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 朋友
保羅的行動十分迅速，很快就把雙方的行程安排好了。
和客戶的見麵就在下周一的金泰酒店。
當天上午十點半，於清瑤準時出現在酒店頂層的商務套房門口。
敲敲門，很快房門打開，一個穿著黑色套裙的年輕女性出現在她麵前：“是於女士吧？鍾總已就在裏麵，你請進吧！”
鍾總？
聽到這個稱呼，於清瑤心跳猛地加速，似乎有一團疑雲在眼前漸漸散開。
連忙衝對方微微一笑，說了聲謝謝，跟著她走了進去。
走過門廳，穿過客廳，在秘書的引導下走進主臥室內，於清瑤赫然看到一個身穿寶藍色修身長裙的女人爭坐在窗前一邊敲電腦一邊打電話。
利落的短發隻到耳邊，卻梳得整整齊齊，和她整體颯爽幹脆的形象十分搭配。
再聽她講話--
“沒有借口，犯錯了就是犯錯了！我給你三天時間，你抓緊時間把錯誤彌補起來。要是做不好，三天之後你就給我滾蛋！”
說完掛掉電話，又對著電腦一通劈裏啪啦，至少忙了有十分鍾，她才放下手頭的活計回過頭，似乎這才發現屋子裏多了個人。
隻是，她的表現也過分的平淡，眼底不見半點歉疚，隻是衝她點了個頭：“你來了。”
於清瑤點頭。
“哎，這兩天事情太多了，又要考量這裏的每一家公司，又要遠程處理那邊的事情，偏偏還要幾個不安分的老給我鬧些幺蛾子，差點沒把我給氣死！每天我連睡覺的時間都沒多少，在這樣下去看我不把那群光吃飯不幹活的家夥全都給掃地出門！”
呃……
看著她在自己眼前好不保留的發泄，於清瑤反覺得有些尷尬——
她們倆好像還沒熟到可以互相傾訴的地步吧？可為什麽她的表現就像是在老朋友跟前吐槽一樣？
隻能扯扯嘴角：“這是你們內部的事情，我不懂。反正你自己覺得怎麽樣好就怎麽樣吧！”
“哦，對不起，我是被他們給氣糊塗了，都忘了自己在和誰說話了！”鍾晴拍拍腦袋，立馬來到她對麵坐下，犀利的眼神一掃，“關於我的情況，保羅都已經跟你說了吧？”
於清瑤點頭。“他都說了。而關於我的情況，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我是知道。可是我現在隻想問你一句話，你真的對女裝一點靈感都沒有嗎？”
“我真沒有。”於清瑤搖頭。
“那對我呢？我隻需要你單獨為我設計一件。”
“那我也想不出來啊！”於清瑤滿臉痛苦，“對不起鍾女士，其實我很想接你這個單子，可是我是真的無能為力。”
“這樣嗎？”
鍾晴咬咬唇，仿佛泄氣般的癱倒在沙發上。
於清瑤心裏猛地一揪，莫名有些傷感。
“那個……鍾女士，該說的話我都和你說完了。既然你忙，那我就不打攪你了，我先走了。”
“你想走？你很怕我嗎？”鍾晴抬眼低笑。
於清瑤剛想站起的身子又坐了回去。“沒有啊！我為什麽要怕你？”
鍾晴疲憊的笑了笑。“因為我是女強人啊！好多男人在我跟前都唯唯諾諾的，就更別提女人了！以前可沒少有女人說我是個怪胎，還說我注定沒男人要。”
“可是你不是已經結婚了嗎？”於清瑤脫口而出。
“是啊！女強人最終還是和男強人結婚了，強強聯合，多完美的搭配？”鍾晴自嘲一笑，隨即臉上又染上幾分落寞，“其實，如果不是因為她，我可能真的找不到男人要吧！”
她？
於清瑤心髒又漏跳了一拍，隱約覺得似乎有一層神秘的麵紗即將被揭開。
可是鍾晴很壞，話說到這裏就不再說了，轉而又提起另一件事。“說起來，我有一位朋友，她和你一樣，在服裝設計方麵很有天賦。但是很奇怪的，她隻會設計男裝，在女裝方麵簡直一竅不通。隻要她設計出來的男裝就沒有不大賣的，可是出道十多年，她卻一件女裝都沒設計過。我曾經逼她幫我量身設計一件衣服，不管是禮服還是休閑裝都行，她也答應了，可是到現在都沒有兌現她的承諾。”
“是嗎？”不知道怎麽回事，聽她說起這個，於清瑤心裏的震動更大了，一顆心就像被一隻大手緊緊攫住，隱隱有些發疼，就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就是因為她不能給你設計服裝，所以你才來找我的嗎？”
“不。”鍾晴搖頭，“是因為她死了。”
於清瑤眼前猛地一黑！一股悲涼的情愫直衝腦海，她差點也坐不穩。
“死了？怎麽死的？”
“被一個男人害死的。”鍾晴咬牙切齒的回答，保養得宜的雙手攥得緊緊的，手指關節捏得泛白。
於清瑤頭腦發昏，四肢發軟。她很想站起來，很想立刻離開這個地方，可是她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的力氣像是被抽幹了，根本動都不能動一下。
