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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栽贓

  雨停了,裴朔和裴伯回到呂家牆邊,趴在漏窗邊上看去,不規則的窗格將庭院一景割裂成好幾塊,庭院花木幽深,遠處點亮了幾盞燈,一團團橙色光暈隱約照明了庭院的結構,驅散由昏暝帶來無限聯想。


  「沒人?阿瑤,你在嗎?」他壓低聲音喊道。


  「有人。」


  牆的那邊,同樣會以低聲應和,只是低沉渾厚的男聲絕不會是阿瑤發出的。


  裴伯迅速拉離裴朔急退數步,擋在他身前,手裡已然翻出一把長劍,寒芒乍現,出鞘的那瞬長劍錚鳴,清嘯長吟,劍身顫抖作戰一觸即發。


  牆頭攀上一隻手,修長而骨節分明,緊接著借勢就力,裴穿翩然翻過牆頭,安全落在裴朔面前:「是我,我正擔心人手不夠,你們就到了。」


  裴朔聞到一股血腥味,「你受傷了?」結果卻發現阿瑤肩頭的布料發黑,跟周圍的顏色特別不相符,心裡一緊,追問:「阿瑤怎麼了?」


  「少爺,可以請您幫忙把江姑娘送回客棧嗎,她受了點傷需要包紮和靜養……裴步還在呂家布置,如果少爺覺得不需要,我現在將裴步喊來。」


  「我問你她怎麼了!」裴朔喝道,裴伯已經接過江瑤,她蜷縮緊蹙眉頭,雙眼緊閉,眉宇流露痛苦。


  定是哪裡傷到了!

  目光再次落到那塊暗紅色的布,心底有了一個猜想,可他並不想承認,這不是真的!可為什麼心裡一揪一揪地疼,不像家法鞭打的疼痛,但就是疼得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他要把阿瑤置於呂家那樣危險的地方,最後一個離開的人為什麼不是自己!

  裴朔後悔至極。


  以前無論闖過多少禍,笑笑就過去了,被責罰他也沒有後悔,這兩個字從沒出現在他的人生——


  直到現在。


  「我們趕到的時候,江姑娘用小弓弩對著一個胖子,非常激動,肩頭的血水止不斷地流,無奈之下我只能打暈她。」


  裴穿粗略講了發現阿瑤的經過,在他們趕到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麼,只有當事人才知道了。


  裴朔道:「你速去協助裴步。裴伯,我們回去。」


  老奶奶家就在呂員外家對面。


  安置好阿瑤,床前高几上的燭檯燈火搖曳,他終於看見肩頭一大片紅得發黑的血跡,再也無法欺騙自己,問訊趕來的丫鬟目睹阿瑤的慘狀,倒吸一口氣,轉眼投向把人帶回來的裴朔,他們該不會是做什麼危險的事情,被人打傷的吧。


  「她是我朋友,就在送那些孩子的時候,她負責善後,出了意外。我們不會給姐姐和老太太帶來麻煩,但請勞煩姐姐好心,告知縣上醫館所在,我好去請大夫。」


  丫鬟抿唇,老太太收留他們過夜她便擔心,如今又多了一個重傷昏迷的小孩,實在不得不讓人懷疑他們是不是在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可又有什麼辦法呢,從老太太把人放進來開始,她們就像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魚,他們真要對她們做什麼,她是沒有能力阻止,只寄望正如他們所說,借宿一晚,天亮就走。


  丫鬟抿了抿唇:「小公子,天色晚了,醫館的大夫都歇下,如不嫌棄,我給她清理傷口。」


  「有勞。」


  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骨瘦如柴的手腕,還有半邊衣衫染血,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遭受過非人的虐待。


  她就是這樣認為的,等她小心翼翼揭開緊緊貼在皮膚上的小衣,布料摩擦痛處,阿瑤無意嚶嚀,眉頭皺得更緊,丫鬟也終於看到出血的地方。


  不由得倒吸一口氣。


  肩頭一整塊肉被咬掉,黏附在衣服上,傷口處一圈牙印。


  太狠了!

  她清洗阿瑤的傷口,擦去周圍的血跡,定睛細看,這不是狗咬的齒印,而是人的牙齒!


  再聯想裴朔領著一群豆丁在她家門說的話,呂家收了好多拐賣來的小孩,但卻不是入府做奴婢,而是在做殘害生靈,傷天害理的事。


  手抖了抖,快速給阿瑤包紮好,走出門去。


  裴朔等在院里,身邊只有抽筋剛好的裴楊,裴伯被他支走援助裴穿他們。


  「阿瑤怎樣,傷得重嗎,是不是得叫大夫?」見丫鬟出來,他迎上前如機關槍的發問。


  「肩頭的血跡太唬人,她沒事,可能是驚嚇過度昏睡,小孩子都不記事的,睡醒就好。」丫鬟回道,肩頭的傷口會留下疤,這個卻不太適合跟他這個半大的男孩子說,還是等屋內的小姑娘睡醒再說。


  「你真的沒有哄騙我?」


  裴朔卻不是很相信,血跡染到前胸後背,下面的傷口一定是很大很疼吧。


  「沒有,傷口真的很小,只是恰巧可能遇上雨天,打濕了衣服,暈染的地方也就多了起來。」丫鬟半真半假的解釋。


  裴朔將信將疑,再次感謝送走丫鬟后,他面沉如水,站在屋外似乎穿過牆壁就能看見屋內熟睡的阿瑤。「裴楊,我們去呂家,堂堂正正登門拜訪。」


  不弄死呂家,他不姓裴!


  呂家死氣沉沉。


  好好的祈雨宴,雨是終於下來了,滂沱大雨,緩解臨近四鄉八縣農田乾旱缺水的情況,可眼下,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


  道士如鵪鶉一樣恨不得縮到地縫裡,巴不得所有人都把他當做小透明。


  不過他確實不是主角,沒有人會難為他一個祈雨的神棍。


  呂員外才是漩渦的中心,萬眾矚目的焦點。


  他不斷擦汗,額頭上的汗水怎都擦不掉,好像春天田埂的韭菜,收割一茬,可經春風一吹又長出一茬,背後的汗水****衣衫,反覆幹了又濕,想打噴嚏卻又不敢,廳內安靜得落針可聞,低沉的氣壓沉重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呂員外有什麼話要解釋的?」知縣敲著紅木桌几,問道。


  呂員外嚇得噗通跪了下來,「大人,這絕對是有人栽贓陷害,小兒痴傻愚笨,從小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怎麼可能會做出飛檐走壁,偷雞摸狗的事!您在看看他體型,他要跳上別人家的屋頂,沒準剛上去就直接掉人屋裡抓個正著了!」


  為了證明自家兒子的清白,呂員外也是拼了,舉起他油膩膩的胖爪搖晃道。


  自家痴傻的兒子睡在後屋的荒地,身上懷揣著鄉親丟失的首飾,身邊還有一把鏟子,淺淺挖了一個坑,坑裡擱一條瑪瑙綠松石穿成的項鏈,顯然是要把值錢的東西都藏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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