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子

  曹操扶起曹仁，也不再上馬，而是拉著曹仁往城門走，曹丕和一眾親衛反而落在了後方，默默跟隨。進了城門，通過一道不算長的甬道，曹丕進入了許都城中，這是他親眼看到的第一個古代城池。


  雖然從外面開，許都城池的形狀不算歸整，但是進入城門之後一條足足十軌寬的石板道，在這個年頭用來衡量道路寬度的單位叫做軌，車軌的軌，一個馬車兩個輪子之間的距離就是一軌，秦始皇一統六國之後，規定「車同軌」一軌就是六尺，如今雖然改朝換代，依舊是六尺，按照漢尺算來，一軌應該接近1米4，10軌，那就是寬差不多14米，在當時，這已經是很寬的路了，更別說是鋪上了石板的路，這年頭就算是連接各大城市的官道（也稱馳道）都是土路居多，只不過道路兩旁有用金屬錐子夯築厚實而已。


  這條寬闊的道路直通皇宮，可以說是許都城池的中軸線，分割出東西兩城，大道兩旁也有石板路，只不過窄得多，大多數只有一軌寬，有些有兩軌寬，這些窄路向東西城區蔓延，連接了整個許都城。


  城裡的房舍好的可以比得上鍾家宴客的大樓，差的也沒有差到哪裡去，只是屋頂制式比較簡單，只是一般的梯形頂，沒有五脊、沒有飛檐。城中最高的樓層也不過三層而已，這許都城處處都有修繕的痕迹，可見擴建之後很多房舍都是新修的，畢竟一個地方一旦成為政治中心，搞開發是免不了的。


  曹操一進城，立即叫手下人出城，把樂進、曹純以及一眾參加過宛城之戰的將領請到自己剛剛開闢的司空府議事，另外又吩咐一批人去城中請奮武司馬、司空軍祭酒兩位前來司空府議事。


  曹丕身在後方不遠聽著曹操發號施令，雖然奮武將軍和司空軍祭酒兩人只是官名，但是曹軍上下恐怕無人不識，連曹丕的記憶中都能找出對應這兩個官名的名字。


  奮武司馬，就是屬於潁川四大家族之一荀家的荀彧、司空府軍師祭酒就是郭嘉。曹操討伐董卓的時候擔任的是奮武將軍，這個頭銜相當於各路軍隊的總監軍，也是曹操名揚天下的第一個頭銜（在此之前他雖然有名聲，卻非天下皆知。）一軍之中，將軍之下就是司馬，將軍死司馬就可以行一切將軍事，除此之外，行軍中除了領兵打仗之外的一切雜務都是司馬負責，如今奮武將軍已經是司空，但是奮武司馬的職位還保留著，其實曹軍後方一切事務最終幾乎都是交到荀彧手上，不重要的荀彧做主，重要的交給曹操定奪。至於司空府軍師祭酒，那就是郭嘉郭奉孝了，司空府的軍師祭酒說白了就是首席幕僚，軍師頭子，這兩人是曹操心目中最重要的兩個謀士，一人善於政，一人長於謀。


  「看來過不了多久，我這新爹就要去打袁術了，所以連夜召集武將謀士。」曹丕心中下了判斷。


  迎接曹操的曹仁倒是沒有被曹操叫得司空府開會，而是讓其親自送曹丕回曹府，曹仁應諾之後曹操上馬帶著親衛呼嘯而去，曹仁則和曹丕兩人站在大道之上目送曹操離開，因為曹仁是徒步出城迎接曹操的，所以此時他站在路上，曹丕騎在馬上，身後跟著一群之前出城迎接曹操的士兵。


  目送曹操遠去了，曹仁回身兩步，一伸手，牽住了曹丕坐騎的韁繩，慢慢前行。


  曹丕這具身體里第一本讀懂的書籍叫做《孝經》、接下來讀懂的就是《論語》，在其中，孔子說過一句話「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意思就是如果富貴能夠追逐得到，就算做牽馬執鞭的工作，我也會做，如果富貴追求不到的話，那還是喜歡啥就做啥吧！

  如今曹仁牽馬這個做法非常值得玩味，在曹丕的腦海里，著實跟這個曹仁有過幾面之緣，但是都談不上親近，此人倒是和亡兄曹昂的關係非常好，隨著曹昂年齡漸長，那是關係越來越好，如今一言不發，就上來牽自己的馬，換在以前，已經在曹軍中身居要職曹仁是絕對不會做的，此時他突然來這麼一出，曹丕的腦子裡不自主地就閃過了孔子「富而可求也」那句話，顯然現在，曹仁牽馬的動作，絕對是一種赤裸裸的示好，他也是那類人，如果富貴可期，牽馬又算什麼。


  現在的曹丕才十歲，沒官沒職，給不了曹仁什麼富貴，但是「長子」這兩個字卻會隨著歲月的流逝漸漸變得充滿魔力，能夠帶給曹丕自己以及身邊的人無盡的好處。


  本來，曹昂是長子，如今，是他曹丕了。


  上輩子，我也是長子啊……曹丕這樣想著。


  「此次.……公子受驚了。」曹仁牽馬前行，看不到他的表情，語氣中卻滿是關切。


  「恨不能替長兄身死耳。」曹丕想也不想，就這麼憋出了一句話。


  曹仁聞言身軀明顯頓了一頓，頭微微一撇，好似想回頭，但是還是強行忍住了，只是悶頭前進，不在言語。


  現在就套近乎？沒看後面都是士兵？這是誰的兵？你曹仁的親信？皇宮裡的兵？某個將領的兵？還是曹操直接帶領的？我說話要是不合時宜會不會被傳出去？驍勇善戰不假，說話卻很不合時宜啊！前世的耳濡目染，曹丕雖然沒有涉足其中，但是卻並不代表他一無所知，至少比曹仁是強得的多。


  曹府離司空府並不遠，只相隔一條街，三公有開府的資格，府邸一般設在皇宮正門最近的地方，一來象徵著權利和地位，而來能夠對接宮中事務，曹府離司空府只隔著一條街，那就意味著，出三公府邸所在處之外，離皇宮最近的就是曹府了，同樣象徵著曹家如日中天的聲勢。


  曹家門戶很大，佔了半條街，這條街的另外一半則是曹操親衛住宿的營房，能住進營房的只有一屯軍事，就是五十人，乃是親衛中最勇猛善戰的五十人。現在這五十人有二十五人正在司空府保護曹操，另外二十五人保護著曹府。


  現在曹府的門戶站著很多人，大多數是女子，為首一女子穿著絲羅織就的留仙裙，外面披著極有光澤的皮裘，大概三十多歲，身段婀娜，歲月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迹，依舊美貌，其實這女子風情萬種的雙目蒙著一層水霧，看起來楚楚可憐。


  當曹仁牽著曹丕的馬走到女子身前的時候，女子眼中的霧氣轉做了打轉的水滴，曹丕下馬，兩手搭起，正要下拜，口中只吐出了兩字字「母親.……」那女子已經一把摟住了曹丕，把下面的話都給哽了回去。


  那一句「孩兒回來了」曹丕沒有機會說出口，因為他的母親，曹操的妾卞氏，已經死死摟住了她，嚶嚶哭泣起來，身後的諸多女子有穿著華貴的留仙裙，也有穿著質地普通的直裾袍服，其實也都嚶嚶哭了起來，衣著華麗的應該是曹操的妾室，衣著普通的則是曹府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