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簽約
不過要說這豪車真是不一般,他說不出味道的奢華,隻覺得坐著渾身都覺得不適應,畢竟在監委這麽久,天然的對奢華這個詞就有種內心裏的抵觸。
但前麵羅啟功的嘴一直沒停,從南聊到北,回到這架車裏後,他仿佛就找回來自信,大言炎炎的聊起他現在直播的身價,什麽坑位費就是5萬起步,但效果也很突出,觀看人數都是百萬起,他說今年的直播,一場下來成交營收破百萬是常態。
吉淼淼聽到這,下意識的問道:“那你這坑位費5萬?是什麽意思?你賣貨代言就是5萬一年?”
羅啟功笑了笑:“美女,我意思是我這一場的坑位費是5萬,一場噢,怎麽可能是一年。”
“一場多久?”
吉淼淼很少看直播,對這些名詞毫無概念。
“一場就是一場啊,我們公司小場3.4個小時,大場5.6個小時。”
“啊!幾個小時就賺五萬!?你這不是搶錢嗎!?”
聽到這價格,吉淼淼差點跳起來,而前麵羅啟功笑了笑,說了個她不敢相信的事實。
“這還不是包場的坑位費噢,一般一場也不止一件賣品,要搭起來算的,總之,我直播一天的費用那起碼得幾十萬。”
吉淼淼都圓眼睜的通亮,她沒想到這直播一天就能賺自己好幾年的工資,眼前這大網紅居然這麽賺錢?那自己這每天吭哧吭哧的費力工作,還比不上人家對著鏡頭吆喝幾聲,這實在是超出她的想象。
吉淼淼緊張的一把抓住許晨光的手臂,在他胳膊上捏了一下,同時一臉苦相的低聲說:“你聽到沒!幾十萬……那我們鄉鎮的那些農產品要賣多少才請的起眼前這羅啟功一天?又哪裏能給得了這麽高的費用!?”
許晨光按下她的手:“別急,我說的又不是請他親自出麵直播,主要是看中他的思維和團隊,複製他的模式,請他推動一下而已,不會有這麽貴的。”
聽到這一說,吉淼淼心思又稍微放鬆了一點。
有來客,可能要麻煩一下,先前吉淼淼給她打電話時,她還沒這麽熱情,這下看到許晨光的拜托,一下是激情澎湃,十分周到的安排羅啟功和他助理坐下,自己進去張羅了好大一桌關山土菜。
麵對這一桌豐盛佳肴,吃慣了山珍海味的羅啟功倒也是別有風味,十分受用,之前對許晨光說的那些“特產豐饒、農產珍惜”的話還不相信,這一下筷子,當瘦肉脆嫩,肉質香鮮的一塊肉片放到嘴裏時,他那張大臉瞬間都僵住了。
“怎麽這麽好吃!姐,這菜叫什麽?”
吉媽媽笑著介紹道:“這叫“坨坨肉”,外麵吃不到的,拿牛肉現場片了過我們的山泉水,然後馬上撈出來,加山筍山蒜,拌著吃”!
“太厲害了。”
他就著飯美*肉嫩,不柴不膩的骨頭飯、再夾上幾坨苦甜爽口、回味無窮的苦蕎粑粑,整個人吃的麵紅耳赤,一頓飯吃的賓主聚歡。
“許書記,我走南闖北,也吃過不少民族菜了,可從來沒有你們這麽正宗,你們怎麽就從來沒想過把它推出去呢?這可比那些大城市裏掛牌子的所謂民族連鎖餐廳要實在多了啊。”
許晨光笑了笑:“其實我第一天來,吃到我們這位吉主任家裏的飯菜後,我就想過這一點了,可是有個問題,你發現沒有,大城市裏不管是商場還是連鎖加盟的那些餐廳、企業,都是以火鍋、烤肉為主,我之前來這邊履職前,還特意研究過,像現在的實體餐飲經濟中,炒菜已經越來越少了。基本都是像火鍋、烤肉、壽司這樣的幾乎不需要後廚動火的“原料包料理”,完全不需要廚藝,隻要確保食材底料渠道供應的穩定、對後廚進行簡單的加工培訓就可以了,成本也相當低,不依靠大師傅。反觀這樣的民族菜,做法不統一,又是炒菜為主,培養、雇傭一個大師傅就千難萬難,而且難以成體係鋪開,更沒法達到那種加盟店式的固定產出效率和穩定的菜品品控,自然難以推出去啊”
聽到這,對消費者市場十分敏感的羅啟功也點頭附和道:“對對對,你從品控、渠道、人力這塊來考慮是相當正確的,但你還漏了一點,現在老百姓出去吃圖什麽?隻是為了吃口飯?在家裏不便宜省錢的多,我覺得啊,更重要的還是想吃點不一樣的,你想想啊,中國人的舌頭是最敏感的,五千年飲食文化,全世界就沒這麽挑剔的舌頭,總是吃那幾大菜係早就把人的舌頭養刁了,我認為,你們這裏的特色菜雖然推出去確實有很多困難,但最重要的是你們這是真正的“特色”啊!哪裏都複製不了的“特色”!很能吸引年輕人的!再說了現在人出去吃飯,那都是為了聚會、社交,都是為了過節或者談事,誰還隻為了吃飯而吃飯啊?你們這菜,就剛剛我看大姐做的坨坨肉,嘖~那手法,牛肉一下就片個骨頭架出來,放外麵,搞個全開放廚房,或者玻璃罩著,這換日本叫什麽?坨坨肉之神!米其林三星!人均消費一千起步!”
