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華街·風起攜魂踏雪返
無常秘事最新章節
這風刮得厲害,天氣也變的極快,自慎刑司出來,天便一直陰沉著,灰蒙蒙的似是罩了一層霧氣。
玉竹與玄芝沒有騎馬,這外族人離去,永安城內便少了許多繁雜,他們慢慢走著,即便是時近正午,卻是因剛剛見了血腥氣而沒有一絲胃口。
“玄芝,靈芝還活著。”玉竹淡淡道。
玄芝卻沒有什麽詫異,隻道“我知道。”
玉竹倒也不覺得奇怪。
“繁縷死前想與你說的,便是此事吧,”玄芝長歎一口氣“可惜,她沒說出口。”
“但我卻是想了這幾日都未想通,靈芝怎會投到歧王的門下,”玉竹眉心皺了皺,一邊思索一邊說道“當年她被北原劫走,即便表麵看是歧王救出了她,但以她的聰慧,也定是能猜到那是歧王與北原的詭計,為何卻是成了如今的局勢?”
玄芝搖搖頭“此事我也沒有搞懂,我一直以為,但凡姐姐活著回來這永安城,便是一定會尋來無常司,但……”玄芝抿了抿嘴“我們的猜測似是哪裏出了問題。”
靈芝當時雖年紀尚輕,卻是因能力出眾而掌管無常司多年,也因此知道了許多常人難以知曉之事,其中便有一件連玉竹都不曾知曉的秘事。
當時知曉秘事之人隻有陸亦桐與靈芝和玄芝三人,此事可在緊要關頭扭轉乾坤,亦是決定了靈芝絕對不會背叛陸亦桐與皇族。
所以,現在靈芝為歧王出謀劃策,且招招直中要害,這實在是讓玄芝想不出因由。
玉竹亦是沉了沉,沒有說話,隻是緩緩向前走著,待走到街角轉彎處時,卻是忽然停住了腳步。
“玄芝,你先回去吧,我想去看看玉蘇。”玉竹緩緩道“今早我去時,醫館還未開張,現在去便是剛好。”
“好,”玄芝應道“那一會兒我給你送點吃的過來吧。”
“不用了,我就看一眼,片刻就回去了,你們先吃,不用等我。”玉竹微笑道。
玄芝將玉竹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開口道“幸好方才沒濺上什麽血,不然一會兒醫館裏的病客又要被嚇到了。”
玉竹伸手將玄芝麵頰旁隱在發絲中的一滴血跡抹去,柔聲道“你都替我擋了去,我自然是幹淨,”他看著玄芝“回去換身幹淨衣裳吧,今日你也累了,便在無常司歇上一歇。”
玄芝不好意思的抹抹臉,這才跟玉竹道了別,往無常司走去。
分別後,玉竹便一邊獨自慢慢往醫館走著,一邊在心裏想著靈芝的事,這不覺間就走到了醫館門前。
“玉竹大人。”青黛見到來人便行了個禮,而後自然的將玉竹引向了內室。
內室中,爐火燒的暖意融融,玉蘇躺在床上,麵色比前日紅潤了不少。
“她似乎是好了許多,青黛姑娘定是花費了許多心思。”玉竹對青黛拱手道謝。
青黛盈盈一笑“醫者的本分罷了。”
“青黛姑娘過謙了。”玉竹溫柔的笑了笑,而後又望向玉蘇“隻是不知她何時能醒過來。”
“隨時,”青黛說道“她情況已然大好,蘇醒便隻是時間的問題。”
玉竹點點頭,卻是聽到大堂有人招呼青黛過去瞧病,玉竹便讓青黛去忙,如此這內室便隻餘玉竹和玉蘇二人。
窗外的風呼嘯著吹來,爐火卻將那寒意柔和的驅散,隻偶爾綻出輕微的火花和清脆的“劈啪”聲。
這幾日,玉竹亦是操勞,在這裏靜靜的坐著才得以歇上一歇,但即便是看著身形放鬆,腦中卻仍是思索著,除了靈芝之事,雪見的事他亦是需要考慮。
進了慎刑司的人,即便是嘴巴再嚴,也終究是會被拔下幾顆牙來,雖然今日是拷問的第一日,但雪見似乎是比尋常人筋骨硬了許多,或許是身為無常且心屬北原,因而這牙關才格外難撬。
也是靈芝與雪見,還有繁縷的事讓玉竹更加對歧王看不明,人人皆知歧王狡詐,卻亦是有人心甘情願踏入陷阱,如此,玉竹便是對歧王的心性更加捉摸不透。
但是,這一連串的事情中,本應是可以完美騙過無常司,卻是有一件事,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成了明顯的漏洞,那就是雪見。
不得不說,雪見之與無常司,似乎是主動送入口中的獵物,之前雪見藏得如此之深,深到自己都沒有絲毫的發現,就可以看出歧王心思縝密至如何地步。
因此,歧王此番折掉雪見,定非大意這般簡單。
玉竹正思索著,卻是這時,玉蘇的手指忽而一動,在床板上發出了微弱的“哢噠”聲驚動了玉竹。
玉竹忙看向玉蘇,但沒發現再有其他動作,方才的響聲似乎隻是自己因勞累而臆想出來的,他無奈搖搖頭,望著空蕩蕩的房頂長歎一口氣。
一切的一切,似乎是越追究,越是迷離。
窗外的風忽然停了,周圍光線卻是暗了又暗,那雲朵的壓抑透過窗襲來,是大雪將至的先兆。
玉竹並不想離開,他合了雙眼,欺騙自己隻要留在這內室,便可遠離那些黑暗、壓抑與陰冷,但爐中燃燒出的火花卻總是適時的將他從幻象中拉出。
他終是無奈的,又自嘲的笑了笑,而後為玉蘇掖了掖被角,這才緩緩起身,欲回無常司中。
他將每一步都走的十分輕,亦十分緩慢,就這樣,慢慢從明亮的內室走出。
卻是在最後一步將要踏出之時,隻聽一聲柔弱的,有些沙啞的,又如同從遠方幽幽傳來般的聲音喚了聲:
“玉竹。”
玉竹一愣,他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睫毛碰撞擾了那自己期盼已久的聲音。
他小心翼翼的轉身看去,生怕是方才自己的錯覺,就像是自己聽到那手指碰觸床板的聲音一樣,便是那般謹慎的抬頭望去。
“玉竹。”
玉蘇蒼白的嘴唇輕輕動了動,玉竹立刻快步走到床前,他想握一握玉蘇的手,卻隻是伸了伸又縮回,他又想為玉蘇撫一撫額前的碎發,但此時玉蘇已經醒了,他終是覺得不妥,便是堂皇的站在床邊,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心裏是歡喜的。
這也是這麽久以來,終於發生的一件能稱得上好事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