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回 聚義廳
二人這一迴轉,七人便聚到了一處。
英雄四虎見著水伯伯、水嬸嬸進來,礙著長幼之分,敬長之謙,說話頓時拘謹起來,不敢隨意胡扯,水痕夫婦但有所問,也便作答,不敢隨意多說一句,待得久了,見著水伯伯、水嬸嬸頗為熱情,不住找話題來閑話家常,老生常談,心中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也便不再過於拘謹了,說話放開了許多。再聊到後來,聊得熟了,說到熱鬧處,直是天南地北,指東點西,你說一句,我道一聲,說出了許多心聲之事來,直是毫不隱瞞,有啥說啥。
約莫聊了兩三個時辰后,七人都說累了,嘴巴乾渴,見桌上有茶壺茶杯,也便倒上喝了幾杯。
水痕瞧著兒子精神大振,說話振振有辭,想來已是大好了,自己肚子忽然隱隱餓了起來,不禁回頭望望屋外,見著紅霞一片,情知已是吃晚飯辰光,便向四虎道:「四位侄兒,想來你們都已餓了,這邊有我和你們水嬸嬸在,你們便去吃晚飯罷。」
四虎答允了聲,也便轉身出去了。
水痕向一旁的花嬌道:「嬌妹,你去給寒兒端些晚飯來,我在這兒照料則個。」
花嬌「恩」了一聲,點頭轉身出了屋子。不一時,手中端了飯菜進來,同水痕一道喂兒子吃飯,見著兒子吃了半碗飯後皺眉不吃了,情知他已吃不下去,也不多問,向水若寒道:「我兒好生躺著休息,爹媽去吃了晚飯再來陪你。」
水若寒口中氣泡,疼痛不已,時至此刻,竟無半分食慾,見著媽媽拿來飯菜,父母喂自己就食,心中念著父母關心,感激之餘,也便硬撐著吃了半碗飯,當下聽爹媽說要去吃晚飯,便「恩」了一聲,示意他們自去便是。
水痕夫婦見兒子應允,放心一笑,轉身雙雙出了屋子,順手「吱呀」一聲,關了屋門,徑直去了飯堂,心中惦記兒子,匆匆吃過之後,又回到屋中,同已然在內的四虎一道陪了水若寒一陣子,見著天色不早,合當休息,便先讓四虎回去睡了,然後夫妻二人和兒子聊了一會兒,瞧著兒子傷好,已不需要人來晝夜陪著過多照料,只需躺著好生休養便成,相互看看,心中明白,不想在此過多打擾兒子休息,便道:「爹媽回去睡了,明日再來看你。」見兒子答應了聲,也便一同回了自己廂房,好生安歇了。
水若寒這一調養,直是過了二日,身子才算大好了,恢復如初。他身上傷勢本就不重,只是疲累過度渾身虛脫所致而已,這般安心躺在床上休息保養兩日,身子復原,那也算是情理之中之事。
這二日中,水痕除了照料水若寒外,每日必在聚義廳中召見馮平一次,於他談心,詳問山賊中事由及他在山賊中底細,凡有疑惑,一一詢問再三,只要核實清楚。
馮平為人畏縮,直道自己身中奇毒,不日便死了,心中好是恐慌,只盼水痕良心發現,能早日給了自己解藥,救得自己性命,因而但凡水痕若有所問,他必然詳加回答,老老實實,本本份份,絲毫不敢有所隱瞞。
水痕觀察他數日,見他神情不似作假,也便相信了他,滿心以為山賊首領不日必到,不想,到得第三日上,仍是不見半個山賊蹤影,心中憂愁,不免焦慮起來。
中午時分,水痕見不是個事,便有心要未雨綢繆,商量一個對策出來,當即離了碼頭,帶同英雄五虎進入聚義廳中,一行六人只在廳中說話,談論山賊頭領為何到了這般辰光,仍是遲遲未到,其中緣故,只要靠著六顆腦袋,六種思維,群策群力,詳加參詳。商議一陣,水痕心中直泛嘀咕:莫非他們起了反心,不顧那胖子馮平死活了?