這番話把吉淼淼逗的是紅光滿麵,許晨光也點了點頭:“確實,你這樣講,我們關山很多民族菜都可以推出去搞特色餐飲,但物流、冷凍、還有做法都是問題,那可不是每個人都有我們吉媽媽這手藝的。”
羅啟功吃的暢快,筷子都來不及放,一摸腦袋:“老弟啊,你這就過於擔心了,時代不同了,現在物流四通八達!再不行搞冷鏈嘛!而且這民族菜要推出去,肯定也要改良的,按現在餐飲業的搞法搞,簡化、流水線化!搞個模式出來,再請幾位設計大師把門店裝修標準統一一下,突出民族特色,再招一批我們關山的民族姑娘到店裏工作,那民族服裝一穿,嘖嘖,絕對能火!再搞加盟,再搞運營……”
羅啟功這頓飯吃了一半,這肚子裏已經有滿打的主意了,說的許晨光都心動起來,之前他確實想過要推一些餐飲行業的產業扶貧項目,可考慮到總總問題,就放棄了,聽羅啟功這一番話,這事有搞頭。
“對吧!你放心,這別人不投,我都要投,這電商基地一邊做,我就一邊研究下關山菜的路子。”
看著眼前的這位大網紅,許晨光點點頭:“拜托了。”
…………
吃完飯,羅啟功不說休息,就要去現場看,許晨光這才發現這位大網紅真是互聯網行業裏出來的精英,這連軸轉起來,連他自己都自愧不如,馬上就召集先前考察團的眾人開會,他還打了個電話給王廣發匯報了一下,本來這位一把手因為上次的事件就對許晨光有些微詞,加上對這些“直播”、“網紅”有著天然的鄙視,當時就想拒絕,可沒想許晨光將市裏關於成立“關山鎮電商基地示範區”的事說了後,他也不好反對,揮手讓許晨光自己看著辦。
得到首肯後,許晨光也加足馬力,當晚和羅啟功等人就關山的現實情況分析了一番,同時對眾人講解這些天他跑出來的成果,也就是市裏給的電商扶貧政策。
根據市裏安排,關山的電商扶貧基地將全麵負責本地農產品網上歸集銷售、物流配送服務,同時還有代理日常快消品銷售、網絡營銷等相關工作,而電商政策宣傳、技術支持、培訓孵化、產品對接、品牌建設等電商基礎服務更不在話下,
配套的還聯係了科技站,一同及時發布就業信息、農技專業培訓、商品代賣、生活繳費、話費充值等方便快捷的日常便民服務。
按文件說法,這個電商基地,就是要實現村民們以後購物不出村、銷售不出村、生活不出村、金融不出村、創業不出村、取件不出村,讓農業經濟“連上互聯網”,衝刺全麵脫貧,邁向鄉村振興。
許晨光描繪的這番電商基地的藍圖可謂是宏圖遠大,羅啟功在台下不止一次的鼓掌,他早上在反詐中心,還對這許晨光的話半信半疑,可現在文件在手,藍圖在牆,他說真相信了眼前這年輕人是鐵了心要在這山裏幹一番事業來。
夜裏開完會,一行人白天就跑現場,幾天下來,羅啟功對關山的這個電商基地已經胸有成竹,在最後一天裏,他表態要和關山鎮簽訂扶貧戰略合作協議,他將親自出麵,代表關山同一線的這些電商銷售平台牽線搭橋,將這些個平台與關山的生產者聯結起來。同時,在今年內會全力支持基地這邊開展電商知識和技能培訓,培養10名以上農村青年電商高端人才,培養一批電商直播帶貨、訂單倉庫管理、物流配送包裝等就業崗位人才。實現每個貧困村至少有1名電商扶貧高級人才,有完整的電商工作產業鏈。
同時他的團隊會全程支持貧困村青年、婦女、殘疾人依托電子商務就業創業,幫電商基地做起來,按協議中說的,扶上馬送一程。
真到了簽訂協議的這天,關山鎮難得的請了舞獅隊,還升了兩個大紅氣球,下麵掛了幾條彩幅,到場的領導也多,許晨光特意請了南吉市的幾位領導過來,為全自治州第一個電商基地剪彩,這樣重要的場合,王廣發也不得不露麵,憨笑著站在中間,聽著趙賢才不住誇讚他電商扶貧做得好,現在幾大平台上已經能搜的到“關山”標簽的特色產品,做事做在前麵就是不一樣,這個基地做得好,說不定以後要到全州推廣!
