聲響終於打破這難言的死寂。
死寂過後,各種情緒紛至沓來。
「天啊,這怎麼可能!」一個家庭主婦扔掉手中的雜誌,死死地盯著恢復到原狀的液晶屏幕,難以置信地喃喃道。
那張大床上,年輕男女停下激烈的動作,望著牆上的屏幕,面部表情有些獃滯,進而變成驚恐。
街道上紛紛擾擾,每一個首都星人看著身邊的同胞,那就像一面面鏡子,映照出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無論是驚慌失措,或是義憤填膺,又或者是流下傷心的淚水,各種各樣的情緒,唯獨沒有一種是正面的,如同灰日降臨,讓人湮沒在無邊的黑暗中。
首都星某州某區,一座恬靜幽雅的療養院里,活動大廳的液晶屏幕上播放著女主持人蒂凡娜略顯慌亂的聲音,悲傷憤怒的人群之中,一位特殊的老人目光渾濁地盯著屏幕,垂在身側的左手在微微顫抖。
他很特殊,所以他身邊很空曠,四周的座位都無人來坐,因為人們大抵不願意和一個失去半邊身子的老人坐在一塊。
你見過失去了左邊臉龐、右臂和左腿的人么?
人們尊敬他,卻又不敢過分接近他,甚至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所有人都稱呼他為老兵。
老兵此時那半張臉上的表情很猙獰,他聽著女主持人口中所說的那個熟悉的名字,沸騰的熱血在他老邁的胸腔里激蕩,許久未曾有過的憤怒直接衝上他的腦門頂,讓他忍不住咬著牙齒自言自語。
泰歷第327紀64年10月7號,這個日子對於梵斯聯邦的絕大多數人來說,原本是一個普通到了極點的日子。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