正在這時,劉遠急匆匆跑了進來,恭身說道:「啟稟幫主,東南方向划來六艘大船,其行甚速,不知是敵是友,請幫主前去一看。」
水痕聽了,心中已然猜到幾分,立即起身,帶著英雄五虎徑直去了碼頭,放眼望去,見不遠處有六艘大船正在飛快游來,船上正中大旗飄揚,黃底黑字,看得分明,便是「太湖幫」三個大字。
水痕等了三天,不見太湖幫首領過來,心中正在擔憂,不知他們是否真會如期赴約,這時,見著他們來了,心頭頓時一寬,當即示意兩旁弓箭手收了弓箭,以示誠意,臉上笑呵呵的,站在岸邊翹首迎接。不一會兒,見著船隻先後靠岸,船上陸續走下三十多人來,其中有幾個年輕漢子一下船隻便即俯下身子,將船隻拋錨綁纜好了,站起身來,跟在眾人之後,緩緩行走,同他們一道徑直朝著水痕等人所在走將過來。
水痕見眾人已然行近,迎上前去,施了個禮,微笑道:「諸位想來便是太湖幫中頭領了,久仰大名,今日如期而至,到這逍遙島上來,想來,定然是收到你家馮副幫主信函,情知要商議大事,因而來了,如是這般,端的很好。」
當先一人「哼」了一聲,雙手負背,昂首傲然道:「端的很好?哼,你是何人?」
水痕見那人滿臉橫肉,大小怪眼,相貌怪異,奇醜無比,心中一驚,臉上卻不顯露,說道:「敝人水痕,是這逍遙島上幫主。」他本想自稱英雄幫幫主,後來一想,還是稱為逍遙島上幫主更為合理,便有此番說話。
那怪眼人一聽,心中驚詫,正眼望著水痕,說道:「幫主?哼,你可便是那英雄幫中的水倒流么?」
水痕聽他知道自己外號,臉上微微一笑,道:「敝人正是。」瞧了瞧那怪眼人,問道:「閣下莫非便是快活島島主張成?」
那怪眼人上下打量了水痕一番,白了他一眼,冷冷的道:「張成?哼,本島主便是,怎麼,你也想用計謀害死本島主不成?哼,水倒流,你抓了咱們馮副幫主,卻是把他關在哪了?還不把人給本島主交了出來!」
水痕心中思慮片刻,微笑道:「敝人豈敢胡亂關押貴幫馮副幫主,只是把他請到山上小住幾天而已。」目光掃視眾人一遍,正色道:「貴幫馮副幫主正在山上聚義廳中相候,我們這便上山去罷。」
張成見他這般說話,明裡不說,暗中意思便是拿馮平來壓全幫頭領,心中很是無奈,尋思:這廝向來詭計多端,要走也是他走前面。當下「哼」了一聲,白了水痕一眼,冷冷的道:「上山去罷?哼,你來帶路。」
水痕眼望眾人,說道:「這個自然。來來來,這邊請。」說著,轉過身來,當先領路。這一轉身,瞥眼間,瞧見英雄五虎在側,便向他們暗中使個眼色,示意他們緊跟自己而走,萬一苗頭不對,也好見機行事。
英雄五虎情知水痕不會武功,山賊若是突然鬧事,那便遭了,相互看看,立馬轉過身來,在他後頭跟了,想要貼身保護則個。
五虎這一動作,五色衣衫飄動,張成身在一旁,已然引起注意,眯眼細看時,一對大小怪眼在五人中飛快一掃,徑直掃到了水若寒青色衣衫上,望著他轉身背影,想到自己先前受他羞辱,當眾丟了大丑,心頭一股無名怒火瞬間燃燒起來,頓時怒從心起,想要即使發作,腦中一轉,忽然想到自己是群龍之首,幫中眾頭領在場,自己倘若此時胡亂動作,只恐有失身份,再則現下馮平在他們手上,情勢一時之間還不明朗,自己若是用強,卻也不便,思量之餘,心中雖怒,卻也只能強行忍住,只待時機成熟,再有所動作,當下悶怒,朝他狠狠瞪了一眼,「哼」了一聲,見六人已然先行走了,幫中眾頭領在自己身後跟著,也便昂首闊步,率先邁步而行。
