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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心照不宣

  「昔年董卓被王允、奉先兩人起事殺死,奉先麾下軍士乃是并州刺史、原執金吾的精兵,長安城也城高牆厚,還有護城河,是以王允和風險當時已經控制了長安的大局,反觀在長安城外的董卓舊部李傕、郭汜、張濟、樊稠、李蒙一干人等猶如遊魂野鬼,竟然主張回雍州去做牧民。」賈詡不答曹丕問題,反而說起了董卓裹挾天子過長安被殺得那段往事。


  「後來李傕郭汜帶著董卓舊部破了長安,把呂布逐出了長安,王允身死,李傕、郭汜等人掌控大局,結果卻因為內鬥實力大減,又有董承、段煨之流被百官說服護送天子東歸,導致他們大勢已去。」對著這段往事,曹丕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是作為天子東歸最大贏家的兒子,這中間的曲折曹丕聽了很多次。


  賈詡悠然說道:「正是如此,當時正是下官建議李傕、郭汜:長安城中之人慾盡除涼州人,若是兩位將軍真要拋棄軍士往雍州跑,一個鄉間的亭長就能抓住汝等,不如收攏關中董卓餘黨,再破長安,若僥倖成功,則行天子令征服天下,若失敗,再各自逃跑不遲。」


  「原來反攻長安是先生的計策,倒是開了大好局面,只是董卓這些部將人人爭權,辜負了先生妙計。」曹丕笑道。


  「是啊,他們辜負了下官的妙計,李傕、郭汜威望不足以服眾,下官建議他們散布謠言,說王允欲殺盡西涼兵,如此方得所有西涼兵上下一心,攻破長安,可惜終究只是西涼蠻子,難堪大業。」賈詡長嘆道。


  「這行天子令征服天下倒是和吾父的奉天子以令不臣又異曲同工之妙,可惜先生所託非人.……這麼看來,先生今日約見是覺得吾的借勢之舉乃是聞弦歌而知雅意,能夠不負先生智計。」曹丕已經明白賈詡為什麼要見自己了,因為他用安葬曹昂的消息換回了張綉和自己的平安,而他曹丕則接著這個計謀換得了名正言順的長子身份,在賈詡看來,曹丕是他的「知音」。


  出眾的人總有那麼一點孤芳自賞,比如善於音律的人常常鄙視聽眾不知其中韻味,善於文章之人往往不屑觀者的淺薄稱讚,曲高和寡就是這個道理,賈詡對自己的智謀也是孤芳自賞的,曹丕和他素未謀面,卻能夠將計就計的謀得一個長子身份,不由得讓賈詡不欣賞。


  曹丕現在很確定在歷史上那個曹丕很可能在繼承王位之前在宗祠並非長子,不然曹植跟他爭位的時候只要抬出宗祠長子這一點,只要沒有大錯,曹植必然會處在一個極為被動的劣勢里,根本不可能跟曹丕爭奪王位這麼久,甚至是最後曹植自己喝酒誤事,奔上了御道才導致失勢。


  所謂立長,恐怕並非長子的長,而是年長的長,這跟長子有很大的區別,當然,到了曹丕進魏王之後,宗祠的長子必然就是他了,可是那已經是很多年後的事情了,但是現在曹丕長子身份毋庸置疑,往後會省掉很多麻煩。


  賈詡顯然很欣賞曹丕在曹操眼皮子地下玩了這一手而沒被發覺,或許在他的眼中,能夠玩弄曹操於鼓掌之間的只有他賈詡,當他發現另一個人一樣可以的時候,見獵心喜就是必然的事情了。


  賈詡一拍桌案,嘆道「知我者,執金吾也!下官來許都聽到了公子很多事情,天降谷靈、天授殘局、革新算籌、帶李傕郭汜攻破長安之時,賈某以為只有自己方能把天下玩弄於鼓掌之間,但是從公子重修衣冠冢、稻穀增產、更新算籌這些事情看來,真正能夠玩弄天下的,除公子之外再無第二人也!賈某破長安,掌握的是人心,公子的稻穀增產之術,掌握的卻是萬民之生計,豫州兗州這等氣候尚能夠種出如此多的高產水稻,若是在荊州、吳越之地,氣候溫暖,一年兩熟三熟的話,二十年內,大漢戶籍至少會翻一倍!此乃造物之術,天神之器耳!賈某見公子,正是以為吾之才智,只能輔佐這等無雙神器!」


  賈詡是個聰明人,自然看得出雜交水稻對人類的影響,不過他卻是少數相信這門技術是掌握在曹丕手中,而不是天生所授,要知道就算是曹操、荀彧、荀攸這種睿智之人都相信這是託夢所得,畢竟簡體字給他們的震撼太大,除了眼前的賈詡,也只有郭嘉認為曹丕才是真正掌握這門技術的人。


  郭嘉和那群摸金校尉關係密切,對鬼神之事無所忌憚,所以不信什麼託夢,哪怕再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出現在曹丕身上,郭嘉依舊相信這些東西都出自曹丕之手,但是賈詡為什麼會如此堅信,曹丕必須要問清楚,兩千年後出現的技術對於漢末的人來說,無疑是外星科技,不是誰都能相信那是人為的。


  「先生為何認為這神器在吾手中,而不是由天神託夢呢?」


  「下官雖不知如何能夠種出如此高產的水稻,但是說天授谷靈這種事情……下官是肯定不信的,雍州西涼之地,胡漢雜處,信神之人無處不在,漢人有漢人的神,胡人有胡人的神,但是從未見神顯靈,超乎常理之事不過是書中未解之謎罷了,鬼神之說乃無稽之談。」


  曹丕點點頭,心想賈詡這種人在後世必然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能夠在封建社會有這種見解,那已經不只是智慧高絕了,其思維方式恐怕也跟一般人格格不入,這才是真正的謀士,和郭嘉一樣,絕世的謀士,不敬鬼神、不畏天地、沒忌諱、沒底線。看見面前的賈詡,曹丕又想起了郭嘉在攻打張繡的時候在穰城之外屠戮敵軍家屬時那淡定的表情。


  拿起酒罈子,曹丕為兩人斟滿酒,舉觴笑道:「先生的意思吾已經明了,只不過此時尚需藏器於身、待時而動,今日離開莊園之後,吾不識先生,唯有心照不宣耳。」


  賈詡舉觴微微一笑:「心照不宣。」


  兩人互敬,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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