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2)

  別人的心思?自己的想法?

  諾嘉愣住,猛地想起她此行目的不隻是推銷自己的作品,微微一笑,收起不相幹的廢話,漫不經心地轉移話題:“你爹娘真了不起,有四個這麽出色的子女,他們一定感到很驕傲,”


  齊傲聳了一下肩,嘴角平平:“恐怕我爹覺得頭疼的時候比較多,至於我娘……”他目光突然黯淡,慢聲而言:“她已經過世很多年了,如果她還在……”


  他對母親尚瓏最後的記憶就是那天下午她喝醉了酒,又哭又鬧,亂扔東西,齊泰豐不得不把她關在天藍閣的頂樓,第二天他就被告知,他的母親死了。


  “你娘那麽年輕就意外去世……實在太遺憾了,我非常喜歡她的作品,”諾嘉一臉悲戚,語氣傷感:“你們一定很難過……對不起,我不該提起這些事,”


  她話語裏一半是虛言,她根本沒看過尚瓏的作品,隻在報紙上見過某幅畫的黑白照片而已,這是沒有辦法和原作相提並論的。


  他低頭沉默了一小會兒,再抬眼時,麵色自如,聲音平靜:“沒關係,已經過去很多年了,”


  她咬著唇,非常無辜的說了一句:“她的作品會世代流傳,她也永遠活在你們兄妹和你爹心裏,”


  齊傲提著一口氣,不太確定要怎麽接言。


  終於他淡淡開口:“娘去世兩年不到,我爹就再娶了,”


  “哦……你繼母……後娘通常不好相處,你們一定很討厭她吧?”諾嘉手一抖,叉子從牛排上滑到盤子邊緣,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我們四兄妹的確有排斥心理,不過並不是所有的後母都很壞,蘇……我後娘人還不錯,這麽多年她盡心盡力伺候我爹,這就足夠了,其他的不重要,”


  聽自己說出這樣不偏不倚的公道話,齊傲滿心震撼,又覺得很正常,一個大男人在背後對後母說長道短,怎麽都顯得小氣幼稚。


  她神情呆滯片刻,忍不住又問了一句:“你爹和你後母怎麽認識的?”意識到自己過於好奇,她心跳亂了幾拍,不自然的說:“不好意思……我太聒噪了,”


  “沒事,”他微笑看著她,溫和而言:“大概二十年前,她曾經在齊名軒做過暑期工,雖然兩個月不到,但很多顧客都很喜歡她……後來我娘去世,她剛好從學校畢業,就嫁給我爹了,”


  齊傲並不知道中間的細節,說得很簡單,諾嘉怔怔看著麵前的餐盤:如果齊泰豐不是自己的親爹,那麽那個男人會是誰呢?

  午飯後。


  回到齊名軒,諾嘉靜坐在頭像前做最後的修飾。畫廊裏的人多了起來,齊傲不得不應付三三兩兩的顧客,目光不時轉到諾嘉身上,她真的很漂亮,嬌小得幾乎可以含在嘴裏,這引發了他心底最強烈的保護欲和征服欲,隻想把她藏在衣袖裏,想她的時候,隨時湊上去親一口。


  可她偏偏有男朋友,而他也已經娶妻,他不知道要如何釋放這突如其來的情欲,興奮的同時又覺得異常煩躁,明明知道不可以,不能夠,也不現實,他就是想放任的胡思亂想。


  他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幹什麽,隻知道他必須做點什麽,製造更多機會和她見麵,或者她會慢慢愛上他。


  一個多小時後,諾嘉停止了手裏的活,她揉捏著手指,微笑:“齊傲,你看看,覺得怎麽樣?”