現在，她隻能坐在這裏，聽著對麵的女人繼續說話：“我早就跟她說過，那個男人不是什麽好東西，可她就是不聽。為了那個男人，她出錢出力，把自己當成個老媽子似的，各方麵都把人伺候得好好的，可那個男人呢？落魄的時候對她甜言蜜語山盟海誓，可一等出人頭地立馬翻臉，甚至還帶女人回家亂搞！可是，直到親眼目睹那個男人的醜惡嘴臉，她還不肯死心，一直到最後出車禍……”
天！
聽她一字一句的說著，於清瑤眼前不覺浮現一幕幕的畫麵，最後一切都定格在一張血淋淋的車禍照片上。
在那張照片上，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個女人倒在血泊裏，一頭長發淩亂不堪，身上的白裙子早被鮮血染得通紅。而在她的身下，還有一股一股的鮮血在汩汩的往外冒個不停，把她整個人都浸在裏頭。
整個人都仿佛扔進了冷凍室裏，她渾身的雞皮疙瘩不停的往外蹦，一股股的寒意從四麵八方侵襲過來，無孔不入，鑽進她的身體裏。
她好冷，她好累，她好想閉上眼，好好的睡上一覺。睡一覺……
“於小姐？於小姐？”
一個聲音仿佛從天邊傳來，漸漸喚回了她即將消失的理智。
於清瑤緩緩回神，才發現鍾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來到她身邊，正雙手搭在她肩膀上--
剛才，就是她把她給搖醒的。
“你怎麽了？是我剛才的話把你給嚇到了嗎？”雙手還放在她肩上沒有移開，鍾晴關切的問。
她眼底的關切十分殷切，一點都看不出作假的成分。於清瑤心裏一動，連忙搖頭：“沒有，我隻是為你的朋友感到可悲。”
“是啊！她真是個可悲的女人，從小孤苦伶仃，好不容易憑借自己的能力出人頭地了，最終卻又栽在一個渣男手裏。要是她能有你一半的本事，即便遇到致命的打擊也能原地爬起來從新開始，我想她現在的結局肯定大不相同。”鍾晴忍不住感慨。
於清瑤總覺得她話裏有話。
可是，這個人到底想表達什麽？她猜不出來。
那就幹脆不猜了。剛才那血淋淋的一幕已經耗費了她不少精神，現在她的腦袋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鍾女士你不要這樣說，個人有個人的命數。或許你那個朋友她解脫了呢？像我……我是不甘心就這樣放過他們，所以才會掙紮著爬起來。就算真要我死，我也一定要拉他們下去給我墊背！”
“的確。那個臭男人太惡心了，讓他去給悠悠墊背反倒是便宜了他！”鍾晴點頭，一如既往的咬牙切齒。
看來，她真是把那個男人恨進了骨子裏。
同理可證，她對那個朋友是關心到了骨子裏。
於清瑤有些羨慕。不過還好，她有顧菀，菀菀對她一樣的掏心掏肺。
莫名其妙的，兩個算是第三次見麵的女人居然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了私密話，甚至兩個人都不覺得有多少不妥。
至少，於清瑤是這麽覺得的。
隨後，鍾晴突然又問了句：“對了，我聽說，你之前一直被他們欺壓都沒有反抗。直到最後一次差點把命都給丟了，等醒來後，就開始不遺餘力的反擊了，是嗎？”
她什麽意思？
於清瑤眼睛微眯：“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那群人欺人太甚，我就算再軟弱，也不至於被人逼到那個地步還不知道反抗吧？”
鍾晴一怔，連忙別開眼：“對不起，這話我本來不該問的。我就是有點好奇，結合你之前和之後的表現，我總覺得你像變了個人似的。”
變了個人？
於清瑤心又猛地一蹦。
這話顧菀說過，葉揚說過，於清淩也說過。
但她都沒怎麽在意。
畢竟已經死過好幾次的人了，要是再不改變，她繼續活著又有什麽意思？
可是，現在聽鍾晴這麽說，她卻突然開始警醒了！
輕輕一笑：“多謝鍾女士誇獎。我覺得我早就應該變了，至少現在，我比以前幸福快樂了許多。”
“的確。”鍾晴點頭，“那我就祝願你以後都一直這麽幸福快樂吧！”
“謝謝。”對方笑臉相對，於清瑤當然也回贈一個笑臉。
友好的對話在友好的氛圍內結束，最終這筆生意還是沒有談成，於清瑤帶著一肚子的疑惑離開了。
而在她身後，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鍾晴也呼出一口氣，一下癱軟在沙發上。
“悠悠，是你嗎？我真希望，這個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