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九層糕
裴朔有陣日子沒出現在孫娘腳店，水牌上那些暖胃的冬季菜單——例如煲仔飯，過橋米線，豬肚雞還有麻油雞湯麵過季撤下。
阿瑤換上咸鮮可口的韭菜花炒河蝦仔，時令極強過季不候的香椿芽炒雞蛋，薄如宣紙不過巴掌大的米餅包裹著蘿蔔，木耳，豆芽，豆腐乾的春餅，極其清淡的米卷遇上特製的醬油，爽脆的木耳，爽口的豆芽，清甜的蘿蔔，吸收醬料口感豐腴的豆腐乾，還有米香，五色五味，米卷春餅成為店裡最受歡迎的食物。
自從有了韭菜花炒河蝦仔，附近的熟客來的時候雷打不動打一兩小酒，點一盤韭菜花炒河蝦作下酒菜。
下酒嘮嗑的人多了，店裡臨窗的是說書，那邊背牆的是下棋，大堂中間的各種街頭傳聞八卦家常事，拿著小報直抒胸臆。
阿瑤閑時出來聽一耳朵，即便裴朔沒來，她也知道裴柳兩家的親事黃了。
街頭巷尾都在傳呢，說柳家姑娘見裴朔品行不正，不尊長輩，把柳夫人嚇得魂飛天外，柳家請了道士又請和尚，最後柳家姑娘床前答應不嫁裴朔，這才轉醒。
天天過來報道，把孫娘腳店當成飯堂的莫行樂也知道不少：「你說裴朔那小子呀，多想不開放棄唾手可得的艷福——小的沒見過，但是大的嫁給我上峰，她們又是親姐妹，由此推測她一定長得不賴，現在被他爹關在祠堂思過吃苦頭，真不知道他怎麼想。」
阿瑤眉梢一動，得知裴柳兩家結不親，心肝咚咚多跳快幾拍，竟心生歡喜。
「我說小瑤柱啊，你就沒有別的想法？」莫行樂語氣輕鬆，眸如鷹隼般銳利洞察。
她笑了笑：「我能怎麼想，我就是一小廚娘，哪知道裴朔心裡怎麼想。」
真是油鹽不進呀，莫行樂嘀咕。
三月初一，忍冬捎來裴朔的信件，說三月初三在巷口等，不見不散。
巷子里的婦人開始說起自家三月初三去哪踏青，阿瑤才知道這天也是節日，京城幾處皇家園林以及部分私人園林在這日對外開放供百姓踏青，京郊東山獵場前後山、虹園、乃至皇宮內的明金池等都有不同的活動，這些地方外邊都有人賣食物糕點，也可以自己帶食盒去。
她稍稍聽了下就回家裡，留點驚喜等裴朔帶她去看吧。
後天去明金池，想起裴朔扭扭捏捏，又想到老母親般擔憂的小廝忍不住來告知答案，阿瑤就想笑，做什麼好呢。
她來到廚房的邊上，這裡食材琳琅滿目，雖然數量不多，都能幾天內消耗，葉菜吃不完可以做成泡菜，像是山藥、沙姜，芋頭耐放可以多放幾天，幾個盆分別養著蝦，蜆子和蛤蜊。
長壽麵是必須的，阿瑤揉面的動作不停，將面抻得長長，只是她第一次做長壽麵，講究一根麵條不斷，失敗了幾次最後還是做成了，她鬆了一口氣，麵條留在孫娘腳店到時候下鍋煮，帶去踏青的還是以五色食物較好。
阿瑤跟老闆娘請假，正好老闆娘也打算三月初三那天帶大娃和小寶去虹園走走，准了她的請假。
「那個……老闆娘，我能不能借鑰匙一用，那天我有個朋友生日……想借用店裡的廚房。」阿瑤搓搓衣角，有點不好意思。
老闆娘眼睛一轉：「男的？是不是那個上次那個帶著蛇的英俊小公子？」
對此阿瑤只能保持微笑。
「行行行，不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老闆娘的笑聲漸漸遠去，留下阿瑤滿面臊紅。
做完店裡的活，阿瑤回去就開始逐步準備明天踏青的食材，今天做好半成品，明天不用起一大早。
泡發一夜的新米取出一部分磨成白米漿。
這個時代的綠茶濃釅釅的，茶葉研磨成末，茶筅擊打沸水和茶末，使得黑釉茶盞中回蕩捲起千堆雪，產生厚厚密密的雲腳，有實力的茶博士甚至在舉手擊沸間，以茶筅為筆，畫出不同的圖案或喜慶吉祥的畫。用這種綠茶末沖調成濃綠的茶水調得綠色的米漿。
紅色的部分用山楂果醬和米漿調和，阿瑤還想嘗試用秋天儲藏的黃柑榨汁調入米漿看看會不會成橙色，只是味道……阿瑤可惜地放棄選擇，要是有芒果多好，她就用製作椰汁芒果糕的做法給做出來。
但通過椰汁凍發散思維，她想到了木瓜，想到天然帶有甜味，無論從顏色還是味道上都能跟米漿完美配合的金瓜。
正好她手上有一個小小的，是莫行樂從鴻臚寺給她帶來的新鮮玩意，菜擔子還沒有能賣，她回頭還要把做法抄寫一份給他，紅的、金的、綠的米漿都過濾就開始做九層糕。
用來蒸四喜餃子的蒸籠用好幾層豆腐布墊底，舀白米漿到豆腐布上晃平，蒸上一杯茶的時間，掀開見米漿蒸成了糕，依次綠茶米漿、金瓜米漿、白米漿、山楂米漿往上鋪，等底下那層蒸熟成米糕，才能鋪上新的米漿，如此重複米漿的順序，共鋪九次漿。
最後蒸好的糕放涼后揭去豆腐布，色彩分明的九層糕就做好了。
阿瑤切了一小塊嘗嘗看，還好她在米漿里都加了糖和幾滴香油，每層米糕都能粘連，也能輕易分開，綠茶不會太苦澀，搶走其它的味道，山楂還好不酸，吃過才覺得自己好像走鋼絲，倘若茶太濃，苦澀搶了山楂的甜味，山楂發酸，南瓜味道不顯，等待她的是怎樣一盤黑暗料理……
阿瑤打了個激靈，慶幸她做成功，她可真是個天才。
如果米漿裡面加入茉莉香露，再和綠茶米糕一起蒸會有什麼效果……？
她剛剛升起的念頭趕緊掐死，茉莉綠茶這樣的適合做水信玄餅、桂花糕或許是果凍，但加入米漿還是先算了。
把九層糕切成菱形，每五個拼成花形，中間擱一個四喜燒賣做花蕊，四個兜裝的分別是雞蛋、香菇碎、鮮蝦仁、芹菜粒。
「九層糕、四喜燒賣、加上『咬春』的荷葉春餅，應該足夠了，帶什麼去喝好呢？」一副要去郊遊的興奮勁。
翌日，阿瑤挽著食盒，遠遠看見倚著牆，指尖纏繞小白蛇，好像對它講道理的裴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