馬昆夾雜在人群之中,早已瞧見了水若寒,心中想來對自己手段未得,殺不死他,一直懊惱在心,埋怨不已。當下見他轉身走了,心中憤恨,沖他「呸」了一聲,嘴中唧唧歪歪,大放噘詞,嘴巴干動,卻不出聲,只是一味悄聲咒罵,卻是不敢大聲聲張,心中意思,便是要耍一耍嘴皮子,過一過嘴癮,暗道:這兒畢竟是人家地盤,我心中有所怨言,暗中偷偷發泄一番也就是了,如果胡亂聲張出來,把事情鬧大了,張老二怪罪起來,這罪責我可承擔不起,到時候,可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想到這兒,一對眼珠子骨碌碌亂轉,望著水若寒後背直直盯著,心中火大,怒念大生,時時想要扔出暗器射殺於他。
只因來時張成有令在先,說是馮平吩咐了,眾人只准人來,不準帶了兵刃過來。因而,眾頭領心中雖然想要攜帶兵刃上島,礙於幫規森嚴,畢竟不敢違拗,私自攜帶了兵刃前來。馬昆想到眾人都是不敢,自己又不是糊塗蛋,非要仗著自己是馮平、張成的拜把兄弟,權勢雄厚,有個強力後台撐腰,在幫中幹啥都成,因而故做勇敢,強行出頭,親自以身犯險,偷偷攜帶了兵刃過來,更別說是要攜帶江湖中人為之蔑視的暗器了。
當下馬昆腦筋一轉,又想到要當面向他單挑,使出拳腳,光明正大的動手打他。只是碼頭上人頭竄動,擁擠得很,自己想要硬擠上前,卻是頗為不便。縱然硬擠過去了,這兒地方狹窄,人頭又多,拳腳施展不開,動手卻是極為不便。而即便在場眾人會意,故意騰出地方來,讓自己二人交手,自己這三腳貓功夫,卻又哪敢當真在眾人面前賣弄,去與那能斗贏張成的東青虎水若寒動真格的了?腦中只是一味胡思亂想,嘴上喋喋不休,乖乖在張成身後跟隨了,夾雜在眾人之間,緊緊尾隨,卻又哪裡敢有半分動作了。心中暗道:走著瞧罷,只要一被我逮到機會,定然要迅捷出手,將這小子千刀萬剮,殺個透徹。
馬昆思慮之間,水痕只顧在前帶路,引著眾人一路北行,尋著山路,登上山巔,到了「縹緲山莊」門外,見劉遠在門口迎接,吩咐他先去備茶,自己帶著眾人一路進入院內,尋著聚義廳,走了進去,在廳正中站了,轉過身來,面對山賊頭領,微笑道:「諸位頭領,這便都坐了罷。」
英雄五虎緊跟水痕身後也已進入聚義廳中,見著水痕轉身,便在水痕身前兩側不足三尺處分頭站定,迴轉身來,駱花二人站在左側,隋劉水三人站在右側,呈現左三右二之勢,身子靠前,凝神運功,環伺左右,貼身保護,謹防山賊入得廳來突然發難,偷襲水痕。
六人這一站定,張成當先入廳,為首而站,正面對著水痕,聽了他說出這一番客氣話來,白了他一眼,「哼」了一聲,冷冷的道:「都坐了罷?哼,馮老大呢?怎的不見?」
水痕一聽,不明其意,轉念一想,若有所悟,問道:「敢問尊駕,馮老大可是指貴幫馮副幫主?」
張成冷冷的道:「馮副幫主?哼,不是他,還會是誰?」
水痕聽了,微笑道:「張島主稍安勿躁,馮副幫主馬上便到。」目光掃視眾山賊頭領一遍,道:「諸位頭領,先請就坐。」
