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一介廢人宋臨淵

  大概過了半個來時辰。


  那站在客棧外的掌櫃聽見響兒,抬頭,打眼瞧見香車寶馬,珠簾翠幕,連忙帶幾個小二跟著他上去迎人。


  “小少爺。”


  鮫紗的車簾被打開,不見其人,先聞一陣急促的咳聲,一聲接著一聲,急促又克製。


  等侍從落好馬凳,芝蘭玉樹的俊秀少年方才走了下來。


  夏雨細細密密,那人骨節分明的指撐開傘,有雨順著勾畫肥錦鯉的傘端淅瀝,一滴滴浸染出少年白皙精致的麵容。


  他尚且年幼,頭束玉冠,眉眼間稚氣未脫,一雙杏眼如西沉月色,皎皎明豔,隻是因為咳嗽,眼尾染了微微緋色,惹人憐惜。


  此刻垂眸,劇烈的咳著,修長的指尖攥著傘柄,白色長袍勾勒出少年的瘦腰長腿。


  掌櫃咽了口口水,不敢細看,“小少爺。”


  蘇家嫡庶旁氏那麽多位小少爺,就隻有眼前這位最嬌貴,打從娘胎裏出來就帶著病,說是沒幾天好活,旁人話說的稍稍重些, 這位便出氣多進氣少, 導致蘇老爺子都不敢管教他,由此可見,誰是祖宗誰是爹。


  隨著這聲話落,執傘的少年這才抬起頭, 他身姿頎長, 額間紅痣豔麗,環龍銜珠同心玉佩靜靜垂落腰間, 穿繡祥雲外長袍, 罩一件純白大袖衫,襯得他病態嬌媚, 又透著股漫不經心的慵懶。


  “不是說, ”少年的視線繞了圈,看向侍從,“她會來接我?”


  暗衛宋華撓了撓腦袋,“可能, 可能信鴿迷路了, 六姑娘沒收到信?……要不, ”對上少年遽然陰沉下來的眸子, 宋華趕忙道, “您在這等著, 我快馬加鞭找去宋府把她扛來。”


  “罷了。”


  宋華說幹就幹, 翻身上馬, 沒等跑, 清清冷冷的兩個字從宋臨淵口中吐出,帶著沁冷的寒, 仔細聽下來,又有點瘋道:

  “畢竟多年未見, 怕不是來的路上又被府上的哪位哥哥給絆住了,哪裏還記得我是誰。”


  “她要不想來就不來吧, 誰叫我生來就嘴笨的很。”


  “不比她那未婚夫,比我會聊天比我會撒嬌還能陪著她哄她開心, 我一個廢人, 大抵是熬不過這一晚了,讓她來給我收屍又有什麽意義。”


  宋華跳下馬:“……您也不必這樣妄自菲薄。”


  這裏距離長安城不過再有兩日左右的路程,掌櫃不懂,趕個路就回府了, 還要人來接什麽,矯不矯情。


  麵上卻不動聲色道, “小少爺別氣,我領您進去休息吧?”


  宋臨淵麵無表情的點點頭。


  “啪啪——”兩聲,小廝們趕緊抱著狐裘鋪在肮髒泥濘的小路上,直通客棧,“小少爺,您請。”


  少年踩在狐裘上,邁開腿,咳著,走的慢極了。


  “咳咳咳。”


  宋華趕緊遞上一張潔白的帕子。


  宋臨淵眼皮懶懶地抬了一下:“腿斷了還是馬死了,杵這裏幹什麽。”


  他見宋華不理解,一腳踹在他的腿窩上,“你現在腦子是越來越灌水了,我不過多說了兩句你就耍脾氣下馬,還不滾去找她!”


  宋華:“……哦。”原來之前說什麽收屍,又是口不對心呀。


  “寫信也不回,歸府也不接, 我沒死呢,輪得到別的野男人小三插足,和她恩恩愛愛。”


  “她就該來接我,宋大花你告訴她,她不來,或是旁的哥哥不讓她來她聽了,我就從那長安城的城牆上跳下去,索性也活不過幾年,我的死要能換來她耳根子清淨,倒還省事!”


  宋華:“是宋華。”


  宋臨淵不聽,沒見到想見的人,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就開始摔,摔完了又找了幾幅古畫撕,折騰完就虛脫了,心髒一縮一縮的疼,癱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氣,一身的汗,看上去脆弱極了。


  掌櫃怕他把自己給折騰死,嚇得眼眶都紅了,“這都子時了,您睡了吧,您這身子骨和旁人又不一樣……”


  少年額間的紅痣似黯淡,眼皮子耷拉著,“和誰不一樣?和宋衍之個蠢的不一樣?還是和葉子辰個傻的不一樣?”


  一想到他幾日前乖巧寫信,塞到肥鴿的腿上,讓它帶給宋窈,哄著她來長安城外的客棧接他,對方一點表示都沒有,氣的覺都睡不著了,一麵撕古畫,一麵罵道:

  “要是葉子辰這個小人讓她來接,她恨不得長出翅膀飛過來吧。”


  “便是宋衍之長途跋涉,她怎麽也得派個丫鬟來問問情況。”


  “果真堂弟就是堂弟,天生命不好,隔了一層,讓她這麽不待見。”


  “……你杵我門口幹什麽?想顯擺你半截身子入土還有個姐姐疼嗎?要麽死要麽滾!”


  掌櫃:“……”


  求您了,別給我加戲了。


  ……


  跑出客棧後,在夜色裏趕路的宋華忽然叫停了胯下駿馬,“小花,長安城往哪走來著?”


  小花:“嘶~”條條大路通長安,隻要敢拚敢博更快更強,我們就能在無數次試錯中找到宋府。


  仿佛明白小花意思的宋華大膽點頭,“對!你說得對小花!還是你活的通透,我們定能在天亮前找到六小姐!”


  ——


  長安城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豔陽高照,是難得的晴天。


  晌午,半夏端著小廚房烤好的胖乳鴿,打開珠簾走到宋窈麵前,見人一直打噴嚏,擔心道:“小姐,您怎麽了?可是昨夜小雨,開著窗戶著涼了?”


  她將烤乳鴿放在桌子上,轉身就要替宋窈找大夫號脈。


  “沒事的。”


  宋窈將人攔下,她每晚打坐修天地靈氣,還會圍著院子裏跑上幾圈,如今內力雄渾,體質比多少武將還要好:“可能誰在背後罵我吧。”


  說著,又是‘阿啾~’一個噴嚏打出來,注意到桌上的烤乳鴿,“哪裏來的鴿子啊?”


  “天生地養的吧,昨兒晌午小姐去玉春樓發那個什麽宣傳單?這鴿子跑咱小廚房後麵的菜地裏謔謔菜,被王廚子抓住給您烤出來,您多吃點,聽說這肉大補呢。”


  宋窈看了眼鴿子右腿,那處綁著個燒黑了點的金線,有些慌,“這不會是誰家信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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