看著花團錦簇的現場,主席台上人頭攢動,領導的發言透過立式音響矩陣傳遍全鎮,下麵是人山人海,不少山民聽說今天有什麽大日子,還以為是趕集,都紛紛湧到鎮上,看了一場大熱鬧。
而真正的推動者許晨光甚至都沒有站到主席台上的資格,連邊角立著拍照的資格都沒有,他抱臂在台下前排看著這場麵,心裏其實也明白,這電商基地才邁出第一步,雖然是關鍵的一步,但現在整個的宣傳尺度和節奏已經不是自己能把控的住的了,看台上趙賢才他們的發言,聽剛剛講話的用詞,這電商基地在以後一段時間內,將會是整個關山的名片,也是他許晨光必須做好的招牌。
“啊,今天真是不一樣啊了啊,我都不記得這上次這麽多市領導來關山鎮上什麽時候的事去了。”
正沉思間,許晨光身邊一個聲音響起,是吉淼淼湊了過來,她看著台上少見熱鬧場景,簡直無法相信這是去年那個還被全省點名批評的深度貧困縣。
許晨光麵無表情:“這才哪到哪呢,剛剛起步而已,今天才簽協議,基地都是空架子,人也沒什麽到位,後麵還有一堆事呢。”
吉淼淼歎了口氣:“我當然知道這才開始啊,可問題是你看這場麵,好像這已經賣了幾百萬貨了一樣,真是一分實力,十分的架子,就根本隻是文件上好看而已嘛!又還沒正式開始。”
許晨光皺了皺,低聲答道:“不要覺得不舒服,場麵搞起來是好事。這是先立了個標杆,就算還隻是個架子,畢竟這單位裏看的就是這誰能把架子搭起來,吹起來,這有了架子才能往裏麵填充骨肉,畢竟以後全自治州提起電商扶貧基地,第一個就想到我們關山了嘛。”
“那倒也是。”
吉淼淼聽到這,臉上也透出微微自豪,她又看了看台上容光煥發的王廣發,捅了捅許晨光的胳膊:“那你看我們老王,前幾天和他匯報今天的簽約儀式的時候,他還是一臉不耐煩的樣子,這下出了個大臉了,看他那笑得~嘖嘖嘖,我是很久沒看到他這樣和領導站一塊了。”
許晨光笑了笑,不置一詞。
吉淼淼看他毫無反應,擠了擠眉毛:“嘖,你這人怎麽也不生氣啊?這明明是你拉來的項目,怎麽現在表功沒上台,你也沒意見?”
“我該有什麽意見?”
“怎麽沒呢,你就不覺得被搶功了?”
“嗬嗬……”許晨光轉過身,懶得理會她。
吉淼淼哎呀一聲,還在想這看似不沾人間煙火的冷麵書記,是不是真沒點凡夫俗念的時候,台上一聲禮炮響,正式簽約的時候到了。
羅啟功今天一身紅色唐裝,倒也襯他那副胖乎乎的福氣長相,隻見他光頭都像抹了發油,一臉鄭重的在一張紅布覆蓋的長桌上俯身簽字,然後和王廣發兩人,一人手持一份協議,麵對台下上千名觀眾,展開那近一米長的巨幅協議書,再交換握手,整個儀式頗為莊重。
吉淼淼突然想起一事,又湊過來問道:“對了,之前那十幾戶和東信科技簽了協議,貸了款買光伏電站的跳馬村村民,那錢……”
許晨光瞥了她一眼:“那錢當然收不回來,我聽我同學說,東信公司被查後,賬上資金早斷了,一分錢都賠不出。”
“啊~那他們東信就沒一點資產嘛?”
“你還想等他們廠資拍賣?嗬,早就幾家銀行輪候等著了。”
“那怎麽辦?”