眾山賊頭領站在張成身後,見著椅子,心中都想坐了,只是礙於張成不坐,他是馮平拜把兄弟,幫中職權現下屬他最大,他既不坐,又有誰敢先行坐了,當下聽了水痕這話,數十雙眼睛齊齊望著張成後腦勺,等他示下。
只見張成頭也不回,冷冷的道:「先請就坐?哼,要坐也是本島主自己來坐,卻輪不到你來說東道西。」眼珠子向前一掃,瞧見居中一把白虎交椅,想要上去坐了,剛要抬腳,見著英雄五虎圍在水痕身側,個個虎視耽耽,想到三日前湖上一斗,這五人個個身手不凡,武功好生了得,而那白虎交椅又是大位,向來只有本幫大當家才可以坐,旁人若是隨便坐了,便是觸犯幫規,罪當處死,心中想來還是不坐的好,望了左首第一把椅子一眼,走將過去,一屁股坐了下來,脖子一仰,抬頭望著天花板,頭也不轉,傲然道:「哼,兄弟們,都坐了罷。」
眾山賊頭領見他坐了,得了他命令,都道了聲:「是。」紛紛走到張成身後,找把椅子,隨便坐了。幸好廳內椅子頗多,他們坐在一處,倒也可以坐下。
水痕見眾山賊頭領坐好,正要說話,斜眼間,見著劉遠走進廳來,身後跟了十來名家丁丫鬟,男男女女,手上託了托盤,端茶送水來了,便向劉遠道:「遞了茶水給諸位頭領喝。」
劉遠恭身答應,回頭吩咐家丁丫鬟上前給諸人遞茶。家丁丫鬟也頗恭順,走上前去,給在場諸人一一遞上茶水。
眾山賊頭領都是久經江湖之人,一生之中,常年在刀尖上混日子,可謂:「大風大浪,九死一生。」所見世面太多,因而凡事遇著,都是小心謹慎得很。此番前來逍遙島上,眾人按著馮平事前命令,只准來人,不準帶來兵器,因而身邊未曾攜帶兵刃,既不攜帶兵刃,心下底氣便是不足,心中想來不知敵人是何意圖,有甚圖謀,心中只是早做打算:隨機應變,見機行事。這時,忽然見著家丁丫鬟遞茶過來,心中各自嘀咕:敢情是要下毒手了。只因依著往日江湖上行走慣例,敵人在茶水中下毒之事乃是常有,實不在少,因而見著這種場合,早已見怪不怪,處之泰然了,當下心中雖有所慮,臉上均都深藏不露,沉穩得很,紛紛客客氣氣的伸手接過茶水,端茶入手,拿在手中,有些膽子小些的,生怕茶中有毒,只是端著,卻是不喝,有些膽子大點的,給點面子,假意將茶遞到嘴邊,傾斜了茶碗,仰起脖子,做個飲茶之狀,實則是將嘴唇抿緊了,讓茶水只在唇外遊走,不讓半點茶水入口,心中意思,便是出於客氣,做個樣子,假裝喝了茶,糊弄過去,也便是了,只是不敢當真去喝入那茶水。眾山賊頭領心中都是一個心思:這茶水中所下何毒,我等皆不知曉,萬一當真喝了這茶水,毒性發作起來,那可當真禍福不知,棘手得很了。
有些自認為是老江湖的,則是雙目下垂,仔細盯著碗中茶水不住瞧看,想要辨認出裡頭到底摻入了何種毒藥,邊看心下邊嘀咕著:依我多年行走江湖經驗,裡頭定然是下了蒙汗藥了,他們意思,必然是想在我們飲茶喝水之際,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我們當場麻翻了,來個一網成擒,一網打盡,屆時,我們手腳不聽使喚,心有餘而力不足,便只能像皮影戲中的牽線木偶一般,乖乖得任憑他們胡亂下手,隨意擺布了。到了那時,只怕他們露出狐狸尾巴來,得意洋洋得沖我們萬般辱罵、百般嘲笑,我們也只能傻傻看著,絲毫奈何他們不得了。哼哼,這條毒計雖好,只可惜,卻是不曾想到我們這兒別的沒有,就是老江湖多,既然被我這老江湖給識破了,那其他很多位老江湖定然也能識破了,料來這般小小伎倆,你拿了去欺騙三歲孩童興許還能管用,若是想要欺騙咱們太湖幫中之人,那可是照貓畫虎,自作聰明了,更別說是要騙過我們太湖幫中的諸位精明頭領的一雙雙慧眼了。哈哈哈哈,當真是可笑至極,可笑至極之事啊。
