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發難(二)
依夏祈表情一變,顯然沒有想到封千寒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他的目光開始在鳳逍等人的臉上遊移著,似乎在判斷什麽。
段非煙邪肆的表情仿佛在挑事一般,“千寒兄不必客氣,畢竟泠月姑娘眼中唯有千寒兄,非煙本就是沾著千寒兄的光,才得以拜謁城主。”
果然,他還真的是在挑事呢。
與段非煙比起來,管輕言似乎更加不客氣,“輕言多年在外流浪,本就邋遢隨性,城主認不出也是正常的。”
這兩個人一個攻擊依泠月不懂禮儀,一個嘲諷依夏祈有眼無珠,還真是膽大妄為的很。
但是站在地位上而言,四城城主本就是同等的,與年齡無關。依夏祈開口就倚老賣老將自己放在了封千寒之上,可不代表他們兩個也要如此認可。
依夏祈的本意不過是想拉近封千寒和依泠月的關係,卻因為這兩人的身份而突然變得尷尬起來。
不過他終究是混跡多年的老江湖,嗬嗬一笑中拍了拍腦袋,“都怪我久不涉江湖,老友都紛紛交了權,我竟完全不知,還望你們莫要見怪,不要和我老人家計較了。”
三言兩語,原本尷尬的情勢立即被扭轉,但嵐顏還是看到,依夏祈在看向依泠月的時候,眼中一閃而過的不滿。
“可惜我膝下唯有一女,不能像老友們那般後繼有人,真是……”他扼腕歎息著,眼中盡是難受。
江湖老油條,演戲都是十足十的。
嵐顏忽然站起來,“那依城主不如就讓千寒收泠月姑娘為義妹,也就能順理成章地幫城主分擔了。”
嵐顏適時地火上澆油,再度讓依夏祈的臉色變得難看了起來。
“你是誰啊?”他的口氣十分不善,“大殿之上,眾位城主麵前,豈容你胡亂說話。”
果然,他是把剛才受到的壓製全都發泄在了嵐顏身上。
在依夏祈看來,嵐顏縱然是封千寒的妻子,也不過是一名晚輩,他不敢對別人發威,對付這個弱女子還不能嗎?
如果沒有這個人,他的女兒早已是封城的城主夫人了,他也可以控製兩大主城了,都怪這個人。
想到這,他越發厭惡起嵐顏了。
“不好意思,都怪我太寵妻子,把她寵壞了。”段非煙突然開口,衝著嵐顏擠擠眼睛,一臉溺寵的表情。
“你妻子?”依夏祈顯然被這個答案驚訝到了,莫名地將目光轉向了封千寒,“她不是……”
“是我的。”封千寒依然平靜地回答。
“也是我的。”不等段非煙說話,管輕言已經搶著開口,“我視她勝之性命,漫說一個原城,她要星星我都摘給她,您可以當她是原城城主。”
“還有杜城和鬼城。”段非煙適時地加一句。
“也有封城。”封千寒放下手中的酒杯,補了句。
三城城主的身份,嵐顏的地位依稀比依夏祈更加的讓人矚目,他們三人話中的意思還有一點,就是敢得罪嵐顏的人,就是與三城為敵。
嵐顏明白,今日的事情是不可能好商量了,她索性行出,站到了依夏祈的麵前,“依城主,我想懇請依城主一件事情。”
這一次,她的懇請和態度,卻無形中帶著壓製,一步步地走近依夏祈,身上的氣場在散發著,直撲依夏祈。
她可以可愛、可以無賴、也可以撒嬌發嗲,但這些都僅限於對待自己的人,外人麵前,她還是千年經曆的妖王。
老頭,跟我比誰是老油條,你還嫩了點。
嵐顏那雙漂亮的雙眸裏,無形地散發著她身為妖王的氣場,讓依夏祈心頭一激靈。
眼前這雙眸,好亮,好銳利。
在這樣的眸子下,他甚至覺得自己最慣常的裝傻都用不上了,“你,有什麽要求?”
嵐顏慢慢地開口,“我想看一看依城的鎮城靈丹。”
“不可能!”依夏祈下意識地拍桌而起,“我依城的鎮城之物,豈容他人隨意觀看?”