  到了此刻,兩人都開始直呼對方的名字,交談起來也隨意了很多。


  “很好,非常滿意,”齊傲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她那雙細小的手掌上,他必須強烈控製自己想給她按摩的衝動。


  “這樣的話,明天我就送去燒製,兩天後就可以看到成品了,”諾嘉在頭像上撒了一些清水,然後用濕布包裹起來裝在瓷缸裏放置好,動手收拾桌上散亂的工具:“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告辭了,”


  齊傲突然慌神,看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裏,他就是舍不得她離開。徹底忘記作為大澳A黨派的領袖人物,他必須保持良好的公眾形象,鎖了後門和櫃台,他跟在她後麵朝外走:“我送你回去,”


  她大吃一驚,下意識的看了看時間——四點半。


  “不用了……我叫黃包車就好,”她口齒不靈,婉言拒絕他的好意:“時間還早……你現在關門不太好吧,”


  雖然已經把父親諾華申從洋行經理變成餅幹廠小職員,以及被迫賣掉漂亮花園洋房的不幸遭遇都告訴了齊傲,她依舊不希望他看見她住在烏裏巷那麽簡陋的地方。


  他態度堅決,不容她拒絕:“沒事,難得我提前關門一次,”他嗬嗬一笑:“我有車,很方便,要不了十幾分鍾就可以到你家了,你拿著這麽多東西,路上要有個磕磕碰碰,還不把我的臉給毀了,”


  她略為思索,點頭。


  她想知道更多關於蘇曼的事情,卻不敢追問,怕引起他的疑心。他想了解她和男朋友之間的關係到了什麽程度,惟恐她反感,也不敢隨意開口,這樣一來,揣著各自的心思,一路上兩人心神不寧,交談並不是很多。


  “這裏就可以了,我自己走進去,”


  諾嘉堅持在巷口下車,如果被父母和妹妹看見,勢必會引起不必要的質問和猜疑。


  “好,”他微笑著給她拉開車門:“以後我會給你介紹更多客人,有了齊名軒,你的雕塑才能絕對不會被埋沒,”


  “謝謝,”她把手袋抱著胸前,整個人立刻就隻剩下一張小臉在外麵,微微鞠躬,她轉身離開。


  幾秒後,就聽見他低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諾嘉……”


  她扭頭,晶瑩的雙眸裏滿是驚訝。


  “我是想問問……”他手插在褲袋裏,臉色不明,神態裏有幾分緊張:“下個星期五是我母親誕辰五十周年紀念日,到時候會有很多大澳的名人政要富商來出席這個晚宴,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


  他一臉期待的看著她,無法控住的在腦子裏想象她穿晚禮服的樣子——一定非常動人。


  她心跳驟然上升到200,暗暗狂喜,沒想到這麽輕而易舉的就能進入齊家大宅,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當然願意,能出席你母親誕辰紀念日,這是莫大的榮幸,”她不露聲色,臉上是淺淺的笑容:“隻是……我男朋友,我是怕他——”


  和親生母親麵對麵,沒有景淩在身邊,她不確定自己可以應付那樣激烈的情緒波動。


  她有男朋友的事實無法消除他對她的情欲和渴望,他故作輕鬆:“你們可以一起來,我會給你兩張邀請函,”


  他如此大度其實有私心,實在很好奇她男朋友長什麽樣。


  五分鍾後。


  諾嘉走進臥室,把門輕輕關在身後,俯衝到床上劇烈的抽泣起來,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感覺,隻知道就像水龍頭壞掉了,眼眶裏的淚水止不住下淌,整個枕頭都被濕透,眼睛紅腫得沒有辦法出去吃晚飯。


  ***


  第二天,諾嘉把齊傲的頭像送到當地最好的燒窯場,回家的時候,她繞道去了景淩的公寓,決定趁他不在的時候徹底給房間做個清潔衛生——景淩在的時候,不喜歡她拿著抹布和掃帚在房間裏晃動,嫌她吵(即使她一句話都不說)。


  客廳裏靜悄悄的,沒有一點人氣,當她眼睛瞥見沙發旁邊的小行李箱時,驚喜像激流的瀑布一瀉千裏,她步履輕盈,蝴蝶一般飛進臥室。


  輕輕推開門,窗布低垂,眼簾裏一片昏暗,她依舊可以清晰辨認出床上安逸熟睡的男人正是兩天不見的景淩。


  老天,他怎麽可以這麽誘人!她咽了咽口水,為自己不要臉的想法感到羞愧,甚至無地自容。


  躊躇臉紅了片刻,她輕聲歎息,放棄無力的掙紮,悄然褪了身上的衣裙,掀開薄棉被單,靜靜在他身邊躺下,手緩緩撫上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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