眾山賊頭領心中各自想著心事,眾人都是各有各的心思,各有各的想法,不過,萬變不離其中,總之是認定了茶水中摻有毒藥,誰都不敢隨意喝茶。
其實,他們想法雖有可取之處,在這兒卻是多慮了,這茶水乃是普通茶水,並未摻有任何毒藥。水痕邀他們至此,乃是共同商議自己來當太湖幫幫主的大事,又怎會胡亂在請他們喝的茶水中下毒藥呢?只是其中道理他們不知,心中小心,故有這許多雜七雜八的江湖上謹慎念頭而已。
當下劉遠邊吩咐家丁丫鬟遞茶,邊示意邊陪笑道:「請喝茶!請喝茶!」
張成見有丫鬟遞來茶水,也便伸手接過了,拿在手中,只是不喝,白了水痕一眼,冷冷的道:「請喝茶?哼,卻又在搞什麼鬼名堂!水倒流,馮老大人呢?怎麼還不到!」
水痕見他說話無禮,心中不悅,臉上卻不顯露出來,沖著張成笑了笑,見家丁丫鬟已送完茶水,恭身站在一旁,便向劉遠道:「快去有請馮副幫主來廳中相聚。」
劉遠正想請水痕示下,聽得水痕吩咐,應道:「是。」轉過身來,帶著一眾家丁丫鬟一同走出了聚義廳。
見他去了,馮平一時半會也不會到,腦子一轉,為了緩和氣氛,找個話題,望著廳內眾山賊頭領,微笑道:「想來,諸位頭領必是太湖幫三十六島島主了,敝人聞名久已,只不知諸位高姓大名,還請通報了聲,敝人好一一見過,知會則個。」
張成一聽,冷冷的道:「知會則個?哼,水倒流,你既然聞名已久,卻又要知會什麼!哼,本幫兄弟的大名,卻不通報了,就算一一通報了,你也記不住!有話就說,有屁就放,本島主做得了主的,自會做主,卻不勞向你知會這許多兄弟的大名!」
水痕聽了,知道他是帶頭之人,在賊幫中頗有分量,微笑道:「張島主大名,敝人如雷貫耳,久仰久仰。」
卻聽張成冷冷的道:「久仰久仰?哼,本島主連個東青虎都拿不下,還久仰個屁大名啊!」邊說邊白了站在水痕右首身側的水若寒一眼,沖他冷冷「哼」了一聲。
三日前那場激斗,水若寒早與水痕夫婦、英雄四虎說了,水痕心中自然知曉。當下聽了張成這話,水痕轉念之間,心中已然有數。憂慮之餘,斜眼望向水若寒時,見他目光到處正直直得望著張成,臉上露出得意笑容,只不做聲,說半句話,再看張成時,瞧他一臉憤怒神色,心頭怒火便似要瞬間爆發出來一般,怒不可遏,心中不禁吃驚,眉頭微微一皺,心道:且聽張成還有甚話說,我好從他話中意思從中調節,好生周旋。
張成一見水若寒在場,心中已然有氣,只覺渾身不自在,萬般尷尬,直欲除之而後快。心中意思,便是生怕那日自己與之交手,打了許久,力氣衰竭,一個失手,一招之差,敗於他手,這事若是傳將出去,讓江湖中人知曉了,定然大失自己顏面,難聽得緊,因而一上來,便來個含糊其詞,模稜兩可,自己先將此事說破,也好解些尷尬。