嵐顏微笑:“依城主,我想看一看依城的鎮城靈丹。”
還是同樣的一句話,還是同樣的語調,不同的是嵐顏朝前走出的這一步。
依夏祈甚至覺得自己刹那間被逼的無法呼吸。
這個女人,好強大的氣場,他身為城主幾十年,甚至無法看穿這個女人到底功力有多深,隻是從心底虛了。
“不,不行。”依然是拒絕,卻已經沒有了上一次的氣勢,依夏祈搖頭,“身為城主,我絕不能答應這個要求。”
嵐顏臉上的笑容更大了,再度踏前一步,幾乎整個大殿上,都能感覺到一股凜冽的威壓,“依城主,我想看一看依城的鎮城靈丹。”
與嵐顏隻有兩步之遙的依夏祈隻覺得自己呼吸困難,體內的真氣都流轉凝滯,他數十年的功力,在這個女人麵前竟然沒有絲毫反抗的作用。
他張開嘴,深深地吸了口氣,而嵐顏的那雙眸光,他已經不敢麵對。
“依城主,能答應嗎?”嵐顏聽似商量的口吻,身上的威壓卻讓人根本無法拒絕。
依夏祈終於垂下了臉,這一個動作代表著他在與嵐顏的氣勢鬥爭中,認輸!
但是他還是搖了搖頭,“不是我不答應你,而是我也沒辦法答應你。”
嵐顏的眉頭皺了起來,“沒辦法?”
“是。”依夏祈伸手揮了揮,身邊左右所有的人都識相地退了下去,整個大殿上隻留下了他們幾個人,和在依祈夏身邊的依泠月。
“你可知道,依城的鎮城靈丹,根本不容男人靠近。”他艱難地開口,道出了一個秘密。
嵐顏心頭一凜,轉身看著蒼麟和白羽。
蒼麟沉吟著,“昔年朱雀是女兒身,她的靈丹不容許男子靠近,或許出於對朱雀的保護,他說的應該不假。”
依夏祈再度開口,“所以當年發現鎮城靈丹的人,本就是女子,也是後來的依城城主。”
“依城城主?”嵐顏好像突然明白了什麽。
“是。”依夏祈臉上一臉的挫敗感,“為了守住這枚靈丹,她也以依家血脈設下了封印,非依家血脈不可解開封印。”
非依家血脈不可解開?
嵐顏脫口而出,“難道你不是依家血脈?”
依夏祈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是不是這靈丹必須女兒身才能靠近的緣由,依家世世代代生的都是女兒,從未有過男子出生。”
“所以你是入贅的?”嵐顏突然明白了。
依夏祈點了點頭,“每一任家主生的都是女兒身,城主為了保住自家的秘密和靈丹的秘密,當然不可能對外宣揚,他們默默地培養自己的接班人,娶自家女兒為妻,然後坐擁城主的身份,但是真正的幕後城主,是依家的女兒。”
“也就是說依城的真正城主,是泠月姑娘?”嵐顏看著依夏祈身邊的依泠月,開口詢問。
依夏祈點點頭,“可以這麽說。”
嵐顏忽然覺得眼前這個老頭也挺可憐的,明明是依泠月的父親,卻隻能聽命於自己的女兒,做一個傀儡城主。
難怪依泠月可以立即讓他趕回,可以隨意安排封千寒的住處,也可以在宴會上依照自己的要求安放座位。
因為無論在父親的角度依夏祈同意不同意,他都不能反抗城主的命令。
依夏祈看著嵐顏苦笑,“所以,我真的打不開靈丹的封印,你若要看鎮城靈丹,唯有問泠月。”
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嵐顏心頭就閃過不妙的感覺,廢了這麽大力氣,最終還是要回到依泠月身上。
嵐顏的眼神看向依泠月,還沒有等她開口,依泠月已經冷冷地回答,“我不答應。”
嵐顏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回答。
有一種人,當自己不如意的時候,也不會讓他人如意。在他們眼中,不會有大義,不會有道德,他們眼中隻有自己。一旦有事情不開心,他們寧可讓全天下不開心,來滿足自己。
此刻的依泠月便是如此。
“那就算了。”嵐顏甚至沒有半點糾纏,就放棄了。
她的這句話,也讓依泠月大感意外,“你……”
嵐顏回首笑著,“你不過就是想看我求你,越是苦苦哀求你越是能得到快感,但是你這種人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我開心的,所以就算我跪下來求你,你最後的結果也是不答應。反正都是不答應了,那我還不如現在就放棄好了。”
依泠月是哪種人,她太容易就可以看穿。
當嵐顏的腳步才邁出一步,身後就傳來了依泠月的聲音,“我可以答應,但是我有一個要求。”
在嵐顏了然又充滿嘲諷的目光中,她咬著牙艱難地說著,“我要千寒哥哥娶我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