許晨光抬頭看著台上:“羅啟功這人還行,那天在那裏答應我們的,也都做到了,跳馬那十幾戶被騙的,他都先墊了一點,目前沒那麽急了,以後總有辦法的。”
聽到這,吉淼淼心裏總算放心一點,拍著胸脯感歎:“哎,哎,這就好,沒事就好。”
“嗬,你還好意思提,差點就要帶著我們全鎮人都跳進東信的大坑裏,我看到時真把全鎮上萬戶都推進去的話,看你怎麽辦。”
吉淼淼臉刷一下紅了起來,臉上掛著尷尬的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也不想的,哪裏知道會是這麽一個騙局……”
她連連道歉,見許晨光不再提及後才停下來,此時,她突然想起一個問題:“許書記,這你那天……到底是誰提醒你的啊?”
被突然問及的許晨光,此時眉頭一擰,他沒有回答,而是目光轉向台上一抹倩影,那是正捧著錦球、披著彩條,穿著一身豔麗迎賓服的少女——麻阿黎
…………
今天是全鎮的大日子,麻阿黎也被抽著去負責現場禮儀迎賓的工作,這輩子第一次穿上這身紅黃相間的迎賓服,她看著那直到腰間的開叉,心裏是十分不適,隻覺得這城裏人搞慶典的衣服怎麽這麽怪,等到市裏請來的化妝老師要給她畫眉毛時,她更是往後麵躲了幾下才畫上,這輩子第一次化妝居然是在這情形下,實在古怪莫名。
但她好不容易的被抓著畫完後,照到鏡子的那刹那,她卻又被鏡子裏的一切給驚呆了,這裏麵那是自己麽!?原來自己點上這顏色後……這麽好看!
此時站在台上,她心思澎湃,因為第一次搞這種禮儀,完全不適應,動作又僵硬,麻阿黎被安排就站在台上,負責捧這彩帶錦球,什麽都不用動,就這樣木頭一般的站了一個多小時,她正想動一動的時候,目光恰好與台下的一雙眼睛相遇,那雙眼睛的主人隻是一瞬,就馬上把頭移開來去,回頭和另一個圓臉女孩說話去了。
而這原本隻是普通的一下,麻阿黎的心思卻有瞬間有些出神,她想起不久前,她最終猶豫不住,再次打電話給許晨光的那個時候。
在考察團剛去安楠市考察東信科技公司的那天早上,她本想給許晨光打個電話提醒一下,卻被許晨光掛了電話,而之後,她度過了一個煎熬的上午,直到中午時分,看到外麵正在一灘泥水中玩耍的兩個妹妹後,大娣小娣身上穿著的還是那第一次見麵時,許晨光送來的衣服。
她想了一下,還是決定給這個她原本要陷害來換取那十萬塊錢的男人打了第二通電話。
這通電話她說的很快,麵對語氣疑惑的許晨光,她直接就說懷疑這次考察的光伏項目有問題。
聽到這無頭無腦的一句話後,電話那邊的許晨光沉默了幾秒,才突然反問她為什麽這樣說。
當時麻阿黎瞬間就懵了,她還沒想好怎麽解釋自己哪裏產生的懷疑,這總不可能坦白自己和易大鵬之間的聯係吧,要是讓許晨光知道她收了錢來負責做這些,那以後怎麽麵對他?
在沉默幾秒後,麻阿黎隻能撒謊說自己有個親戚在跳馬村,那邊說好像有些問題。
好在許晨光似乎對這個回答沒有起疑,嗯了幾聲,就掛了電話,之後的事情還是等考察團一行人和羅啟功一同回來後才聽說的,她才知道中間發生了考察團最後關頭沒有簽字,許晨光和警察突然出現,接著就是東信公司被查、羅啟功同意幫助電商基地籌建等一係列事。
而接下來幾天許晨光也因為忙於跑電商基地的事,也沒再和她碰過麵,直到今天這一場熱熱鬧鬧儀式,人潮洶湧,卻大都是看客,舞台依舊屬於那少部分人。
儀式在一番熱鬧的發言後很快結束,領導們拍完合影,各自握了手後就往市裏趕回去了,羅啟功團隊除了留下幾名負責運營、聯係的團隊工作人員後,他也走了,許晨光等人忙著各種歡送領導,根本看不到人,麻阿黎自己和小宮等禮儀隊成員到後台卸了妝,此時她又褪去臉上的色彩,回複到此時的天然素淨,望著鏡子裏這張熟悉的清冷麵孔,麻阿黎心裏像空了一塊,有種莫名的失落。
而這個時候,她放在抽屜裏的破舊手機發出嗡嗡的振動聲,接著又是一個鈴聲響了起來,那是一個她最不願接到的電話——易大鵬打過來的。
她下意識的把抽屜盒子往裏重重一推,就不想接到這個電話,可那邊還是鬧個不停,無奈之下,她隻能麵對現實。
按下通話,那邊的聲音這次卻沒有以往的戾氣或者低吼,反而是一陣無聲的靜默,幾秒之後,那邊才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
“你和許晨光說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