其實,那日打鬥只有「莫厘山莊」內在場諸人知曉。張成為人兇悍,殺人如麻,本想將之盡數殺了,來個殺人滅口,死無對證,不讓此消息流傳出去,心中最為安心。怎奈礙著在場人數眾人,少殺幾個尚且可以,若是一口氣殺了這許多人,即便自己不去說破,他們兄弟姐妹,幫中好友,其餘幫中諸多人等定然會引起懷疑,到時候鬧得幫內人心惶惶,大起反心,若是這般,自己在幫中的權威地位定然大受影響,只怕後果不堪設想,因而,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便當眾假仁假義,做起表面文章來,直是公開以幫中講究情義為由,話語之中,明說暗喻,威逼恐嚇,說殺論宰,言下意思,直是千方百計要讓諸人都閉了嘴,不準將今日比武之事向其他之人吐露了半個字出去,若是不然,他日必然尋個借口,以觸犯幫規為由,將之明殺暗砍,悄然除卻了。
庄內諸人深知張成向來為人,礙於他的淫威,又哪敢胡亂造次,大放撅詞,將此事說了出去,惹來殺身之禍,因而這事除了在場眾人之外,幫內他人至今仍然都是不知,隱瞞的卻是極為隱蔽巧妙。
張成見眾人暫時不言,只恐將來其中一人一個不小心嘴巴大了,將此事給說漏了嘴外泄出去,自己仍然不免要受人笑話,丟人現眼,心中思來想去,實不放心,暗中心思,直道:「紙包不住火。」便是要尋個機會,依舊悄然掛個罪名,將那些知曉內情之人一一殺死掉了,通統除卻,明殺暗殺都成,只要心中安樂方才甘休。想到眾人中,惟獨馬昆是自己拜把兄弟,交情厚些,心頭念頭尚存一線義氣,盤算著只要他不出去胡說八道,也便放過了他,不傷他性命。
當下張成心念所及,突然想到馬昆辦事不利起來,心道:我將暗中殺死水若寒這個重任交託於你,你卻辦事不利,大失我之所望,竟然讓他依舊活著,活到了現在,留了這麼一個大活口在外邊,對我在江湖上的影響危害,可著實大得很啊。馬老三,你可當真是個蠢材啊。想到這兒,側過頭來,沖坐在自己身旁右首邊第二把椅子上的馬昆狠狠瞪了一眼,嘴角一瞥,冷哼一聲,卻是連罵也懶得罵上一句,氣惱他的很了。
馬昆早前聽得張成命令,直讓自己護送水若寒回去,不許自己胡亂做主,殺死了他,因而,自己在夜間湖中船上想要悄然殺死水若寒這事,一直都沒敢告訴於他,當下見張成突然睜著一對大小怪眼,沖自己「哼」了一聲,心中不明其意,睜大了眼睛,盯著張成瞧著,抬起右手來,傻傻地搔了搔頭皮。
張成心中氣惱之餘,也不多看馬昆一眼,回過頭來,想要瞧瞧水若寒臉上神情,便即抬眼望向水若寒,只這一看,見著水若寒沖自己呵呵微笑,臉上隱隱露出得意之色,心中一動,暗道:敢情你小子笑話老子。心頭頓時火起,惱羞成怒,一對大小怪眼睜得賊大,瞪視著水若寒,怒道:「哼,小子,笑什麼笑,上次本島主未出全力,讓得你半招,竟和你打成了個平手,這事不算。哼,今日本島主再來與你一斗,看是贏你不贏?」說著,手臂一展,將手中茶杯往地下狠狠一擲,「啪」地一聲,摔得粉碎,茶水「咕咚咕咚」流了一地,右手一空,立馬一提,持成掌勢,左手迅捷握拳,往右手中飛快一擊,「啪」地一聲,打入掌中,用掌抱住,相互交合,掌動處捏得骨頭「格格」作響,喝道:「哼,上次咱們比刀法,這次咱們便比拳法,還是老規矩,一對一,雙方在場他人,誰也不許上前相幫,看你小子敢是不敢?」